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倚老賣老

這一頓午膳人人吃的盡興歡暢，就是楊夫人徐冉雲等對蘇暖暖恨之入骨的，也不得不承認這女人的飯菜的确是獨具一格且美味無比。聽她說蝦爆鳝面是用那種稻田裏出産的黃鳝做的，那種東西每年中秋莊子上送大閘蟹的時候也會夾雜着幾條，一般都是喂了雞鴨，連下人們都很少吃，怎麽會這樣美味呢？還有這個榨菜，怎麽做的？怎麽會這樣鮮香爽口？蘿蔔和筍條也能弄出這個味兒來？茶葉蛋就更了不得，普普通通的雞蛋，這飯桌上的主子們哪天早上還不吃一個兩個？老百姓們把它當好東西，可吃常了就那麽回事兒吧，除了淡淡的一點兒香氣外，也沒什麽滋味兒，原來還可以加上調料煮。廚房下人們喝的是什麽？不過那些茶葉末子罷了，也能煮出這樣的美味？若是用了家裏的好茶，那又該是個什麽滋味兒？

不過好吃歸好吃，大家總還要注意形象的。只是看着蘇暖暖面不改色津津有味的大口吃喝，筷下如雨，一桌主子上至老太君下至姜姨娘靜姨娘，也不知不覺就把素日端着的儀态微微放了下來，不停往嘴裏送面條和小菜，一面暗暗品着各種滋味，倒是誰也顧不上看別人的笑話。

一屋子的女眷，倒也不喝酒，只是房老太君高興，讓秋泠拿了幾壺桂花蜜，大家解個滋味罷了。酒足飯飽後，丫頭婆子們送了茶來，撤去殘席，房老太君這才在榻上半躺着坐下來，開口笑道：“這麽些年，我竟沒這樣痛痛快快吃過一頓飯。若不是暖暖攔着，今兒我非吃三大碗不可。”

徐冉雲連忙笑道：“老太太，我看幸虧大奶奶攔着您，不然的話，三大碗？您非吃撐了不可。”

房老太君笑道：“這倒是實話，我只恨自己胃口小，不能吃那麽些。不然我這麽大歲數了。卻也不講究什麽身段腰條的。就是吃成個大胖子，那也值啊。暖暖，你快和我說說。那榨……榨菜對吧？它是怎麽做的？還有這茶葉蛋，哎喲原來雞蛋還能弄出這麽個味兒來，我吃了三個還沒吃夠，可惜沒了。”

蘇暖暖笑道：“老太太不用急。這茶葉蛋我已經教給了管廚房的薛家媳婦，到時候她做出來。還怕不孝敬給您老人家吃？至于榨菜，我這個簡單的很，不過是蘿蔔筍條放了調料好生腌制，等到了秋天。有那金針菇，黃花菜，木耳或者疙瘩菜等等。那才正經是腌制醬菜榨菜的好東西。對了，還有黃瓜。我今天已經讓薛家媳婦替我買那指頭大的黃瓜扭兒，她說市場上這樣的小黃瓜賣不上價錢，卻不知這個好好兒腌了，也是爽口的很。”

房老太君道：“是這樣嗎？我就喜歡吃腌的蘿蔔啊黃瓜條啊什麽的，回頭你做了，怎麽着也得孝敬我一份兒。”

蘇暖暖笑道：“好，孫媳記下了。”

“你可別到時候忘了，我看你這記性有時候不太好。那個白封肉我說好吃，就沒見你再送我。”房老太君冷哼一聲，又好奇道：“對了，你那個肉是怎麽做的？怎麽肥肉瘦肉都那麽好吃呢？我吃着和別的豬肉很不一樣。”

蘇暖暖笑道：“當然不一樣，那是用豬肉和豬蹄子上的肉混合做出來的，用我們爺的話說就是肥肉不膩瘦肉不柴，這可不是豬蹄髈的特點呢？”

一句話說的衆人都笑起來，笑聲未歇，就聽門外有人道：“大奶奶，廚房打發人送貓來了。”

“喲，她們動作倒快。”蘇暖暖連忙親自站起身來到門外，不一會兒抱着只黑白相間的大花貓轉回來。

廳中衆人都有些驚訝的看着，不知道蘇暖暖怎麽把自己的貓給抱來了，獨有兩個人看見這只貓，面色禁不住劇變，一個是史雨柔，她剛剛已經聽自己的小丫頭說了事情經過，此時又氣又恨，卻又無可奈何。另一個自然就是那位性格懦弱的二姑娘段欣棋了。此時看見自己心愛的貓在蘇暖暖懷裏，她忍不住就驚叫了一聲。

這一聲十分突兀，小姑娘再想捂住嘴卻是晚了。房老太君看了她一眼，一旁劉敏便道：“棋丫頭怎麽了？好端端叫什麽？倒吓了我一跳。”

