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芊芊？芊芊！”蔣芊其實并沒有真的暈多久，只是意識模糊了一小會兒，等她蘇醒過來，就發現自己正被一個人緊緊抱着，搖晃之間，被放在軟軟的床上。

“睜眼了睜眼了！”有人大聲呼喊，沖到跟前來：“芊芊姐！”蔣芊看時，視野裏一晃而過，是之前李虹給自己配的那位助理，叫趙菲菲的。

趙菲菲雙眼含淚地看着她，卻也躲在後頭不敢上前。

這幾天錄節目，節目組要求不許讓助理進來，蔣芊都快忘了自己還有個助理了，她想朝趙菲菲招招手讓她別哭，卻發現自己雙手都擡不起來。

“芊芊，你別動。”

熟悉的聲音在頭頂響起。

蔣芊擡頭看，這才發現一直緊緊抱着自己的，是沈惜若。

沈惜若臉色冷白，完全沒有一點血色，雙臂抱她的時候，都顯露出青筋來，但動作間卻極盡溫和。

不知為何，本來身上四處好像都在疼，但看到沈惜若，感受到她的體香時，蔣芊就安靜下來。

她知道沈惜若會照顧好自己，于是慢慢地閉上眼睛，努力平靜。

“醫生呢？”她閉着眼，只聽到沈惜若跟周圍人說話的聲音，那聲音極其冷冽，跟剛才叫自己名字時那種溫柔，完全不一樣。

她聽得出來，沈惜若有點失控了，這樣的說話聲，仿佛蘊含着雷電和風暴。

她又聽到總導演的聲音：“這邊……挺偏遠的……赤腳醫生也要一陣子才能過來……也就十分鐘！再等十分鐘！”導演的語氣越來越驚恐，也不知是看到了什麽，說到後來，話音已經抖如篩糠。

“滾出去。”

沒等導演說完，沈惜若語調淡漠地說了這三個字。

蔣芊聽見周圍亂哄哄的，還有人說話，但又被人呵斥，很快，關門聲響起，整個屋子安靜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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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沒什麽力氣，也聽得出，只有沈惜若留下了，輕聲說了句：“你別生氣……”沈惜若抱着她肩膀的手緊了緊，随後用溫柔至極的聲音說：“你好好休息，哪裏痛？”蔣芊想了想，依然閉着眼睛，只動了動手臂：“手腕痛。”

沈惜若聲調依舊溫和，語氣卻冷了下來：“我會讓他們付出代價。”

沒過多久，蔣芊感覺到手腕傷痛的地方，有一些涼涼的東西抹上來，緩解了疼痛。

她睡着了。

在她睡覺的過程裏，醫生過來處理了傷口，又走了。

等她睡醒起來時，屋子裏已經完全換了一番天地。

沈惜若大概是把整個醫院都搬進房間裏來，滿屋子擺着各色醫療物品，移動的藥品小桌、病床那種拉簾、消毒櫃，甚至輸液瓶之類的都擺了一地。

蔣芊看見這幅場景，還有些愕然。

她再轉頭，看見沈惜若躺在床邊，閉着眼在睡覺。

自己身上的疼痛已經全都消失了，甚至暖融融的，環境很舒服。

也不知道沈惜若為了安排這麽好的環境給自己，忙了多久，能累成這樣。

蔣芊手指輕輕動了動，這才發現自己的手一直被虛虛地握在沈惜若手裏。

她一動，沈惜若立刻就醒來了，一睜眼就急着朝她這裏看。

正對上蔣芊的眼睛。

沈惜若本來焦急的視線，一下子就變得溫柔：“你醒了？還有哪裏痛嗎？”蔣芊在枕頭上，搖了搖頭，看着沈惜若，只感覺自己心裏五味雜陳。

“我睡了多久？”“一天。”

蔣芊想看手機，擡手時，發現自己手腕上纏着繃帶。

她疑問地看向沈惜若，其實從頭到尾，她只感覺渾身模糊不清地在疼，根本不知道自己哪裏受了傷。

沈惜若眼神黯然地看向她的手：“玻璃被砸碎的時候，你用手腕擋着臉，臉上沒事，但是手背和手腕上，插了好多玻璃碎片。”

沈惜若停下來，不說了。

蔣芊只是想一想都能想得到，那樣的自己，看上去應該很可怕。

其實傷勢本身并不怎麽重，但她錄節目一直休息不太好，受傷後又昏睡一整天，表現得就挺嚴重的，估計特別吓人。

沈惜若……應該很擔心自己吧。

蔣芊又看自己的手：“現在已經沒事了吧，我感覺不疼了。”

她想晃一下手試試看，卻被沈惜若輕輕抓住，不讓她亂動。

“別亂動。”

蔣芊強笑道：“沒事的，我哪有那麽脆弱……”沈惜若卻加強了語氣，眼神幽深：“不許亂動。”

蔣芊被吓到了，往後縮了縮，眼底充滿不解。

沈惜若這才意識到自己語氣過激了，抿着嘴，半晌後解釋道：“我怕你又弄破傷口。”

多少話，她說不出來，被壓在心裏，怕說出來後會讓蔣芊更受驚吓。

她甚至想把蔣芊就狠狠按在床上，給她綁在這裏，就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這樣蔣芊才能永遠不受傷害。

