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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之後就有些亂,隐約聽到那個說姑娘比姑娘老氣,說女人比女人稚嫩的人一直在道歉,對方是所裏工作人員,見多了這場面聽多了好話耳根子自然硬,批評教育的話沒少說。
李晉成拐進大廳耳根才算清淨,遠遠瞧見周芸穿着粉紅色的短裙來回踱步,往裏張望。
她眉頭皺着,望見李晉成出來,才松了口氣,跑上前趕緊問:“沒事吧?”
李晉成實話實說:“人還沒見着,我也是剛到,剛才倒是聽所裏人提了一句……既然是半夜抓了一幫子進來的,估摸着也沒什麽大事,你哥哥的秉性你比我清楚,無外乎是吃喝嫖賭惹的事。”他說到這裏看出周芸臉色不悅。
也是,自個兒的哥哥,當然聽不得別人說不好,盡管這個別人是她老公,那也聽着不順耳。
周芸聽出別的意思,挑眉說:“我哥最近是不是又給你惹事了?”
李晉成笑了一下,公司的事她很少問,一時半會也對她說不清,看她還是站着,岔開話題說:“走吧,別在這愣着了,既然來了就一塊進去。”
說罷,不想她再多想,胳膊伸過去攬住她,又牽住另一只手,攥在手心裏握了一下,忍不住擡眼瞧她:“手這麽涼,穿太少了。”
周芸“唔”一聲,當是應了,提腳跟着他往前走,一心只擔心着周雷有事沒事,沒心思再問。
李晉成嘆口氣,伸手脫了西裝外套,很自然地披到她肩上。周芸有些意外,反應過來時眼眶已經紅了,忍不住反握住他的手,輕聲說:“他的事我也清楚,平時沒少給你添麻煩,這次不管什麽事,你千萬要再幫他一次,只要他沒事,我以後肯定好好管着他。”
李晉成笑:“能插手我肯定不會睜眼瞧着他出事……不過,他的事你也少管,你管得了?管得了早不就沒事了?”
周芸聽完他的前半句安心不少,聽完後半句又忍不住提聲說:“我就這麽一個親哥哥,不管怎麽辦,總不能交給國家管吧!”
知道她家人遇到事,心情好不到哪去,聽着她的語氣很沖但也不能計較,他收了笑又說:“我哪是這意思,這不正想法子往外弄呢。”
李晉成領着她繼續走,走過方才被撞的地方不大會兒,房門又從裏面打開,先出來的是之前教訓人的穿着制服的男子,他側身讓道,後面緊跟出來一男一女,女的便是那趙念舟。
她笑着又說幾句客套話,才領着後面的男人往外走,出了派出所臉上的笑再裝不下去,後面的男人比她高出一頭還多,身材還處在男孩到男人的過渡期,青澀但也健壯。
她一路都未開口說話,身邊的青年只耷拉着腦袋不敢吭聲。
直到進小區,青年忍不住上前唯唯諾諾叫了聲“姐”,她才擡頭看他一眼,冷臉說:“回家說。”
進了屋,青年又怯懦着叫“姐”,趙念舟依舊是不搭理,青年也急了走向前大聲說:“姐,你別一副這表情行嗎?好歹說句話,我知道,在你心裏我只會惹事添亂,你瞧不起我,當然,我也沒做什麽讓你瞧得起的事。”
趙念舟轉回身面無表情地說:“我說過很多遍,你就算不為自己考慮,也為爸媽考慮,他們年紀大了,承受不住自己兒子隔三差五打架鬥毆被抓進派出所,你既然不聽,我還說什麽?你以後管好你自己吧。”
“我也沒你說的這麽差吧?”
“那什麽才叫差?你能不能聽話?讓他們省省心?”
青年一笑,諷刺說:“是,就我不讓他們省心,你做事多聽話。”
趙念舟擡眼,皺眉看他。
青年收了笑,嘟囔道:“咱爸讓你跟姓田的斷幹淨,你斷了嗎……”
趙念舟被踩到痛處,只覺心口的火星被澆了油,火燒的又熱又旺要把她悶死,頭一熱就揮手給了青年一巴掌。
聲音又響又脆。
青年側着頭,顯然有些意外,還沒反應過來。趙念舟瞪着他,自己先不争氣地落下淚,打人的手有些酥麻般尖銳的疼痛,但落淚并不是因為手上的感覺。
屋子裏很靜,兩個人站着沒動作。
半晌,她抽了抽鼻子,冷靜下來,從包裏掏出手機遞給他,聲音也恢複冷清:“趙民,我管不了你,你給咱爸媽說一聲,明天收拾東西回老家。”
趙民聽她趕人,害怕起來,低垂着頭不吭聲,眼睛盯着電話就是不肯接。
趙念舟扯着嘴故意嘲笑他:“怎麽?現在不敢了?”
趙民兩手垂在褲縫處,身板依舊是挺得筆直,頭發染的紅紅火火,整個人帶了幾分不良少年的派頭,這關頭他也知道趙念舟是真的動了攆他走的念頭。
她冷着臉又說:“帶你來這是為了你有個更好的環境好好工作,既然你不稀罕,那在這也沒意思了,你自己好好想想吧,畢竟不是三歲小孩,我不能事事都管着。你知道,這不是在老家,不能有事就用拳頭,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
“姐,我錯了。”
趙念舟愣了愣,下半句話憋在肚子裏吐不出來。她這弟弟,從小到大骨頭硬的很,不管事大事小,低頭認錯這種事屈指可數。
趙民拳頭握緊幾分,咬牙又說:“我這次是真錯了,我帶刀只是吓唬吓唬他們,我還是有分寸,不然他們人多我也打不過,你放心吧,我保證沒下次,剛的話也是一時沖動,沒過腦子……你別攆我走,姐,都知道我到市裏來混,再回去成什麽事啊,朋友問都不好說,丢人!”
