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趙念舟第二天照常上班,孫并州來了一趟,說昨兒散場時沒幫她也是力所不能及,他跟周雷一向死磕,他不說話還好一旦說話了那事情就沒這麽好了結,趙念舟不明白他這一番話的用意,本來她一個下屬,別人為難她,上司幫腔了那是看得起你給個面子,不幫腔你一個小職員也沒資格怨天尤人。

她想孫并州可能是真的器重她才來安撫,畢竟在公司她是孫并州一手提拔,只能仰仗他。

趙念舟這幾天風頭正盛,那天當着李晉成差不多連走四杯酒,在公司秘書中也是沒誰了,是以這幾天一直跟着李晉成應酬,應酬這行當,很是費心費力,頭一天喝酒喝的胃不舒服,第二天宿醉又容易頭痛,沒幾天的功夫,她就已經筋疲力盡,臉色憔悴。

這天恰好她輪休,中午去李晉成辦公室送完資料下午就沒她事了,提着包要走時,李晉成找她。

趙念舟進門,他頭也沒擡,繼續忙自己的,她一聲不吭,反正下午沒事,有的是時間等。約摸着過了一刻鐘,李晉成才說:“走吧。”

趙念舟摸不着頭腦,問:“去哪?”

他慢條斯理地穿上外套,瞧向她:“我知道你下午沒事,跟着我出去一趟,挑樣東西。”

趙念舟心涼了一半,自然是不情願的,她功底不深,這份不情願立馬體現在臉上。

他問:“你有意見嗎?”

趙念舟低下頭,還記恨着那天的“教誨”,故意問了一句:“您是征求意見嗎?”

“不是。”

趙念舟瞪了他一眼,迅速收回視線,忍不住說:“我以為下午是私人時間。”

李晉成回頭看她,:“往後你就會明白,秘書沒有私人時間,臨時秘書也一樣。”

趙念舟住嘴,跟着他上了車,車子出了地下車庫,迅速上了道,這會兒不是早晚高峰,車流量少,除了幾個紅綠燈稍微停了停,基本暢通無阻。

趙念舟上車時便選在後面,除非特別熟的人,她一般不坐別人的副駕駛座,醉酒那晚是例外,迫不得已。

李晉成半道兒說:“你挑件禮物,适合十五六歲的姑娘,最好是禮物送出去人立馬消氣那種。”

趙念舟沒意料到是這種事,一下子便往歪了想,李晉成擡頭看了她一眼,解釋說:“我女兒。”

趙念舟微赧,想,我剛才反應有那麽顯眼?又想,三十好幾,有家有室,只要沒病的,有孩子也不稀罕。

……

周芸早就打定這局會賭贏,虎毒不食子,李晉成只要還有點人性就不會拉着她去打胎,怎麽說她也是明媒正娶,當初幾十輛車擡來的。

李晉成那天帶她檢查,醫生說一切正常,讓過段時日再來,她還沒開口,李晉成這天上午又推了會議領着她去醫院查了查,她回來後沒事就去了趟婆婆家。如果是以前,除非電話打來明着說去吃飯,她是能不去就不去的,可是這次不一般,畢竟肚子裏揣着個寶,李父李母心裏再替李曉擔着憂,面上都是止不住欣喜一番的。

李家做了一桌子菜,全是補這補那的,周芸吃的很是舒坦,她終于也熬到了這一天,一家子圍着她團團轉的一天,要是李曉在場,她會更滿意。

飯後,李母說往後添了孫子家裏更熱鬧,就等那一天了,你爸年齡大,出門我不放心,在家又太冷清,一這樣脾氣也跟着不好,前些天因為小事罵了晉成一頓,他也頂多罵一罵,我們家教育孩子那是從來不動手,向來都是商量着來。你爸人老了心軟經不住事,回頭跟我說孩子能有什麽錯?就算有錯,咱們是大人,那也不能計較,小芸啊,你說爸爸說的是不是?