早上，她奔下樓，看見蔣芊滿身是血倒在地上時，她瞳孔放大，幾乎以為自己又回到了上輩子。

上輩子，蔣芊也曾經這樣倒在她家樓下，躺在血泊之中，那是因為流産。

沈惜若本以為這輩子再也不會看見類似的場景，早已把那些可怕的記憶封存起來，但誰知道，這場景就像是宿命決定的，總是會出現。

而出現時，總是能讓她發狂。

但此時，這些事情她都無法說出口，只能一遍遍虛弱地安慰自己：蔣芊很好，只是手腕破皮，沒大問題，休養幾天就好了……可她掩飾不住眼底深處的無助和後怕。

蔣芊看得出來，沈惜若此刻精神狀态不大對，她也想不清楚為什麽，只能笨拙地安慰她：“我沒事了，應該都是皮肉傷，很快就好了，我恢複能力很強的，你忘了我屁股那次嗎？哈哈哈那次真是太尴尬了……”說到屁股，她大聲笑了起來。

她故意提起屁股那次的事，就是想讓沈惜若笑一笑，回憶一下之前那些搞笑的場景。

沈惜若很配合地勾起嘴角，臉上卻毫無笑意。

蔣芊也笑不下去了，扁着嘴道：“你別這樣啊，這個表情，搞得好像我得了什麽絕症……”她話沒說完，沈惜若猛地伸手捂住她的嘴，不讓她再說。

沈惜若眼神裏盡是驚恐：“不許亂說！”蔣芊笑彎了眼，點點頭。

沈惜若松了口氣，這才感覺到，手掌心裏是蔣芊甜甜軟軟的唇瓣。

她觸電一樣，把手松開來。

蔣芊說：“我真沒事，你不要這麽擔心，你這表情也不利于病人康複啊。”

沈惜若勉強勾起嘴角笑了一下：“嗯，我知道。”

蔣芊說：“到底是誰幹的啊？”提起這個，沈惜若臉色頓時又冰冷下來：“是菜市場那個老頭。”

蔣芊回憶一下，才想起來那個猥瑣老頭，驚訝地睜大了雙眼：“這什麽人啊？為什麽要這樣啊？簡直了，我都驚呆了，我還以為是什麽熊孩子呢。”

沈惜若按捺下自己想殺人的表情，只說：“他懷恨在心，對這裏地形熟悉，繞過了節目組搭建的警戒線。

現在他人在警局，本來警察還想找你做筆錄，被我推掉了。”

“這樣啊。

真是難以理解這種人，那他會怎麽樣啊？”“人身傷害，暫時拘留十五天，之後我會處理。”

沈惜若沒說她要怎麽處理，蔣芊也沒問，反正肯定不是什麽好結果。

這種人幾乎不會出現在沈惜若的日常生活中，但其實，蔣芊卻見多了，對付這種人，講道理擺事實都沒用，只有懲戒，狠狠懲戒，才能讓他們至少表面上改過。

而沈惜若并不是什麽善良聖母的人，蔣芊也知道，肯定會讓這人從此吃盡苦頭。

正說着，有人輕輕推門進來，是趙菲菲。

趙菲菲手上端着一份盒飯，進來先是看見蔣芊醒了，眼睛一亮，把盒飯放到桌上，對蔣芊說：“芊芊姐你終于醒了，可吓死我了。

沈總，您一天沒吃飯了，現在芊芊姐也醒了，您吃點東西吧？”蔣芊驚訝看向沈惜若，怪不得沈惜若看起來臉色慘白，原來是一天都守在自己這裏，沒有吃飯。

她心底裏酸酸甜甜的，一股說不清楚的滋味兒湧上來。

這個人，會不會太耿直了一點，守在自己這裏，飯也不吃覺也不睡。

沈惜若示意趙菲菲別說了，端過盒飯說：“我會吃的，你去給蔣芊弄點吃的來，要好消化的。”

趙菲菲立刻出去，過一會兒端進來一碗粥：“雞絲青菜粥，我之前就熬上了，就等你醒來喝的。

來，我喂你！”她把粥碗端過來要給蔣芊喂，卻被沈惜若攔住：“你出去吧，我來。”

蔣芊還有點不好意思，卻又不敢違逆沈惜若，只好對趙菲菲擠擠眼睛。

趙菲菲立刻乖巧地出去了。

沈惜若把粥碗放下，拿過抱枕墊着，讓蔣芊半坐起身，用勺子舀了一勺粥，仔仔細細地吹了吹，遞到蔣芊嘴邊。

蔣芊張口吃了，順滑香甜的粥順着食道滑進胃裏，一下子渾身都暖了起來。

她兩只手都打着繃帶，一只手上還帶着輸液管，手就擺在床上不動，身體朝前傾，一口一口，乖乖地吃着粥。

粥溫熱，吃得她臉上很快泛起紅潤的光澤，看着總算沒之前那麽蒼白了，也一點點，把沈惜若從上輩子的噩夢之中拉了回來。

沈惜若動作輕緩，像照顧小孩子似的，非常認真地給她喂粥，喂完了一小碗，這才放下。

蔣芊還有些意猶未盡，又看向沈惜若放在旁邊的盒飯，那盒飯是紅蘿蔔炒蛋配米飯，別的倒沒什麽，她很想吃炒雞蛋。

她眼巴巴地看着沈惜若端起盒飯，動作優雅地吃飯，小聲道：“我想吃炒雞蛋……”沈惜若動作一滞，夾了一塊雞蛋，送到蔣芊嘴邊。

蔣芊啊嗚一口就吃了。

吃完後，她這才反應過來，那是沈惜若自己的筷子啊……她有些尴尬，看向沈惜若，卻見對方毫無異樣地繼續在吃。

蔣芊抿抿嘴說：“我吃了你的筷子，你不嫌棄嘛……”沈惜若放下筷子，看着她。

蔣芊莫名有些頭皮發麻。

這個眼神有哪裏不對的樣子。

還沒等她想明白，沈惜若就迅速靠近，在她唇上親了一下。

然後說：“這樣不就行了。”

繼續吃飯。

作者有話要說：  補昨天的，晚上還有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