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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被賦予了太多象征意味,除夕夜永遠是中國人一年中最看重的盛大節日,這夜隐隐的煙花炮竹聲不絕于耳,隔着派出所的小院和牆壁都能聽得清。
雲葵如計劃那般被留下來值班,也是她自告奮勇的,但邵慫出去處理小事情了,她一個人孤零零地看着頭頂小電視上的熱鬧春晚,又難免很想家。
好在剛給父親打了電話,得知他回鄉下跟群親戚朋友們湊在一起過年,倒也不算孤苦,反倒還一直安慰女兒,工作要上進、珍惜身體雲雲。
聊了十分鐘将電話挂掉,雲葵又遲疑的看向母親的號碼。
這串數字,是趙紫薇硬塞給她的,其實從來沒有被撥通過。
畢竟想到小時候被抛棄的經歷,雲葵很難做到若無其事地面對那個女人曾經冷漠、如今又帶着忐忑熱情的臉。
她實在搞不清自己的心:為何對所有人都寬容,卻無法原諒這個給了自己生命的人?
糾結太多,猶豫再三,終究關上了屏幕背光。
因為即便雲葵有勇氣通話,也不知道該跟那個早已萬分陌生的至親說些什麽。
邵叢還沒回來,辦公室裏靜悄悄的。
雲葵呆坐在桌前,只盼着指揮中心能再發來什麽警情,叫她度過這晚難熬的時光。
——
坐享無盡的財富名利,應該便是過得日日歌舞升平吧?
但與世人的想象相反,明家的年夜飯并不算熱鬧,一大桌菜,三個活人,幾句吉祥話,其餘便什麽都沒有了。
去年蕭姐在美國忙學業回不來,小混蛋不願與父親獨處,邊跑去喝酒厮混鬧了半宿,看得出來,這次兒女都在身邊,明光耀的情緒還是不錯。
和其他普通的父母一樣,他也會為孩子的終身大事操心,鑒于兒子還小又不靠譜,重點便落到明笙身上,語重心長地說道:“爸知道,上一段婚姻的陰影讓你很難走出來,但畢竟也過去好幾年了,是該重新考慮下未來,優秀的男人那麽多,何必因為一段錯誤,就誤了終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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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了,我自己心裏有數。”蕭姐敷衍道。
明笙在旁邊無聲的賤笑,露出副“你也有今天”的壞表情。
“還有你,又長了一歲,多少懂點事。”明光耀皺眉罵道:“過完年就開學了,論文寫完了嗎?”
“差不多了,已經發給教授去改了。”被雲葵開導過的小混蛋竟然沒有跟老爸生氣,而且還乖乖回答了,實在叫人意外。
“這家夥最近表現不錯,爸,你就少說兩句。”明蕭推了下弟弟的腦袋,在旁勸道,順便轉移了話題:“明早你還要去坐飛機去美國,今天就別守歲了,早點休息。”
“嗯。”明光耀生活十分有節制,飲掉杯中剩餘的紅酒,算是結束此餐。
感覺像是完成了什麽任務似的,明笙馬上站起來跑去廚房喊廚師:“王姨,我的餃子打包好了嗎?”
“好了好了,小祖宗,我還沒老到得健忘症呢。”老廚師趕快把保溫包遞給他。
明笙催促完畢,興沖沖地穿上外衣在餐廳門口喊了聲:“我去找雲葵了,她一個人值班,怪可憐的。”
然後也不等老爸和姐姐答應,就一溜煙沒了影。
明蕭跟父親相視片刻,無奈搖了搖頭,失笑出來。
作為商人,明光耀前半生當然是唯利是圖的,但自從妻子去世後,功名利祿于他而言,便顯得如夢中泡影,做不得數了,所以關于這兩個孩子找了怎樣的人去過自己的未來,他都不會強求,就像餘音在最後的手術前要求的那樣,只希望他們過得快樂,僅此而已。
但快樂之于成年人,又是多麽困難的事。
明光耀忽然擡手,像撫摸一個小女孩一樣,撫摸着明蕭的頭頂,嘆息道:“比起他,我更揪心的是你啊。”
明蕭看到他越發明顯的皺紋和白發,紅了眼圈,安慰父親道:“我挺好的,真的。”
——
果然到了“大過年的”四個字可以化解一切問題的時候了嗎?怎麽還沒警情?
守到十點的雲葵沒有任何任務,變得百無聊賴,昏昏欲睡,但為了面對随時可能會出現的特殊狀況,仍舊強打精神站起身泡咖啡。
可能是夜裏太安靜的關系,在偶爾響起的炮竹聲中,跑車由遠及近的轟鳴忽然顯得特別明顯。
雲葵側頭往玻璃外瞅着,果然,明笙那日漸熟悉的身影很快出現在了小院裏。
他也瞧見了雲葵,故作熱情地三步兩步沖進屋子,二話不說湊過來笑道:“寶貝兒,過年好!”
被惡心到的小謝警官手裏的速溶咖啡差點灑掉,皺眉:“你又找打嗎?”
