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 我是不是太老了

顧輕舟開完藥方之後,正常上學,沒有再去過霍公館。

六月初,學監發了嶄新的校服,天藍色的套裙及膝,露出少女們青春又柔美的小腿。

“輕舟的裙好像短了些。”顏洛水指着顧輕舟。

她的裙子在膝蓋之上,露出一小半截大腿,嫩白纖細,亭亭似盛綻的荷。

有個女學生驚呼:“短些好,我也要裁短,這樣好看極了!”

學監密斯林在更衣室,出聲阻止這群活潑又愛美的女學生:“不許的,學校規定校裙不能過膝蓋。”

轉臉看顧輕舟,“輕舟是開學才交過的尺寸,如今裙子就短了,你長高了。”

顧輕舟已經滿了十六歲,她有一件很羞愧的事沒有告訴過衆人:她還沒有來月事。

女孩子沒有來月事之前,個子仍是會猛長。

高年級的女孩子,幾乎全部有了初潮,她們哪怕長個子,也只長一點點,獨顧輕舟長得很快。

學監看着顧輕舟的裙子,短是短了些,卻出奇的精致美麗,一條長腿又白又細。

“輕舟先湊合穿吧,我明天跟學校打報告,再給你換尺寸。”密斯林道。

顧輕舟颔首。

她出門的時候,很多女同學在看她,讓顧輕舟尴尬不已,好似自己沒穿衣裳似的。

舊的校服已經被收走了,她又沒帶換身衣裳。

好在密斯林很疼她,借了一件上衣給她蓋住腿。

放學時,霍家的汽車已經在校外等着。

“顧小姐,老爺今天退燒了!”來接顧輕舟的,是霍钺身邊的管事,他先高興向顧輕舟表明了情況。

“挺好的。”顧輕舟不意外。

管事又道:“請顧小姐去複診,不耽誤您的正事吧?”

“我也沒什麽事。”顧輕舟道。

顧輕舟轉頤,跟顏洛水說明:“我要去複診了。”

“小心些。”顏洛水道。

顏洛水還想問,顧輕舟去霍家,是否看到了霍攏靜。

霍攏靜休學,顏洛水挺關心她的近況。

可想到霍钺還病着,現在說這些小女孩子的話,不太合适,顏洛水就忍住了,讓顧輕舟快去。

顧輕舟上了汽車。

跟車的小子和司機,都偷偷瞄她的腿。

顧輕舟大窘,急忙用上衣蓋住。

裙子不算特別短,只是顧輕舟的腿型很好看,而青幫這些人,都是混世的,不懂得禮數,看到女人眼睛就拔不出來,不知道收斂。

到了霍家,霍钺已經起床了。

霍钺穿了件青灰色的夏布長衫,玄色闊腿褲子,一雙素面布鞋。他鬓角修剪得整齊,長衫的領子服帖,一雙修長勻亭的手,端着杯子喝熱水。

“輕舟來了?”他放下茶杯,幽深眸子被熱氣氤氲着,有些許的瑩然,旋即消失,溫和儒雅看着顧輕舟。

顧輕舟走過來,坐到了對面的椅子上。

她索性把衣裳系在腿上,見霍钺不解看了眼,顧輕舟解釋道:“新發的校服,我的裙子太短了些。”

霍钺微笑,對管事道:“去拿套衣裳給顧小姐。”

“不必不必,我看完就回去了。”顧輕舟連忙道,“天色也不早了。”

她看了幾眼霍钺,又說,“您退燒了?”

霍钺點頭,眼底的感激不加掩飾。

只有生病的人,才知道醫者多麽可貴!

霍钺生病這半個月,身體上受苦,心裏煎熬,這滋味跟在火上烤一樣。

所有的醫生,不管是中醫還是西醫,都以為霍钺是熱病,越治越重,只有顧輕舟知曉是寒邪。

顧輕舟不是在赴診,而是在救命。

她救了霍钺一命!

顧輕舟的藥喝下去,霍钺當時就發作了,深藏在身體裏的寒邪透出來,他一個勁的打寒戰,再也不熱了。

而後,他力排衆議,甚至不惜動槍,喝了第二貼。

早上起來,燒就退了。

到了黃昏,也沒有再發燒,這是從前沒有過的。

霍钺剛剛發病的時候,也是喝藥退燒,但不會超過三個小時,會重新低燒起來,斷斷續續的。

而現在,已經快十二個小時了。

霍钺的四肢偶然還是覺得冷,那股子邪熱已經沒了,他知曉這是痊愈了。

接下來,他只需要調養即可。

“輕舟,你救我了一命。我霍钺向來重義,以後你就是青幫的恩人了。”霍钺喟然道,“多謝你!”

“醫者本分,霍龍頭太過獎了。”顧輕舟微笑,“我再給您把把脈?”

