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躲不過去

一邊想着，便走出去，只見院中站着一個丫頭打扮的妙齡女子，看見她，連忙盈盈下拜，蘇暖暖還不等說話，身旁紅蓮已經驚叫一聲，趕着下了臺階道：“秋泠姐姐，怎麽是你過來了？可是老太太有什麽事吩咐？”

秋泠笑道：“老太太今兒覺着悶，所以打發我來請大奶奶過去鬥牌解悶兒。還說你們這廚房若有點心，不拘什麽，拿幾盤子過去。今兒莊子上還送了新鮮的海貨，老太太喜歡吃海鮮，偏偏廚房的人做不出味道，所以要大奶奶去指點指點她們呢。”

蘇暖暖整個人都囧囧有神了，看見秋泠的目光向廚房看去，她便忍不住道：“老太太喜歡吃點心，喜歡吃海鮮，我們爺也說過她喜歡吃肉。咳咳，好吧，老太太喜歡吃什麽我不問了，我就想知道，老太太有什麽不喜歡吃的嗎？”

“奶奶……”

紅蓮和香雲異口同聲，兩個丫頭怒目看向蘇暖暖，顯示出這位老太君在她們心目中地位是多麽崇高。蘇暖暖摸摸鼻子，也知道自己這話放肆了，于是吶吶道：“好了好了，我不就是開個玩笑嗎？老太太喜歡吃，我自然要弄給她吃，哪怕我名聲再不好，孝道大于天這道理我還是懂的。”

本來秋泠因為蘇暖暖的話，臉都氣紅了，半是羞半是惱。不過此時聽見她這話，再看她那讪讪的模樣，這府中地位最高的大丫頭忍不住就“撲哧”一笑，連忙盈盈施禮道：“奶奶言重了。我們老太太說了，三番五次讓世子爺帶話請奶奶過去，想是世子爺來了這裏，一張嘴就只顧着吃了。所以總沒把這話帶過來，老太太沒辦法，這才把奴婢差遣來，說務必請大奶奶過去。”

躲不過去了。

蘇暖暖在心裏哀嘆：一個小吃貨還不算，怎麽如今連老吃貨都出馬了？老太君啊，這是多麽高大上的身份，表現出這麽個好吃如命的性子真的好嗎？不怕人家笑話嗎？這安平侯府的吃貨難道還是遺傳性質的？老太太。雖然我沒去你那裏。但隔三差五的點心湯品熱菜冷盤可沒少孝敬你啊。

心裏雖然不情願，但也沒辦法，誰讓自己還得在侯府讨生活呢？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不是？低頭雖然難受。但為了美食，倒也不是不能忍。

一念及此，大奶奶便握着拳頭進屋換衣裳了，紅蓮也連忙跟進屋服侍。這裏秋泠便看着香雲笑道：“爺總和老太太說大奶奶如今不像從前那樣偏激了，老太太和我都有些不信。不料過來這麽一會兒，我就信了爺的話，大奶奶和從前果然不一樣了。”

香雲也笑道：“可不是？我們奶奶自從那次上吊險些死了，好容易活過來後。就看開了。如今的奶奶可好了，姐姐不過是看了這麽一會兒，往後相處長了。您就知道奶奶的好處，沒看剛剛我和紅蓮姐姐都敢瞪她了？奶奶現在當真随和的緊。”

秋泠點點頭。旋即又正色道：“随和是好事兒，可千萬別對誰都這樣随和，這大宅院中，哪個是簡單的？大奶奶與人為善倒是好，就怕有些不懂事兒的，把這個當軟弱。”

這話就有些交淺言深了，秋泠沒想別的，想的就是看在那些吃食的份兒上，也該提點提點。香雲卻不知情，聞言十分感動，連忙道：“姐姐說的是。不過姐姐放心，我們奶奶知道分寸。”

秋泠聽她這樣說，自然也不會再啰嗦，不一會兒，見蘇暖暖走了出來,秋泠眼前就是一亮。只見對方上身穿着鴨蛋青色的暗花緞子對襟長衫，下身是一條象牙白的百褶裙，如雲發髻上插着兩只珠釵，淡施脂粉輕掃娥眉，整個人顯得清麗無雙，和過去那個總是用一身錦繡滿頭珠釵裝扮出庸俗富貴氣的大奶奶竟成了截然不同的兩個人。

“奶奶這打扮，不嫌素淨了些嗎？”

秋泠實在是忍不住好奇，卻聽蘇暖暖笑道：“都死過一回的人了，還有什麽看不開的？那些大紅大紫穿在身上又悶熱又厚重，哪有這樣衣裳穿着爽利。至于首飾，呵呵，我都被打發到梅月樓來了，還有多少首飾？就算有，我也不插得滿頭都是了，脖子都要被壓塌的滋味很好受麽？只可笑我從前不懂這個道理，白白折磨了自己那麽些年，現在想想還後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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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着話幾人便出了大門，卻見蘇暖暖停住身形，回身注視大門片刻，忽然轉頭問秋泠道：“我們爺這個時候一般會在做什麽？”

秋泠愣了一下，接着才遲疑答道：“應該會在衙門裏吧？”