周芸笑說,爸爸就是脾氣太好,子不教父之過,該管教的時候不能手軟,不然反而害了孩子,有句話怎麽說的來着,嬌兒無孝子,棍打出孝郎。

李母放在腿上的手握了握,臉上的笑開始挂不住。

下午,李父親自安排了司機送她,周芸車坐到一半,又不想回家了,反正司機可着自己使喚,于是便把幾個平時湊一塊搓麻将的太太挨個打電話叫出來,大夥兒商量了半天,敲定趁着天好,出去逛一逛。

周芸嫁給李晉成之後才認識的這些人,都是闊綽人家的太太,閑來沒事聊聊衣服鞋子包撮個麻将打打牌,經常相互攀比,各自之間也并沒有多深的情意。

她們也沒跑太遠,就在平常愛去的地方兜了一圈,看看有沒有新款上架,司機提了大包小包,在後面不遠不近地跟着,周芸看來看去才瞧上一對耳釘,讓服務員包好付款時竟然出了問題。

試了幾個卡都刷不出錢,周芸火氣上湧,立馬給李晉成電話,那邊通了沒接,她只好又打給鄭特助。鄭特助解釋說是李總的意思。

周芸氣結,淚水在眼眶裏轉了一圈斥道:“他還說什麽?”

“李總吩咐說,您喜歡什麽還是買,再貴也不委屈了您。您等片刻,我這就過去,往後夫人外出勞煩知會一聲,我好前去付賬,不耽誤您的功夫。”

周芸覺得被一盆冷水從頭到腳地涼透,幸好理智還在,試探着問他:“你們老板什麽時候說的這話?什麽表情什麽态度?”

鄭特助也不傻,支支吾吾地說不出子醜寅卯,周芸沒了耐心,罵他:“你當自己是什麽東西,一個秘書在我這趾高氣揚!”

那邊趕緊不軟不硬地道歉,拿李晉成堵她的嘴:“您這不是為難我?老板的事我哪能事無巨細,李總怎麽吩咐我就怎麽做,夫人要是生氣我這邊解釋不清楚,要不要我請示李總,讓他給您個解釋?”

周芸想在人前挽回顏面,奈何各位太太嘴上不說,眼裏卻忍不住輕視。她一肚子氣正沒處發洩,剛好瞅見周雷有說有笑地和幾個人從樓上下來,看見周芸也有些意外。

周雷對朋友說聲抱歉,便過來打招呼,周芸眼眶一紅,掉了兩滴淚,扯着周雷把事情添油加醋地說完,低聲抱怨:“你整天都忙些什麽?你要是真有本事,我至于在他們家受氣?等哪天你爬到李晉成頭上,他還不得反過來仰仗你的鼻息?”

周雷回頭往旁邊看了看,低聲下氣地哄她:“好妹妹好妹妹,知道你受氣,可你這火也不能對着哥哥亂撒啊……你看,你是不是哪惹着妹夫了,他才來這一手,你先別急,哥先把錢給你付了……”

“付什麽付!你是不是我哥,都這會兒了還向着他?”

周雷無奈嘆氣,心想,傻了吧,不向着怎麽着,不向着哪來的錢?你想拔了這顆搖錢樹也得先找着下家。

周雷這幫子朋友做生意不做生意,有背景沒背景,真是牛鬼蛇神幹什麽的都有,裏面有位姓葛的,叫葛天亮,頗有些能耐,周雷三番五次地讨好,今天人家才給了面子,沒想到在人家地盤上又遇到自家妹妹哭哭啼啼,周雷就算再疼妹子,也不能這時候耽誤功夫。

葛天亮先一步叫來經理了解了情況,又見周芸急的面紅耳赤,一時覺得有趣,低頭吩咐了幾句,經理便領着服務員打包了東西親自送到周芸手上,周芸還沒搞清楚,葛天亮便笑說:“當是見面禮了,下次有空再來直接找經理,價錢什麽的,有就給沒有就欠着。”

周雷客套了幾句,趕緊給周芸介紹:“這位是葛總。”

“葛總好。”

葛天亮盯着她上上下下打量,這事了了,周雷看表,請葛天亮上車,葛天亮出了門才問周雷:“剛才那位是?”