她還以為他真有誠意,這理由讓她更上火:“你還知道丢人?你一個星期進去兩次,派出所的人都跟你混臉熟了吧!這怎麽不嫌丢人?你要是真嫌丢人倒是好了。”
趙民說:“什麽人都有臉面吧,進派出所跟真嫌丢人和假嫌丢人沒牽扯,姐,我揍他們是因為他們嘴巴不幹淨。既然他們爹媽沒教禮貌,那我就行行好,不收學費免費給他們點教訓。”
趙念舟說:“好,你做什麽都有理,所以我管不了,回家吧。”
趙民沉默,半晌才說:“我明天再找個工作,這次一定好好幹,成吧?你給我個機會,這些天你也看到了,我不是完全好吃懶做沒努力。”
她放下手機:“這話說出來不是只用來聽的。”
“我保證!不過,姐,你也說了我不是三歲小孩,我不想回家跟你商量是因為當你是我姐,你如果真不同意我也不會走,我成年了,有自己的打算,大不了搬出去,頂多露宿街頭。”
趙念舟餘氣未消,被他這麽一說,又有點苒苒而起的勢頭。可又覺得對,他不走,她也沒辦法,畢竟不是小孩子,說什麽是什麽,她嘆口氣,瞧見他頂着的一頭頭發,忍不住又皺眉:“弄成這幅模樣,什麽樣的老板敢要你!”
趙民不自覺地摸了摸,低笑:“這不,在理發店工作都得弄成這樣,一次性的,洗了就沒了……姐,你這是同意我留下了是吧?那我,我睡會?被關了大半夜,幾乎一整宿沒合眼了。”
他說罷就要進房,趙念舟動了一下,望向他的方向,忍不住問:“剛才……你是不是記恨着呢?”
趙民回過頭看她,眼神也不閃躲,認真道:“老實說,沒人願意被打一巴掌,不是疼不疼的問題……但也不至于記恨,當然了,我不該提姓田的刺激你,可是你自己也明白……你是我姐,我總不能再打回去,我沒那麽不知好歹。”
趙念舟被他的坦白弄得心裏更不是滋味,兀自後悔剛才太沖動,一巴掌下去,折了他的面子。
……
周雷從裏面被帶出來,眼窩青黑,氣色極差,看見李晉成湊過去趕緊叫了聲“妹夫”,李晉成沒理他,只問王所長:“審的怎麽樣,人現在能帶走嗎?”
王所長揚臉笑,把筆錄撕下來,語氣客氣:“瞧您說的,怎麽不能走了,都怪手底下新來了幾個人,辦事刻板,不太懂規矩。這不是什麽事,就是大夥閑着沒事搞個比賽,說是聚衆賭博就未免牽強了,還麻煩李總您跑一趟,一個電話就成了的事。”
李晉成笑了笑,指着周雷說:“那人我帶走,就不打擾了。”
王所長見他起身,緊走着送到辦公室外才笑着說:“這也不是敘舊的地方,改天我得空了咱們好好出來聚聚,你可得賞臉……哦,那什麽,我這也忙,就不送你們了。”
李晉成拍拍他的肩,才轉身領着周芸周雷出大廳而去。
周雷上了車,人才活過來,沒了派出所那會兒的慫樣,扳着駕駛座後椅背對李晉成說話:“看那老頭剛才那樣,怎麽不硬了?之前拽的二五八萬似的,守着你還不只有拍馬屁的份。我之前就說,我妹夫可是李氏大老板,他還說什麽不管我妹夫姓什麽都一塊抓,真是自個打臉。”
李晉成覺得他話太多,也沒搭理,只回頭瞥他一眼,繼續盯着前面開車。
周雷哪能看不出來,讪笑着坐回後座上,一時覺得臉熱。頓了頓,自覺岔開話題問周芸:“你咋跟來了?你嫂子不知道吧?”
周芸聽了搖頭,他這才放心,想了想又說:“改天帶妹夫家裏去吃個飯,讓你嫂子下廚做幾個拿手好菜。”
周芸笑了:“嫂子肚子都大成什麽了,還是在家好好休息,做什麽菜啊,出去吃……”
李晉成沒聽他們說什麽,人既然沒事,他便給陳經理打電話知會一聲,那邊立馬接了,問:“您現在哪呢?”
李晉成說:“人接出來了,沒什麽事,許你的假從現在開始就能休了,讓吳律師他們也都回去吧。”
說完便挂了電話。
周雷又湊過來問:“給誰打呢?這麽忙啊,那你忙去吧,我送小芸回去。”
李晉成搖頭說:“不忙。”看他一眼,又繼續說:“王所長只說因為比賽逮進去了,到底什麽比賽逮這麽一大幫子?我剛才還瞧見幾位熟人,跟你一起的吧?”
周雷無所謂一笑:“就是‘細狗逮兔子’呗,最近東津挺多玩這個的,我一哥們租了一塊地,我沒事就去那逛,你也知道我養了條細狗……真挺有意思的,昨天周末,人多,玩嗨了,放哨的眼瞎,便衣警察給放進去了,就把我們全網了。”
“這玩意兒不一直有玩的,前兩年政府還組織過一次。”
周雷嘆氣,坦白道:“咳,這不,這不玩法變了呗。”
李晉成一笑,沒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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