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錄制節目期間,她其實沒什麽時間去看手機,只有睡前能玩一陣子。

睡前懊惱過後,也就罷了,至少輿論全都是在往好的方向發展,雖然這個外號令人無語,但她也沒什麽立場非要死磕這種事。

這次的錄制地點在海邊漁村,沈惜若跟她依然住的是隔壁房間,她也跟其他嘉賓們一樣,喜歡各種照顧蔣芊。

蔣芊自己又有心洗脫大力這個外號,偶爾還會撒嬌,跟其他人說:“哎呀,這麽大的魚,我抱都抱不動!”其他嘉賓就沖過來幫她抱,各種安慰她:“好的好的,我們來幫你,你好好休養身體!”一來二去,蔣芊在整個錄制期間都沒做什麽重體力活動,反而變成了“病弱少女”的代名詞。

觀察團們每次看見蔣芊出鏡,都會忍不住感慨:“唉,回想第一期她還很大力呢,誰知道現在,被疾病摧殘成了一個病弱少女。”

“其實她是受到什麽刺激了吧,之前那種情況,是真的很可怕,可能她要很久才能恢複好。”

“還好,大家都很照顧她,這就是同事愛啊!”沈惜若更是恨不得時時刻刻都陪在她身邊,帶她出海之類,都是沈惜若負責。

蔣芊不太會穿那種救生衣,沈惜若穿好了自己的,就過去給她綁繩子、弄頭發,跟照顧女兒似的。

被照顧的蔣芊也會有些不好意思,對着沈惜若撒嬌道:“不用這樣照顧我啦!你把方法演示一遍給我看,我會自己弄好的。”

沈惜若神态溫柔地說:“你自己弄的話,不熟練,可能出問題。”

一旁圍觀全程的方應許也捏着救生衣,沖沈惜若傻白甜地叫道:“哎呀,惜若,我也不會穿這個,你來幫幫我呀!”沈惜若姿态平靜,還真走過去了。

哪怕一起錄制了好幾期節目,但沈惜若除了任務要求之外,主動走近方應許,這個場景也是特別少見的。

觀察團們紛紛振作起精神,各種尖叫聲:“嗷嗷嗷!她是不是要幫方方了啊!”“看來方方苦戀好幾期,終于要守得雲開見月明了嗎!”“啊啊啊不行啊沈總你難道要背叛我家芊芊了嗎!媽媽不允許!”沈惜若走到方應許身邊,一把捏起方應許的衣領,似笑非笑道:“你知道最快學會穿救生衣的方法是什麽?”方應許視線裏有一瞬間,變成了讓蔣芊忌憚的那個陰森模樣,然而轉瞬之間又回到了傻白甜狀态,嬉笑着說:“難道不是讓惜若你幫我系好嗎?”沈惜若微微搖頭。

衆人這會兒都在船上,船舷邊就是波濤洶湧的大海,而且不是近海,已經是比較深的遠海位置了。

沈惜若看了眼大海,笑意冰涼:“把人扔進海裏,他自然就會穿了。”

方應許渾身一抖,真是被吓到了,沈惜若要是存心吓人的話,那是真的會很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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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惜若說完了,擡眼卻又對着鏡頭,溫文爾雅地一笑:“當然了,這種辦法有危險,小朋友們不要學哦!”說完這話,她若無其事地松開方應許,轉身回到蔣芊身邊,低頭微笑着,又檢查了一遍蔣芊身上的裝備。

方應許:“……”見證了這一雙标現場的嘉賓們:“……”被吓得瑟瑟發抖的觀察團們:“額……我吓得手有點抖,你們呢?”“沈總真是可怕,不愧是沈家人,氣場太強大了。”

“為什麽剛剛那一瞬間,我感覺沈總是真的針對方方呢?”“不知道……或許這就是豪門吧,總有我們不知道的背後恩怨。”

這天,大家一起出海去打魚,由幾個資深農夫帶着,出去體驗一把漁民生活。

農夫們去收了之前撒好的網,巨大的一堆雜魚,就轟隆隆地倒在甲板上,簡直都能把人淹了。

這些魚類在船上就要做初步的分揀,海水腥味很重,大家都戴着口罩、穿着塑料防護服在分揀,味道卻依然無孔不入。

加上手上都是滑膩膩、冰涼涼的觸感,偶爾還有一些尖利的刺之類的會劃破手套,真是很難辦。

宛悅正撿着,突然掉頭到一邊,取下口罩,“哇”的一聲吐了出來。

蔣芊忙把手裏的東西放下去給她拍背,問她還好嗎,又讓節目組的人把她帶去先休息,喝點水什麽的。

“她的活兒我來吧。”

