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 苦肉計

顧維受傷了,她可憐兮兮的。

顧輕舟雙眸滢滢,握住了顧維的手,道:“沒事的,維維。修女都說了,不會留下傷疤的。”

顧維咬着唇,眼底碎芒欲動,點點頭,很虛弱的說:“我知道了。”

然後,顧維又對胡修女道,“對不起修女,我方才太慌亂了,不是您的錯,是我沒有接好茶杯。”

胡修女并沒有松口氣。

女孩子都愛美,燙傷了顧維的腳,以後會留疤,可能會害了人家女孩子的。

誰願意身上永久留疤?

胡修女仍是很內疚。

校醫給顧維用藥。

顧輕舟一直陪着她。

胡修女下午還有課,她需要先離開,胡修女再三道歉。

顧輕舟對顧維道:“我送胡修女出去。”

顧維想拉她時,顧輕舟已經靈巧避開了。

出了校醫院的大門,璀璨的陽光照下來,顧輕舟青稠般的頭發,泛出淡墨色的光潤,她的眉目特別和善。

胡修女慢慢舒了口氣。

“修女,我妹妹她怎麽去了您的辦公室呢?”顧輕舟安撫了胡修女幾句之後,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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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方才下課,拿了好些教案,還有一大把板尺,有些吃力。顧維看到了,很熱心幫我拿,還說她是顧輕舟的妹妹。

我想着是你妹妹,也就無礙了,讓她幫忙送我會辦公室。哪裏知道,剛到一杯茶給她,就誤傷了她。”胡修女嘆氣。

顧輕舟安撫胡修女:“修女,意外都是免不了的,您別傷心了,小孩子磕了碰了是常事。”

胡修女又嘆氣:“我從未這般大手大腳過,真是對不住你妹妹。”

顧輕舟一再說沒事的。

胡修女離開,顧輕舟站在校醫院的大門口,半晌沒有挪腳。

梧桐樹高大,将疏影篩下來,點點金芒照耀着,将她攏在光暈裏。

她自己也有片刻的怔愣,想事情想得出神。

顧維去找胡修女,偏偏又被燙傷了腳,這中間肯定有點緣故的。

胡修女那般仔細小心的人,在顧維面前為何會失誤?

顧輕舟心裏全是疑慮。

沉默一會兒,顧輕舟眼底已經一片寧靜,像梧桐樹下的光圈,沒有半分的跳躍,靜靜的,亮亮的。

回到病房時,顧維眼神怯怯:“阿姐,你別怪我。”

“怪什麽?”顧輕舟笑了下。

“得罪了胡修女啊。”顧維眨眼,淚珠就滾下來,“我剛巧下學,将她着實辛苦,教案和教具壓得她走路歪歪斜斜的。我想着她是你的老師,以後可以幫襯你,就自告奮勇去幫忙,哪裏想到”

顧輕舟掏出帕子,雪帛上繡了一點寒梅,秾豔绮麗,遞給了她:“你也是好心,胡修女知道的!”

顧維眼淚漣漣的點頭,又說:“輕舟姐,你能體諒我,真是太好了。”

顧輕舟心中冷笑,顧維能安好心?

顧維若是有好心,那日頭就要西升東落了。

顧輕舟微笑,看着顧維抹眼淚,心裏閃過幾分狠戾。

顧輕舟想要她外公的家産,她更想要學業。順利讀完畢業,将來帶着她的家産和李媽,可以逃到英國去、美國去,遠離司行霈。

學業是她未來的一塊墊腳石。

顧維的打擾,讓顧輕舟失去了耐性。

她們姊妹正說着話兒,就聽到有女孩子聲音凄厲喊:“修女,修女!”

聲音像是顧輕舟手工課的密斯林。

校醫院只有一間病房。

很快,一群女孩子擁簇着進來。

顏洛水也在其中,她天藍色的校服上,沾滿了鮮血。

顧輕舟吓了一大跳,擠上了前,擔憂極了,甚至有點手足慌亂問:“洛水,你怎麽了?”

有人大哭。

校醫們亂成一團。

顏洛水臉色慘白,黑發映襯之後,更面無人色。她緊緊壓住胳膊,豔紅的血從她指縫間滑落,潋滟又凄慘。

“一點小意外,輕舟,不要哭。”顏洛水努力擠出一個笑容。

顧輕舟吓壞了的臉色,看上去随時要哭出來,顏洛水反過來安慰她。

“疼不疼?”顧輕舟腦子裏微懵。

她不過是來了趟校醫室,怎麽顏洛水就挂彩了?

