29

謝翡第二次聽見了靈氣複蘇和妖族傳承的科普, 或許是有過經驗,這次郁離的描述更簡潔、也更精準。

當尾音消散,病房內陷入了持久的安靜。

良久, 陸熙平突然笑了聲,眼底卻無一絲笑意:“你所謂的反常現象和能人異士早就辟謠了, 官方統一口徑, 是邪教徒借謠言發展信衆牟利。怎麽,你也加入邪教了, 居然會相信有妖?”

郁離言簡意赅地怼了回去:“你連見鬼都信。”

陸熙平沉默片刻, 仰頭說:“我不信, 不論鬼或妖我都不信。虞錦城根本沒死,你們聯合一塊兒逗我玩兒呢。”

郁離沒有辯解,而是伸手覆在他汗濕的額頭。

就像被仙人撫頂般, 陸熙平模糊的視野瞬間恢複清明,鼻息間聞到了濃郁的橘香,就連耳朵也不再像塞了團棉花似的發堵。他本能地閉上眼, 感覺一股難以形容的氣流從眉心湧入,蔓延全身, 錐心般疼痛的肩傷似乎也稍有好轉。

當額上的溫熱消失, 陸熙平慢慢睜開眼睛,他神色複雜地望着郁離, 久久不語。

再開口時,他聲音暗啞:“到底怎麽回事?”

自己親身體驗過的離奇經歷,讓他終于願意面對現實——排除掉一切不可能,哪怕答案再匪夷所思, 也意味着真相。

陸熙平心中懷有太多困惑和恐懼,既想知道真相, 又害怕知道真相。

但郁離對他毫無憐憫,更不可能去安慰,只是漠然地開口:“皇蛾陰陽蝶,蝴蝶裏的稀有品種,毒蝶屬。它生有雌雄混合的翅膀,左翅是雌、右翅屬雄。”

當聽到“雌雄混合”幾個字時,陸熙平猛地攥緊床單,幾乎要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他咬緊牙關,才沒讓自己過于失态。

然而郁離像沒有發現似的,繼續說:“每一只蝴蝶胸腹處都各有球形的神經節,即便腦死亡,也能發揮控制作用,甚至能存活兩周以上。這種特殊之處化入血脈,一旦覺醒自然也會衍變出具象的能力,你可以将它理解為假活現象。”

“假活?”一直沒怎麽出聲的謝翡實在憋不住了,“可那天我見到虞先生,他的言行舉止都很正常。如果真的腦死亡,就算還能控制身體,也應該類似于行屍走肉吧?”

“半妖又不是沒有靈智的動物,假活期間同樣有思維、有情緒。若是換做純妖,完全可利用這段時期重塑肉體,或者奪舍。”郁離糾正了謝翡的錯誤認知,淡聲說:“那天我聞到你身上沾染了妖氣,等一見到虞錦城就知道他處于假活狀态,但他自己并沒有意識,他的記憶停留在車禍發生的瞬間……”

郁離說起某個早晨和虞錦城的談話,他點醒了對方,也從虞錦城口中獲悉了車禍以後發生的事。

随着他的慢聲講述,謝翡腦海裏延展出一幅畫面——

大巴車沖下橋,落入深河中。

乘客的哭喊被河水吞沒,所有掙紮逐漸歸于沉寂。

一具具沒有生機的軀體随水浮沉,年輕的男人于水中乍然睜眼,雙臂陡然爆發出非人類的強悍力量,一拳砸破車窗,游上了岸。

他不記得自己是誰,也不記得深埋在河底的一切,只記得要去往哪裏。

男人沒有意識,只憑本能,他走了幾個小時來到夕寧村,輾轉找到一間客棧。

“所以我先叫出他的名字,他才想起自己是誰嗎?”回想起虞錦城當時的怔愣,謝翡深感唏噓。

“應該是恢複神智,但關于死亡的記憶缺失了。”郁離不緊不慢地解釋:“一般蝴蝶血脈的半妖,假活狀态能維持兩周以上,但皇蛾陰陽蝶成蟲壽命只有六天,意味着他只有六天可以支撐。如果始終不知道自己死亡的事實,他會無知無覺地渡過這六天,并在第七天來到時突然變成一具腐爛發臭的屍體。”

謝翡怔了怔,那天晚上的一些細節現在想來頗為古怪,如今卻都能解釋得通了。

“哥你既然早看出來了,怎麽不告訴我?”