“好心好意給你送餃子,竟然還想打我。”明笙委屈地哼哼,把老爸家裏廚子包的鮮蝦水餃和幾樣小菜放到桌上。
由于路上沒有耽擱時間,它們還冒着熱騰騰的香氣。
雲葵原本拿了盒泡面充饑,現在聞見,肚子忽然又餓了。
興許是被過年的氣氛所影響,她沒再把他往外趕,也沒說拒絕的話,等到明笙遞過筷子,便坐下去默默的吃了起來。
餃子的味道不錯,比外面餐館有過之而無不及。
吃着吃着,雲葵不自在地擡頭,見他一直盯着自己,便說:“謝謝你。”
明笙的眼睛閃亮亮的,笑意難藏。
這個男孩兒,真的是好奇怪啊,每次見他,他都能變一副樣子。
本以為很了解他的雲葵忽然又覺得,自己離了解還很遙遠。
“看,小麻煩長大了一點,好麻煩也變胖了。”明笙忽然拿出手機,開始秀平時拍的寵物短視頻。
喜歡小動物的雲葵立刻被吸引過去。
明笙趁機說:“我朋友圈還發了好多,你就通過我好友申請吧。”
謝雲葵一直對那每天一出現的申請視而不見,現在被當面提起,便只能皺眉猶豫。
明笙才不管那麽多,立刻把她放在旁邊的手機搶過來想自行解決,卻奇怪道:“诶,你有好幾個未接來電,是你媽媽。”
“哦。”雲葵逃避似的響應了句,就算回答。
明笙回憶起她提到的家庭往事,知道她不想面對,竟忽然間站起身來,把電話撥了回去,等到那頭飛快接通了,張口便說:“伯母您好,我是雲葵的男朋友,過年好。”
謝雲葵目瞪口呆,起身便搶。
被她揍出經驗來的明笙立刻往外跑,邊跑邊對着電話說說笑笑。
雲葵氣急了,猛地跳起來撲到他後背上,勒住他的脖子才成功地把電話搶了過來。
這時候忽然挂斷十分詭異,她猶豫片刻,終于将其放在耳邊:“喂?”
很久沒有聽到女兒的聲音了,薛萍很激動:“你,你還好嗎,過年好。”
“沒什麽不好的。”雲葵低着頭瞧着地面。
被捶了兩拳仍舊笑得很開心的明笙見不得她低落,在旁邊擠眉弄眼地逗她,氣得雲葵擡腳便踢。
“你都有男朋友了呀,是幹什麽的,對你好嗎?”薛萍很關心地問道。
“他亂說的,不是。”雲葵無奈。
“我是,我是,她不好意思而已。”明笙忽然就湊過來,對着電話喊道。
最後當然是以重重一拳作為代價才圓潤的滾開。
“總之你過得好,我就安心……”薛萍聽着模糊的打打鬧鬧,這樣說道。
“如果我過得不好呢,你會愧疚嗎?”謝雲葵反問。
薛萍那頭很久沒說話,最後啜泣道:“對不起,是媽對不起你,你怨媽,媽也理解……”
謝雲葵努力張着眼睛,想到十幾歲時被人那樣欺負,卻沒有母親在身邊的孤獨,還是掉下了滴眼淚,但她不想展示自己的軟弱,胡亂一擦,便道:“我沒怨你,派出所還有事,早點休息吧,先挂了。”
話畢,就悶不吭聲的重新坐回桌子吃飯。
餃子咬了一半,眼淚又掉在飯盒裏。
明笙做事不過大腦,原本只是想讓她不要糾結那麽多,所以才賤賤地給阿姨的回了電話,現在看她特別難過的模樣,立刻就慌了:“你別哭啊,大過年的。”
總要表現堅強的雲葵接過紙巾擦擦臉,卻仍舊不說話。
“聊聊天嘛,有什麽不開心的就說出來。”明笙提議。
雲葵卻也不理他。
“我給你唱歌吧。”明笙沒辦法了。
誰知雲葵卻忽然擡起頭紅着眼睛說:“好。”
明笙無奈而笑,思索了下,就拿手機軟件找出簡單的伴奏,唱了首很老的英文歌,《the women in my life》,他的聲音年輕而純淨,沒有原唱的的滄桑,卻仍舊感人肺腑,叫雲葵很容易就感受到他對母親的思念,從而也想到自己仍在家鄉的年邁的媽媽,痛苦也好,埋怨也好,百感交集,原本止住的淚水,又忍不住淌了下來。
唱完整段的明笙沮喪的趴到桌上:“我不唱了,每次唱歌你都哭,我想看你笑。”
“很好聽呀。”雲葵小聲解釋道。
手機裏的音樂仍在播放,懷舊的旋律讓人的心也變得溫柔,明笙擡頭看向她的臉,忽然特別想親吻她,不是強迫,不是偷襲,而是希望從她的眼睛裏看到同樣的回應。
雲葵感受到了暧昧的氣氛,臉變得很紅,局促地動了動手裏的筷子,不知該怎麽辦。
幸好忽然響起的電話救了她的尴尬症,是附近一個小區有孩子放炮炸壞了鄰居在一樓的小菜園,兩家吵得天翻地覆,鄰居受不了便報了警。
聽起來不算大麻煩,雲葵給出警的邵慫打電話,得知這家夥已在回來的路上,便決定自己出去看看。
明笙立刻跟上:“我也去,不要企圖丢下我。”
“你想得美,這裏都是機密資料。”謝雲葵穿好外衣,帶他到院子裏鎖好了門。
明笙不知道從誰的座位處順了個帽子戴在頭上:“叫我明警官。”
謝雲葵徒手搶過,無語諷刺:“你頂多是警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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