這過程是完全想不到的。

太讓顧輕舟意外的事不多,讓顧輕舟關心的人也不多。兩樣湊在一起,她的精明頓時無無用武之地,她像個孩子。

顏洛水嗯了聲:“疼”

“讓一讓!”校醫修女把顧輕舟擠到了旁邊,将顏洛水和另一名受傷的同學,放在輪椅上。

亂哄哄的。

顧輕舟退後幾步,顏洛水就被送到了另一間手術房。

“怎麽回事?”顧輕舟拽住最後面的一位同學,問道。

這位同學叫李桦,坐在顧輕舟和顏洛水後排,偶然會分自己帶過來的餅幹跟顏洛水和顧輕舟吃,很是端婉的少女。

李桦也吓得不輕,被顧輕舟拉住,一股腦兒告訴了顧輕舟。

這一群人裏,總共自有兩個人受傷,其中一個就是顏洛水。

顧輕舟班上,一共二十一個女同學。就這麽幾個人,也分為好幾派,個個都是背景雄厚。

有個叫蔡可可的同學,生得美豔成熟,性格又潑辣強勢,功課樣樣拔尖,俨然是班上的老大。

所有人都怕蔡可可,就是顏洛水,也忍讓她三分。

蔡可可的父親是洪門的龍頭。

洪門是全國最大的幫派之一,首府就在岳城。江南的三教九流,都要聽洪門的差使。

這等亂世,饒是扛槍的軍政府,也不敢和幫派作對,平素讓洪門三分,彼此相安無事。

而顧輕舟班上除了洪門的大小姐,還有一個很矚目的人物,她叫霍攏靜。

霍攏靜跟顧輕舟一樣,是今年插班而來的。

霍攏靜的哥哥叫霍钺,是青幫的龍頭。

青幫和洪門并列,是天下兩大幫派,勢力平分秋色。

霍钺原是先龍頭的下手,後來先龍頭去世,他的兒子們全部無緣無故失蹤,屍骨全無,霍钺接替了新交椅,坐館青幫,成為新任龍頭。

這是江南很矚目的一件事。

霍钺成為青幫新的龍頭,原本很多人不服氣,因為他太年輕了。他接手那年才二十五歲,今年也才二十九。

但是霍钺心狠手辣,行事不講江湖規矩,将一群老前輩逼得死的死,逃的逃,幫內風聲鶴唳。

他簡直是一匹兇殘的惡狼,吃人不吐骨頭。

他用四年的時間,打下了他的天下,定下了新的規矩,如今青幫的生意遠勝過洪門,幾乎快要吞并洪門了。

兩派從和睦相處,到最近幾年的勢不兩立。

蔡家代表洪門,霍家代表青幫。

蔡家大小姐蔡可可聽聞,新來的同學裏,有她父親死對頭的妹妹霍攏靜,于是常欺負她。

霍攏靜是個很冷漠的女孩子,哪怕蔡可可欺負她,她也是一張冷臉,不言語。

今天上手工課,蔡可可大概是氣不過霍攏靜,趁着密斯踱步的功夫,她拿剪刀剪霍攏靜的頭發。

正巧霍攏靜坐在顧輕舟和顏洛水的前排。

顏洛水平常是不愛說話的,更不愛出風頭。

可她看不慣蔡可可已久,見蔡可可要剪掉霍攏靜的頭發,她高呼了一聲:“密斯林?”

密斯林回頭。

蔡可可大怒,舉手就想要打顏洛水,結果她手裏的剪刀,直接從顏洛水的胳膊上滑過。

顏洛水鮮血直流。

這是個意外。

霍攏靜回頭,頓時看出了端倪,她手裏的剪刀,就刺向了蔡可可。

蔡可可身手敏捷,立馬把她身邊的另一個女同學拉過來,擋住了剪刀。

霍攏靜的剪刀來勢很快,一時間受不住,刺中了另一位女學生。

班上就亂成了一團糟。

密斯林不敢通知學生家長,只得把人帶到校醫院,暫時止血,再派人去告訴校董。

顧輕舟聽完,眸中頓現霜色。

在病房的一角,她也看到了蔡可可。此刻,蔡可可豐神妩媚,并無內疚。

霍攏靜反而生出幾分不安,不時往手術室望去。

等校醫說好了之後,顧輕舟立馬跟着密斯林,擠到了手術室。

“.還好,傷口不深,都無需縫線。”修女告訴顧輕舟。

而另一個被蔡可可拉過去做擋箭牌的同學叫孫倩爾,則傷口很深,需要轉到正規的教會醫院去。

顧輕舟打電話給顧家,讓秦筝筝派人來接顧維,說顧維受傷了。

“是不是你弄的?”秦筝筝在電話裏又惱怒又焦慮,厲聲尖叫。

顧輕舟理都沒理她,直接挂斷了。

回到校醫院,校董已經到了,顏洛水和另一個受傷同學的事,校董全部記下了,遣衆人可以先離開,等候學校後續的處理。

顧輕舟陪着顏洛水,準備去趟軍政府的軍醫院,重新處理傷口。

在校門口時,遇到了霍攏靜。

“喂!”霍攏靜喊她們。

霍攏靜沒記住她們的名字,眼眸冷冽,沒有半分感情起伏。她看着顏洛水,低聲道:“多謝你。”

這句話倒也誠懇。

“不客氣的。”顏洛水忍痛,唇色微白,道,“你也要強勢一點,別怕蔡可可,她不過是狐假虎威。”

霍攏靜不言語。

顧輕舟和顏洛水就上了汽車。

與此同時,另一輛斯第龐克汽車,停在聖瑪利亞學校的門口。

車子上下來一個高大英俊的男人,他穿着長衫布鞋,倜傥斯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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