“照顧你膽子小。”

我哪兒膽小了?謝翡腹诽,小聲嘀咕:“你現在還不是帶我來看現場了。”

郁離一噎,遷怒地掃了眼垂頭不語的陸熙平:“來之前,我也不知道他的劫會應在虞錦城身上,進了病房才聞出來。”

謝翡想到了那天的真心話游戲,郁離問的是心願,卻是變相的遺願。而虞錦城話裏的“他”,指的應該就是陸熙平。

或許是感應到兩人的視線,陸熙平緩緩擡頭,眼神木楞地盯着郁離,似乎還沒從虞錦城是妖、而且是個死妖的震撼中回過神。過了好一會兒,他問:“我的傷……他是無心的,還是有意的?”

郁離語氣涼涼:“我怎麽知道?”

陸熙平怔了怔,喉間溢出一絲帶着嘲諷的笑,接着半天沒吭聲,眼睛失焦地盯着床尾,也不知在想什麽。

“皇蛾陰陽蝶長什麽樣?”問出這一句時,陸熙平的情緒像是平靜了些,依稀找回點兒平日裏的散漫與輕佻:“是不是很漂亮?”

郁離不耐煩:“你手殘了不知道自己查?”

“我确實手殘了。”陸熙平懶懶地回了句,還真撿起落在床單上的手機查了查,随即勾起唇:“果然是越漂亮的東西越致命。”

謝翡聽着莫名不舒服,忍不住為虞錦城辯解:“我覺得虞先生不會有意害你吧,那天我們玩游戲,他還說心願是陪一個人過生日,就是你吧?”

陸熙平劃着手機屏幕的指尖微頓,敷衍地笑了笑。

見他這樣,郁離狠狠皺了皺眉,跨步上前粗魯地扯開他病服,在陸熙平的痛叫聲中揭開了對方肩上的紗布。

化膿見骨的傷口瞬間暴露在空氣中,謝翡好奇地探出頭,又立刻別開了眼。

“不是毒。”郁離收回手,抽了張桌上的紙巾擦了擦。

謝翡和陸熙平同時愣了下,又同時面露茫然。

“蝴蝶入藥,祛病驅邪,說太玄你們也不懂。”郁離冷冷看着陸熙平:“你就當他送了一份能讓你受益終生的禮物,可你只是肉體凡胎,短時間內承受不了。其實再有個三五天,傷口就會痊愈了。”

陸熙平呼吸一滞,不等他徹底消化郁離話中隐含的意思,又聽見對方淡漠到沒有情緒的聲音:“他不是要害你,他只是喜歡你。”

當天,謝翡是一個人回客棧的,因為郁離說要留下來處理虞錦城的後事,于是幫他叫了輛出租。

而郁離口中的後事,自然不會是傳統意義上的白事,謝翡不好多問,乖乖打道回府。

只是在出租抵達夕寧村,輪到他付錢時,謝翡忍不住手抖。

剛回到房間,他就聽到了微信提示音。

萬萬沒想到,郁離居然給他轉了200塊紅包,立馬溫暖了他冰凍的心。

謝翡在短暫的猶豫後,終究将一句“還差50”給憋回肚子裏,轉而發了條語音:“陸先生還好吧?”

“他好不好和我有什麽關系。”郁離同樣回了條語音,“你去把駕照考了。”

“我有駕照,不過落在謝家了,沒帶出來。”

“明天去補辦。”

謝翡心說我又沒車,那麽着急做什麽,但他知道和郁離争這個無意義,于是問:“哥你啥時候回來啊?”

這回郁離倒沒有回語音,而是發來一條文字信息:

【郁】你不要總是撒嬌。

【郁】我有事情要辦,該回來時自然會回來。

謝翡:???