周雷說:“我妹。”

“親妹?”

“親的。”

“漂亮。”

周雷愣怔了一下,附和着笑了笑,心裏惴惴,又驚又喜。

……

“她打電話找你了?我知道了……匿名賬戶的事先擱一擱,不查了……鄭特助,你還是繼續負責就成,嗯,就這樣。”

李晉成挂了電話,趙念舟還趴在櫃臺上一件一件地擺弄,他走過去,一手支着身子,躬腰說:“差不多就行了,挑了一下午了,你不累我還累,随便摸一件吧。”

趙念舟擡頭瞥了他一眼,沒說話,低頭繼續詢問服務員。

半天,拿到李晉成眼前,問:“怎麽樣?”

李晉成掃了一眼,點頭說成。趙念舟知道他這是不耐煩了,索性也不挑了,心想成就成吧,給自個閨女買東西,當爹的都無所謂她就更無所謂了。

李晉成到了前妻家裏,正趕上一家子吃晚飯,圍着張桌子,有說有笑,看到李晉成來都有些意外,家裏男人是個老實人,客客氣氣地請李晉成裏頭坐,李晉成往裏面瞧了瞧,地方又窄又小,估摸着他進去了也沒地兒坐,他到客廳站了會兒,瞧見搖籃椅裏躺着個白胖地小子,吮着手指瞪着大眼睛看他。李晉成彎腰,伸出兩指逗了逗,那孩子一撇嘴,哇哇大哭,露出上下四顆齊整地奶牙來,還別說,一哭更像李曉小時候的模樣。

鐘錦從廚房出來,端着湯盆,愣了一下趕緊把東西放到飯桌過來抱孩子。

李晉成先看到的就是鐘錦那雙粗糙地手,時間是把殺豬刀這話,在她這尤為貼切,不過她越是落魄,李晉成心裏頭就越有些得意。

最後也沒把李曉接回來,李曉不開門,見也不見,隔着門哭着指責他說話不算話,說立馬來接結果現在才來,他等了半天也無果,鐘錦勸他先回去,緩兩天再來。

李晉成從錢包裏抽出一疊紅票子,遞給男人:“還要多麻煩你照顧幾天,等她氣性小了我再來,這些錢拿着。”

男人伸手去接,鐘錦一巴掌拍過去攔住他,把孩子遞給男人,讓他先回屋吃飯,沉默片刻才說:“曉曉是我女兒,照顧是應該的,錢你自己收好,少拿這羞辱別人。”

李晉成笑了笑:“我沒別的意思,你這麽敏感幹嘛,她從小大手大腳慣了,我不是怕你委屈她,是覺得你們家還有個小的,開支也多。”

鐘錦說:“說的再好聽也沒意思,你這人就會虛與委蛇,心裏想一套嘴上說一套,我早看透了。”

李晉成哈哈一笑,點點頭把錢收起來,臉上帶着幾分不屑,取笑她:“那還不是跟你客氣客氣,既然不想聽,我還懶得說。都說人前留一線日後好相見,我這十來年也沒光長歲數,不過你這脾氣怎麽變得不大好相處?也得虧又找了個老實的,你怎麽樣他都能忍。”

鐘錦聽了眼眶一紅,沉着臉把他關在門外。

若不是李曉,他是見也不想見鐘錦的,誰知來了又吃閉門羹,李晉成想,這他媽一個個都要上天了。

李晉成心口攢着火氣,一口氣從九樓下來,趙念舟還在車裏等着,看到他一個人沉着臉下來,便知道在上面碰壁了。

“會開車嗎?”

趙念舟點頭,李晉成又說:“前面來。”

他挪到副駕駛坐,阖着眼假寐。車子穩穩上了道兒,她手生,技術又不行,只好把精力全放上頭。

無意識地扭頭看他,卻發現他正目不轉睛地盯着自個,被她發現,也沒移開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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