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今天與蘇磊談工作談雲葵的經歷，比哪次和他的見面都叫明笙舒爽，想起那小子當時又氣憤又別無選擇的的眼神兒，他甚至晚飯時還在幸災樂禍，邊吃邊笑地描述了起來。

“哎兩個幼稚的家夥。”謝雲葵無語。

“你不生氣嗎？”明笙本以為自己會挨罵，聞言追問：“不氣我在外面敗壞你名聲？”

“氣你就不亂說了嗎？”雲葵拿着湯匙問。

明笙挑挑眉：“我說的遲早都會成為事實。”

謝雲葵呵了聲，繼續老實吃飯。

“對了，徐梓齊覺得我做得不錯，他有意叫我當晚會藝術導演。”明笙故意說出好消息，搖着看不見的尾巴，一臉“快誇我”的得意模樣。

“可是你剛實習不到一個月，靠譜嗎？”雲葵當然不信。

“一開始他就是想叫我知難而退，才當我去當實習生的，現在看我真沒逗他玩兒，自然會好好利用我了，喂……也不看我家是幹什麽的，從小就言傳身教好不好？”明笙滿臉委屈：“竟然對我這麽沒信心。”

“那加油。”雲葵只好笑了下，又低下頭。

“你怎麽不太高興？”明笙跟她朝夕相處，自然而然地就感覺到了她的情緒變化。

雲葵搖搖腦袋，并不知道該回答什麽。

像明笙這種注定生而不凡的人，是不會永遠停留在平凡的生活中的。

龍生龍、鳳生鳳之類事實不是太簡單了嗎？

當他長大成人，就會成為蕭姐，成為明光耀，變得比echo更加遙不可及。

這短暫而又溫暖的日子大概不會再有了吧？身邊有個不會傷害自己的人陪着，家裏的燈總是亮着，電飯煲裏的飯總是暖着，睡前還有隐隐約約動聽的吉他聲響着，真好，真像轉瞬既逝的夢。

Advertisement

——

月朗星稀，難得晚上也有晴天。

飯後明笙推開窗戶讓空氣流通，順便把剛剛綻放了的小薔薇端到外面的窗臺上，摸了摸跳到自己肩膀的好麻煩：“你媽生氣呢，你快哄哄她。”

“喵……”好麻煩完全不解人類的麻煩事。

倒是正在晾衣服的雲葵聽清了，立刻投來嗔怪的目光。

急性子的明笙打小就忍耐力不佳，見狀跟過去問：“你到底怎麽了，是因為我跟蘇磊亂講話嗎？”

雲葵掩住見不得光的心事，轉身把襯衫挂到架子上，小聲說：“沒有，今天太累了。”

“喂……”明笙手賤的揪住她馬尾辮。

雲葵吓得摸着頭跳到一邊：“你幹嗎？”

“講清楚，不然我就一直煩你。”明笙把陽臺的門關了，将兩人困在密閉的小空間裏。

雲葵皺起眉頭，不安地後退兩步：“真沒什麽……你打算什麽時候搬走，還沒發工資嗎，既然老板這麽器重你，就叫他替你解決租房的事吧。”

“哦呀，原來是舍不得我了呀。”明笙隐約聽出原委，壞壞地笑了。

“你聯想能力真豐富，為什麽舍不得，你比十個人都麻煩。”雲葵故作鎮定，瞪圓眼睛。

“可是我不想走，我喜歡每天都見到你。”明笙回複正經的模樣，輕聲問道：“難道我又做出你讨厭的事了嗎？”

雲葵沉默不語。

“這份工作好無聊，沒辦法，除了徐梓齊，其他認識我老爸的人都不敢收留我，我的确是想證明我可以獨立，但不是證明給我爸看，而是證明給你看。”明笙抱下淘氣的貓，繼續道：“從前對你講得每句話都是認真的，如果我不再顯得那麽沒用，你會不會給我個機會？”

想到小混蛋的家庭，謝雲葵便總覺得他在把眼前的貧窮和辛苦當玩笑，怎麽也信任不起來，但這家夥又說得如此誠懇，誠懇到令她心慌：“你別逼我。”

“不不不，我不逼你，我願意等你回答等到地老天荒。”明笙花言巧語跟不要錢似的。

稍微放松下來的雲葵失笑地瞅向他，覺得不正經的明笙反而離自己更近些。

月亮與屋內朦胧的光照在雲葵清秀的臉上，幹淨而明亮。

明笙心癢癢，忽然開始揉捏手裏的好麻煩說：“我不想當正人君子了，我想親你。”

“變态。”雲葵立刻趁機打開門逃了出去。

被弄痛的好麻煩氣得嗷了聲，對着那家夥的帥臉一陣亂撓，這一人一貓，又在身後鬧開了鍋。

雲葵聽到身後的隐隐的吵鬧，忽然下定決心，走回去大聲說：“明笙，你以後會像你爸爸姐姐一樣優秀的，做着你喜歡的工作，并且做得特別好，所以千萬往前走，再也不要活回去了。”

明笙一把抓住快要飛起的好麻煩，朝她敬了個并不标準的禮：“遵命！”

——

叫小混蛋統籌嘉年華的設計，還真不是徐梓齊心血來潮說說而已。

最近他默默觀察了這家夥做事的态度，發現他的确不是來渾水摸魚的，便真的想給他個機會大幹一場，這個決定，一是答謝當初還在中學的明笙對雲中聽風的知遇之恩，二是對未來的合作者提前示好，三是明笙的确有他的小才華，即便經驗不足，他那身為圈中女神的姐姐對他寵愛有加，肯定會背地裏保駕護航。