他特意重聽了下自己的發言,不論聲音和語氣都完全正常,想不通郁離是怎麽得出撒嬌結論的。

這時,郁離又發來一條語音,言簡意赅的五個字:“我盡量早點。”

然而郁離說是盡快,其實也并沒有很快,此後一連好幾天都不見人。

倒是郁離的團隊非常盡職盡責,他們按部就班地走流程,将網上輿論安排得明明白白,如今正好發展到謝堯團隊下場階段。

和營銷號半遮半掩的爆料相比,謝堯那一方有醫院的道歉公告,更有謝家夫婦雙雙站隊,加上一些邊角料佐證,立刻扭轉了不利的局面。

粉絲們揚眉吐氣,奔走相告。

黑子們見勢不妙,暫時閉麥。

吃瓜路左右徘徊,轉進如風。

大大小小以八卦為主的論壇,也都有網友發布帖子讨論這件事——

【标題】有人吃了微博上的豪門瓜嗎?

“樓主你家終于通網線啦?瓜都馊了才來,一看就是炒作洗白,順便虐一波粉。”

“18線能有幾個粉?真要虐粉幹嘛不等到《王朝》上星以後?xy也太慘了,受害者有罪論。”

“是不是受害者難說,但我一路吃瓜發現他那個弟弟也不是省油的燈,這回估計就有xf的手筆,rio塑料兄弟情。”

“信小姨換子的是不是腦子不好?多半也相信xy右手被打到骨裂住院的同時還能影分身高空抛物謀害xf。造謠好歹講一講基本法好嗎?小姨那事兒如果有證據證實我出門就兩百碼2333”

“兩百碼來了!@Perceptor轉世重生了!!!”

剛剛發下毒誓的“兩百碼”網友心裏一慌,她對那一串字母可謂深惡痛絕。十天以前,就是@Perceptor的爆料讓她家正主被全網群嘲,也讓她半夜裏還哭了四次,眼淚止都止不住。

和大多為了玩梗而拜謝堯的網友不同,“兩百碼”是真的很崇拜對方。她曾被謝堯翻牌祝福過,不久後就找回了丢失半個月的貓,讨厭的英語老師也被換掉。自那以後,她就将謝堯奉若神明,不能接受任何針對謝堯的惡毒言語。

“兩百碼”點進了評論裏附帶的地址,連內容都不看就選擇舉報。

可舉報結束,她發現剛剛才300多轉的微博,竟一下子跳到了1000多轉!

“兩百碼”有點不安,遲疑地點開@Perceptor2.0上傳的圖。

一記鐵錘砸到臉上,将她捶成豬頭。

“兩百碼”呆滞,內心有魔鬼在尖叫——

假的!假的!假的!

我不相信!

她自動開啓腦殘粉模式,只要正主沒有親口承認,一切都是假的!

“兩百碼”氣到爆炸,噼裏啪啦打字。

“現在網上說話不需要負責嗎?拿着幾張P得超假的圖就來黑人,敢說不是收了某人的錢!那誰有本事真身上陣光明正大怼你哥哥啊!”

“200碼回來了?小心和剛才一樣求錘得錘,把人招來了。”

“他也只敢躲在臭水溝裏了,要有膽子露面,我就敢出門五百碼!”

“兩百碼”毒咒剛剛升級,又幾條評論刷出——

“五百碼來了!xf開直播了!!!!!”

作者有話要說:

阿離:撒嬌精。

翠翠:腦補怪。

湘妃:鎖了。

阿福:鑰匙銀粟吞了。

銀粟:咕。

——

故事來源于一個昆蟲學家做的實驗,将菜粉蝶去頭後,菜粉蝶依舊活了19天,期間身體可動、可排洩。不過畢竟是故事,就不要較真了hhh

ps.陸熙平第一次出現在20章,請謝翡喝酒的那個,忘記的可以翻回去看,以及閱讀指南裏的一勺狗血味就是這個故事了……

——

昨天中午本來上傳了本章100條評論,但好像被限流了,大家都看不到,那我就給大家總結一下主要意見好了。

1、郁離484熊貓?

2、抽盲盒

3、罵渣陸心疼虞

4、娥皇陰陽蝶好好聽+各種科普

5、我以為虞是老鼠妖,咬了陸一口,陸得了鼠疫(把我笑出燕來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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