“就是說不會回府對吧？”蘇暖暖又追問了一句，見秋泠點頭笑道：“可不是？世子爺忙着呢，除非家裏有事，不然這會兒他哪有時間呆在府裏？這事兒奶奶也該知道啊。”

“嗯嗯嗯，我知道，就是再确認一下。”蘇暖暖連忙點頭，轉身對紅蓮道：“行了，那就不鎖門了。”

秋泠身形猛然就是一晃：這什麽意思？把世子爺當賊防着呢？至于嗎？

看見秋泠不敢置信的表情，蘇暖暖咳了一聲，攤手道：“姑娘不知道，爺最近也不知怎麽了，飯量大得很，梅月樓但凡做點好吃的，他比耗子還積極呢，循着味兒就過來了，來了就必定要吃光拿光，我都怕了。”

秋泠沒言語，這其中可也有老太君一份兒功勞。世子爺為什麽要吃光拿光？還不是為了去孝敬老太君？這會兒讓大奶奶一說，怎麽覺着爺那份兒孝敬竟有些分贓的意味？這話秋泠能接茬嗎？

來到北院，剛進大門，就聽見屋裏傳來的歡笑聲，蘇暖暖狐疑地看了秋泠一眼，卻見這丫頭面色如常，再仔細聽一會兒：泥馬這屋裏沒有十個人以上都制造不出這樣的噪音來，這還嫌悶？老太君想诳我過來，能不能找個用心點的理由？能不能？

“姑娘剛才說，老太太今兒覺着悶？”蘇暖暖到底還是忍不住問出來了，就不信秋泠的臉皮能和段庭軒媲美。

果然，就見這大丫頭的臉微微紅了一下，接着便微笑道：“可不是？老太太覺着悶，所以叫了大家過來。”

服！這應變能力，果然不愧是老太太調教出來的大丫頭。蘇暖暖伸出大拇指，面上滿是贊嘆之色，嘴裏卻悠悠道：“既然找了這麽多人，何必還要我過來？咱們府裏沒人待見我，老太太又不是不知道。”

秋泠被噎住了似得，好半晌才哭笑不得道：“來都來了，大奶奶還猶豫什麽呢？不管怎麽說，您還是老太太的孫媳婦，你放心，沒人敢給你臉色看的。”

“給臉色我也不怕，我只怕老太太和世子爺為難。”蘇暖暖呵呵一笑，然後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輕聲道：“我其實只是厭倦了而已。”語氣中充滿了落寞惆悵，心道這演技蒙秋泠應該足夠了吧？

她說完便拾級而上。秋泠在後面注視着那袅袅纖細卻走得沉穩自信的背影，忽地喃喃道：“世子爺說的沒錯，奶奶果然變了，變得更厲害了，卻又讓人忍不住就喜歡。”這話要讓蘇暖暖聽見，保準一個踉跄就跌下臺階來，感嘆侯府這種地方連丫頭都容易成精，演技根本不頂事兒，實在是難混啊。

蘇暖暖的到來可謂是一石激起千層浪。屋裏正說笑的衆人猛然就冷場了，不過倒也沒有蠢到跳出來問“誰讓你來的？”的人，連楊夫人都坐的端端正正，沒有絲毫激動模樣，這讓蘇暖暖有些遺憾，暗道這一大家子，果然都不是省油的燈啊。

衆人的目光齊齊落在蘇暖暖身上，只見她不慌不忙來到房老太君面前行禮問安。接着又給屋中長輩們如楊夫人敏夫人等見禮。別人就罷了，但楊夫人可是親眼看見過她在梅月樓追的兒子滿院跑的潑辣相，這會兒再看那個笑如春風端莊可人的女子，怎麽也沒辦法把腦海中的兩個形象聯系到一起。

這邊蘇暖暖行了禮，徐冉雲等人自然也要見禮。蘇暖暖不動聲色的打量着幾個女人，徐冉雲薛芝蘭她是見過的，那個低眉順眼站在徐冉雲身後的應該就是姜姨娘了吧？至于這邊這個面上沒有一點恭敬，眼中敵意還隐藏的不好的，大概就是段庭業的妻子史雨柔。咦？那個和薛芝蘭站在一起的是誰？靠要不要這樣？老天爺不好這麽偏心吧？天地間生出這樣的女人，明顯是不給其他女人活路啊。

蘇暖暖心裏吶喊着，極度的驚豔讓她險些原形畢露。火熱目光倒讓站在薛芝蘭身旁那位氣質清冷的絕色女子有些不安，略微退了一步，她伸手摸了摸面頰，淡淡道：“奶奶怎麽這樣看着妾身？可是妾身今日妝扮有什麽不妥？”

“沒有，只是有些日子沒見你，倒是越發的光彩照人了。”蘇暖暖一笑，她這是真心贊美的話，腦海裏畢竟還殘留着蘇夢暖的記憶，所以立刻就知道這傾國美人的身份，便是段庭軒高價贖買回來的清倌花魁，府中人人都叫做靜姨娘的。這樣卑微的身份，能在入府後就做了姨娘，到現在連孩子都沒有還依然生活的滋潤惬意，足可見對方的魅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