林姨娘面色微變，連忙扯了扯女兒衣袖，陪笑道：“敏太太，這孩子也養過一只貓，後來丢了，所以看見大奶奶的貓，才會叫出來。”說完又對女兒道：“看你冒冒失失的沒個規矩，還不給太太道歉？”

劉敏連忙笑道：“罷了罷了，這算什麽大事？也用得着道歉？”說完便轉向蘇暖暖道：“這是暖暖你養的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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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暖暖笑道：“不是，剛才離開廚房的時候，這只畜生自己跳進了我懷裏，我一看見它就覺得投緣。大家看，它這份兒精神可不是像我呢？偏偏眼神又惶恐無依，倒讓我想起我剛去梅月樓那會兒，也是這樣的凄惶無助。好在如今都挺過來了，所以一看見這只貓，我就喜歡了，決定把它養在梅月樓，剛剛讓薛家媳婦收拾了一通。正好趁這個機會給大家認認，以後都知道是我的貓，萬一沖撞了什麽人，也請大家看在我今兒做了一餐飯的份兒上，好歹饒過它。”

這一番話，不軟不硬的示威倒苦水都包括在內了，聽得房老太君暗暗點頭。楊夫人和徐冉雲等卻都是尴尬不已，史雨柔氣得胸脯不住起伏，卻又不知該說什麽好。一時間大廳裏到安靜沉默下來。

蘇暖暖冷眼看着衆人神态，暗道我的飯是這麽好吃的？不敲打敲打你們，你們還當我是好欺負的呢。都是老太太，拿海鮮來要挾我，哼！怎麽着也得讓你們難受一下子。

正想着，就聽房老太君悠悠笑道：“暖暖這話說的沒錯，當日你去梅月樓的事，現在想來，卻是軒兒冒失了。我那會子還勸過他兩回，無奈老婆子老了，也沒什麽威信，那個小兔崽子也不肯聽我的，倒叫你吃了不少苦頭。如今你雖說是挺過去了，可你們三個女人，在那麽個偏僻地方，我終究是不放心，不如還是搬回來吧。”

蘇暖暖差點兒沒一口血噴出來，目光不善看着房老太君，暗道這老太太真是成精了吧？我就那麽一說，您就打蛇随棍上了？還好意思說您老了，沒威信了，睜眼說瞎話不是這麽個說法兒的，會遭天打雷劈啊。完了完了這可怎麽辦？我這是一不小心就掉坑裏去了啊，泥馬段庭軒那渣男的功力和這老妖精一比，被甩八條街不止啊。我要怎麽辦？

心思電轉間，卻也沒想出好辦法，不過這事兒說開了也就是比臉皮，房老太君不也是仗着自己的老臉倚老賣老嗎？于是蘇暖暖也就苦澀一笑，幽怨道：“老太太的好意，孫媳心領了。只是當日我們爺那般絕情，孫媳心裏的結實在不是那麽容易就能解開的。與其讓我回到後院，觸景生情，時不時想起舊日那些怨氣，倒不如就讓我在梅月樓自由自在的生活吧。”

此話一出，廳裏頓時就爆起了一陣小小的議論聲。房老太君也是驚得目瞪口呆，不敢置信看着蘇暖暖，暗道妖孽啊，這真是個妖孽。老婆子都豁出去這張老臉了，這妖孽還真好意思一口回絕啊。難怪軒兒那樣聰明的人，都不能克敵制勝，這樣的妖孽，哪是那麽好收服的？乖孫啊，祖母也只能幫你到這裏了，往後的道兒，還要你自己想辦法，努力去吧，祖母會大力支持你的。唔，蝦爆鳝面真好吃啊，不知道廚房還有沒有？要是還有剩的，得趕緊讓秋泠給我端回來藏着，不然等軒兒回來，保準連湯都剩不下。

要是段庭軒這會兒知道老太君心裏的想法，說不定會氣得暈死過去：這就是他這個乖孫的待遇？老祖母在精神上支持完後，緊接着就連口湯都不肯給他留，這是親祖母嗎？

房老太君到底是老人家，興奮了這大半天，就有些乏了，于是衆人紛紛辭別出來。蘇暖暖抱着大花貓正要回梅月樓，就聽身後一個嚴肅的聲音道：“你也太不懂事兒了，不想回後院，想個委婉點兒的理由就是，怎麽能一口回絕老太太？你就不怕老太太傷心？孝道都丢到哪裏去了？”

蘇暖暖回過身，就看見楊夫人正目光灼灼盯着自己，她也不慌，微微一笑道：“太太這話言重了，兒媳的孝道，不都在老太太吃的面和小菜裏了嗎？連帶着太太也享用了啊，怎麽能說兒媳不懂事兒呢？難道太太也希望我回後院來？那敢情好，若是太太也這麽想念兒媳的話，那兒媳還真不能讓太太失望了。我回去就和我們爺說，讓他盡快把春風苑收拾收拾，挑個黃道吉日我就搬回來，如何？我這可全都是為了太太好，兒媳還算孝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