霍钺點頭。

顧輕舟起身,坐到了霍钺身邊。

她診脈的時候,腿上的斜衫掉落,的确是一段嫩白的長腿,肌膚賽雪,腿直且纖瘦。

她的手亦是嫩白柔軟。

霍钺看着她,她低垂的羽睫濃密,薄薄的小唇格外的嫩。

十六七歲的顧輕舟,沒有學過城裏女孩子的裝扮,她素面朝天,看上去就更小,像一朵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嫩得不可思議。

嫩嫩白白的肌膚,軟紅若花瓣的唇,纖柔的下颌,颀長賽雪的頸,精致的鎖骨.

霍钺看到走神,又連忙收回了眼神。

年紀小的女孩子,都有點青澀,罕見像她這麽可愛的。

“你是司慕的未婚妻?”霍钺突然問。

顧輕舟認真把脈,聽到未婚妻兩個字,含混點點頭,說了句:“是啊。”

“你才多大,怎這麽快就定親了?”霍钺又問。

顧輕舟笑:“是娃娃親,我剛出生就定下的。”

霍钺眼底閃過幾分碎芒,眼波微動,而後又快速斂去。

他不動聲色。

把脈之後,顧輕舟擡眸,眸光安靜卻又明亮,落在霍钺臉上。

這少女說話時,會直視人的眼睛,鎮定又自信。

“之前開的方子,再吃三天,每天兩貼,用量我幫你減半。”顧輕舟道,“吃完之後,我再來複診。”

我再來複診.

霍钺聽到這話,莫名覺得安心,心湖滑過一絲漣漪。

“好,有勞。”霍钺笑道。

他派車送顧輕舟回家。

等顧輕舟走後,霍钺拿着藥方,讓人去抓藥、煎藥。

獨坐床前,六月和煦的夜風,似溫柔的紗幔,輕輕撩撥着他額前的碎發,霍钺心思起伏。

正巧他最親信的管事錫九進了屋子。

“拿面鏡子給我。”霍钺突然道。

錫九不解,仍是去找了一面西洋鏡,遞給了霍钺。

燈火葳蕤,鏡中的男人面容俊朗,寬額高鼻,明眸薄唇,下颌曲線堅毅,男子的威嚴和俊美融合得很好。

霍钺是個很英俊的男子,他的英俊又帶着剛毅。

錫九不知主子今天是怎麽了,站在旁邊問:“老爺,您感覺如何?”

他問霍钺的病情。

“感覺?”霍钺摸了下自己的臉,喟然道,“我好像太老了。”

錫九愕然。

二十九歲的青幫龍頭,是空前絕後的年輕,他霍钺的功績,只怕是無人能超越。

就他這樣的,還覺得自己老?

“怎麽會老呢?”錫九不解道,“老爺最是年輕有為。”

霍钺放下了西洋鏡,眸光幽靜,半晌才道:“還是太老了,一樹梨花壓海棠,白糟蹋人家,算了!”

錫九沒讀書過,完全不懂霍钺在說什麽。

霍钺也沒指望他懂。

有些事情,沒必要懂,懂了反而是累贅。

顧輕舟是霍钺的恩人,她救了霍钺的命,這就足夠了。

霍公館有一處池塘,涼亭架在其中,落日斜映,波影旖旎。滿池塘綠萍游蕩,似批了件錦緞,水波越發翠碧清湛。

岸邊的海棠樹,花開茂盛,層層疊疊的花瓣凜冽。

霍钺的姨太太梅英坐在涼亭裏,看着遠處大門口,顧輕舟的車子離開。

她故意在這裏等,不敢去霍钺的房間。

梅英極力阻止顧輕舟給霍钺治病,這會兒去看望霍钺,就是自讨沒趣。

“她居然真的治好了老爺的病!”梅英手裏拿着一方帕子,緊緊攥了起來。

她有點擔心。

梅英的心思,常不在正事上。她現在擔心的,也跟霍钺的病無關,而是另一件事。

梅英跟了霍钺四年,霍钺卻從來沒上過她的床。

霍钺這個人,找女人很講究,他非要對方能讓他心悅的,他才會睡。

所以這些年,霍钺很多時間都是單身獨居,他寧缺毋濫。

他不喜歡梅英,哪怕是擡她做了姨太太,霍钺錦衣玉食供養她,卻不沾她的身。

梅英很恨他這點。

霍钺從前有幾個女人,都是時髦派的,燙卷發、穿洋裙。

可半年前,他突然找了個清湯挂面的女孩子。那女孩子和顧輕舟有幾分相似,特別是那頭長發。

不過,前不久霍钺帶着她出去吃飯,遇到了槍殺,那女孩子被一槍打爆了頭,慘死在飯店。

現在,顧輕舟治好了霍钺,又跟霍钺最近的品位相似,霍钺身邊又是恰好無人,梅英真擔心霍钺會看中她,把她也娶進門。

“我那個死鬼阿爸不過給了老爺幾個燒餅,老爺就願意娶我做姨太太;那小賤人治好了老爺的頑疾,救了老爺的命,老爺會不會娶她做太太?”梅英痛苦猜測。

霍钺雖然殺人如麻,可他重情義。

梅英現在是霍公館唯一的女主人,她可不想霍钺娶太太,來個女人打壓她。

“.我還以為,那小賤人肯定要治死老爺,哪怕知道,她居然真的有醫術!”梅英想到這裏,仍是非常吃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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