蔣芊輕描淡寫地跟節目組說了,轉身回去,先把自己那一小堆魚按照要求分揀完,又跑去宛悅那裏忙活,這會兒也顧不得什麽病弱人設了。

沒想到等她蹲過去時,沈惜若已經在那了。

堂堂超級大總裁,穿的防護服都弄髒了,露出來的臉和頭發都濕漉漉的,模樣很狼狽,但眼神卻依然清亮而堅強。

蔣芊默默地蹲在沈惜若旁邊,兩個人一起分揀。

帶着手套的手,不時地碰在一起。

哪怕隔着手套,依然能感受到一絲不同尋常的靜谧電流,流淌于兩人之間。

只是對視一眼,就有一種旁若無人的默契,就能對彼此笑起來。

正這時,突然又下起雨來。

在熱帶海域裏,下雨其實是常事,但嘉賓們大多沒有接觸過這樣的環境,都不安地停下來,抓住身邊的東西。

一下雨,漁船像片樹葉一樣在海水裏晃晃悠悠,起伏不定,海水混着雨水噼裏啪啦砸在人頭上。

工作人員連忙安排大家往船艙裏躲避。

嘉賓們一個接一個進去了,蔣芊正好在比較遠的地方,沈惜若跟在她身後,兩個人被雨水兜頭澆着,眼前路都看不清楚。

“快進來!這邊!”宛悅焦急地站在船艙口,大聲喊叫着,叫他們過來。

正在這時,方應許忽然動了一動,從她倆側面走過,似乎是要伸手去扶旁邊的蔣芊。

風雨之中,偌大的自然力量,把船只掀得上下浮動,走路都是走兩步又要停一下穩定一下,周圍更是什麽能抓的東西都要去抓。

蔣芊還記挂着身後的沈惜若,回頭瞥時,恰好錯過了方應許伸過來的手。

方應許腳下,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一根鐵簽子滑下去,正朝蔣芊過去。

“小心!”沈惜若的聲音,在暴雨之中穿透雨幕,透進蔣芊耳朵裏。

蔣芊一時間不知該動還是該靜,茫然地回頭望,卻被雨水擋住了視線。

沈惜若擡腳一踢,把一根鐵簽子給踢進船舷邊沿,随即狠狠瞪向方應許。

方應許目光深沉,瞅了眼沈惜若,嘴角似乎勾了勾。

沈惜若手一擡,似乎想扇他一巴掌,最終還是忍住了,只猛地爆發,拉過蔣芊,就往船艙裏頭飛奔而去。

很快,兩個人濕漉漉地進了船艙。

方應許随後跟進來。

工作人員關上船艙門,方應許嬉皮笑臉對所有人說:“哎呀哎呀,都濕透了呢,要不要我們男士出去回避一下,女士們可以換個衣服之類的。”

宛悅笑着揶揄他:“你還真當自己婦女之友了啊,我們有那麽脆弱嗎?”方應許笑笑:“婦女之友這個名號,在下很喜歡。”

說完話,他就往角落裏一鑽。

蔣芊抓着沈惜若的手,感覺到她手冰涼涼的,就拿自己的手腕、手掌心之類有些熱度的地方,去給她暖手,一邊低聲問她:“冷不冷啊?”沈惜若不說話,渾身僵硬。

蔣芊細看她眼睛,覺得她神情很不對,眼神也充滿着一種……難以形容的戾氣。

“你怎麽了?為什麽不說話?”蔣芊問着,沈惜若卻一直不回答,這在她倆之間是很少見的事情。

沈惜若從來沒有不理蔣芊的問話,這還是蔣芊記憶中的第一次,她都不知道到底怎麽了,兩個人只是躲了場雨就成了這樣。

她暗自想着,可能是船晃得太厲害,她有點暈船,回去休息下就好了,可直到全部人回到拍攝的住處,吃了晚飯,沈惜若也還是那副僵硬而冰冷的模樣。

也不理人,有人跟她搭話,她都只是“嗯”一聲,眼神都不帶移動。

蔣芊很擔心,工作人員都撤走,休息之後,她特意跑到沈惜若房間門口,敲她門:“惜若,你睡了嗎?”沈惜若給她開了門。

她穿着棉的長袍睡衣,臉色蒼白,眼睛黝黑,頭發披散在肩頭,看着似乎有些吓人。

蔣芊有點吃驚,沈惜若從來都是很注重外表的,哪怕在家休息,也不會這樣像個女鬼似的披頭散發,只要見人,她都會把頭發紮一下。

而且,這臉色也太蒼白了,好像發生了什麽很嚴重的事一樣。

蔣芊走進屋,坐在窄小的床邊,問她:“你是不是身體不舒服啊?”沈惜若也坐在她旁邊,臉色蒼白的看着她,原本冷硬如冰塊的眼神,緩緩地就化開了,眼底那些冰雪般的冷意,也慢慢消失。

變成了柔軟的無奈。

她伸出手,把蔣芊披散在耳邊的一縷發絲,撩到她耳後。

那動作溫柔而充滿憐惜,卻又帶着一種奇異的鄭重。

“我沒事。

只是……”後面的話,她張了張嘴,卻沒說出口來。

蔣芊迷惑地看她:“只是什麽?還是暈船了吧?”她說着還伸手,用手背去貼了貼沈惜若的額頭,又去貼自己的額頭,自言自語道:“不燙啊……”沈惜若感受到那有些冰涼的細膩手背,貼在自己額頭時,那麽溫軟。

就好像這個人在她心中,永遠是柔潤又細膩的,永遠是笑着的,是陽光的。

沈惜若原本以為,自己在蔣芊身邊,可以一直保護着她。

但,她現在有些不确定了。

她想說一些話,卻知道,如果自己說出口,一定會後悔,會痛苦。

她表面上平平淡淡,心底卻煎熬得如同火山噴發,岩漿流過的心頭,很難再容下花芽。

“我還是想問問……你進這個節目,是不是為了我啊?”蔣芊的聲音,忽然把她拉回了現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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