不論從哪方面說，這都不是個虧本的買賣。

新的一周宣布決定時，市場宣傳部門當然滿座皆驚。

徐梓齊當衆拍着明笙的肩膀解釋道：“別看他年紀小，但是無論對雲中網還是音樂圈都了如指掌，至于晚會策劃能力，相信這段日子大家都有目共睹，的确充滿了年輕人的創意和朝氣蓬勃，也符合我們網站的氣質，希望各位前輩鼎力相助，使我們的嘉年華大獲成功。”

這輩子馬屁明笙聽了不少，但正兒八經的被陌生人誇獎還是頭一回，這種時候，若雲葵能在場，他簡直會飛到天上去。

——

大概時來運轉、好事成雙。

調任會剛散了沒多久，蘇磊的經紀人便打來電話：“明先生，蘇磊已經選好了合唱對象和取名，什麽時候您有時間，把合同簽一下？”

“明天上午吧，我一會兒還得開會。”明笙一副大忙人的口氣。

經紀人笑意盎然：“好好好，沒問題。”

待到電話挂斷，小混蛋自己也很清楚，對方這種殷勤的态度，絕不是因為自己的工作身份，而是老爸餘威不減，才換得老油條們如此熱情。

但他不想多計較什麽，畢竟自己是明光耀兒子的事實，此生此世是不可能改變的，現在真的只想把那嘉年華搞得風生水起，熱度驚人，再去挺直了腰板根明光耀說說，自己內心中關于很多東西的真實感受。

——

警察對一個人的調查，是一定要冷靜客觀的。

雲葵已經盡量抽離出個人情感，細心的翻閱了很多和明笙有關的資料。

她雖未發現案件端倪，卻難免對他的人生有了更詳細的了解。

這個脆弱、驕傲、不喜歡表達，險些堕落又頗有自己想法的家夥，在那些陳舊的檔案越變越具體，簡直躍然紙上。

看到明笙在高中被學校記下的那些無聊過失，小謝警官不禁搖頭，而後随手翻到他大學班級名單，仔細閱讀後扔覺得并無可疑之處。

實在走投無路，雲葵嘆着氣圈出經管院兩個在大一和大三先後退學的學生姓名，按照上面記錄的電話撥了過去。

稍晚離開首爾大學的那個學生倒是很快找到了，聽說現在在國外生活得很好，但更早的那位卻怎麽也撥不通，大概時間太久，家人已經換了號碼。

她毫無收獲，疲憊地趴倒在桌上，完全沒有任何頭緒，甚至埋怨起自己的愚笨。

端着泡面的邵叢路過，詫異道：“你這幹嘛呢，看這桌子上熱鬧的。”

“還不是因為明笙收到的恐吓信。”雲葵從來不曾如此煩惱，聞言趕快開始收拾。

“嗨，要我說就是那些小屁孩兒的惡作劇，看到現在鬧到派出所來了就不敢吭聲了，你是關心則亂。”邵叢擠擠眼睛：“中午小混蛋給你送的菜吃完沒？”

雲葵無語地拿出還沒來及動的便當盒遞給他。

“好兄弟。”邵叢高興的坐在旁邊就着泡面吃了起來：“可餓死我，這一中午忙的，連口水都沒喝上。”

雲葵失笑着搖搖頭。

剛巧這時，外面值班室又來了位熟悉訪客，黛眉星目，豔氣襲人，叫小謝警官趕忙起身迎過去了。

——

雖然之前曾與柳雅見過幾次面，但她的性格總是顯得很模糊。

即便正在眼前笑着呢，也叫人分不出真假。

“因為馮立幹得破事，我差點跟他分手，可是他哭哭啼啼，指天對地的發誓，又叫我不忍心了。”柳雅摸着只女士香煙，并未點燃，只是坐在椅子上微笑：“還害light重點培養的主持人醜聞纏身，把明笙搞得也下不來臺。”

“你若是因為這些麻煩找我，我就先去忙工作了。”雲葵曉得她總是跟馮立一條心，便回絕道：“首先明笙的态度他自己做主，既然不願意繼續跟馮立接觸，誰也沒辦法，其次我也覺得馮立太過分了，不僅背叛你，還傷害朋友。”

“哎，有錢人嘛。”柳雅清清淡淡地拖着調子，也不知是在解釋，還是在無奈。

謝雲葵沒精力去在意他們的複雜關系，趁着這女人前來，反而開始打聽道：“你常和明笙見面，他有沒有在外面跟人結仇？之前收到恐吓信的事，相信馮立已經告訴你了。”

柳雅笑：“哎呀，這位小祖宗惹得事可就多了，我也不清楚是哪一宗啊。”

“那你能想出來的全寫下來，我逐個排查。”謝雲葵遞過本子：“說不定會被對破案有所幫助，麻煩啦。”

柳雅把煙裝回漂亮的盒子裏，匆匆記了幾筆，又拿手機抄了些號碼，這才放下筆道：“你對他實在是太好了，明笙雖然花心，但是從不碰有男朋友的，也沒強迫過哪個姑娘，所以在這方面倒沒多少糾紛，其他的不過耍酷鬥狠，打打架，飚飚車，江南區叫得上號的年輕人都跟他鬧過，難道你要一個一個的去問清楚？”

“當然，這是我的工作。”謝雲葵說。

“了解了他的過去，你覺得他是個好人嗎？”柳雅不知為何，竟然如此問道。

謝雲葵并不知該怎麽回答，低下頭把她寫過字的紙小心收起來：“好與壞，不是那麽容易區分的，人性很複雜。”

柳雅不以為然地挑眉，笑吟吟地說：“姑娘，你動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