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突然出現的那個人

第二天一早，陸缜跟王珂就出門了，今天是周末，b市一向交通不太順暢，他們特意提早出門，就是希望到時候不要遲到。畢竟那些粉絲們買票來看他們，也不好讓他們苦等。

臨走前陸缜問過王君要不要去看看熱鬧，王君笑着說自己不去了，因為明天就要去上班了，她想去買點東西。

陸缜也沒有勉強，只是聽到她說要出去買東西的時候，順便讓她幫忙挑一下他母親的禮物，王君聽了這個只是神秘地笑笑：“放心吧，你媽媽的禮物我已經想好了要送什麽，但準備的時候你也要在場才行。”

陸缜深深地懷疑她的意思是想讓自己陪着她逛街，但是時間來不及了，他也來不及抗議就被王珂拉走了。

之後他們到了活動地點，車子從另一個門繞進去的時候，王珂看到公園門外已經聚集了很多年輕的女孩子在等着了，而這時候，公園甚至還沒有正式開放。

“說起來真是有點不好意思，本來我們是五個人，最後卻只有我們兩個人來見他們。”王珂忽然覺得很對不起這些女孩子，陸缜也跟着感慨道：“是啊，還真是有點過意不去啊。”

“真不知道為什麽，什麽話從你嘴裏說出來就變了味。”王珂吐槽了他一句，陸缜表示自己很無辜：“我就是字面意思啊，怎麽就變味了？”

“你們倆真是一天不鬥嘴不舒服斯基啊。”一個女工作人員把他們都吐槽了一遍，接着又催促道，“快下車了，準備一下。”

接下來就是一邊做造型一邊跟廣告方請來的工作人員交流溝通的時間了，對方的策劃把主要流程又重複了一遍，又告訴他們要注意的某些重點，比如決不能忘記要宣傳的産品，其次也可以适當地給粉絲一些福利，然後就是會有記者跟拍，也會有高清鏡頭，注意儀态和言行，等等等等。

“最後一個，就算沒有高清的鏡頭，粉絲的手機也不是吃素的啊。”陸缜感慨道，在近期被偷拍的照片裏，他發現現在的手機像素越來越高了，對一個明星來說……這絕對不是一個好消息。

“總之，請兩位注意就是了。”女策劃用甜美的聲音提醒道，陸缜順便就跟人開了個玩笑：“怎麽，你覺得我們看起來是行為不端的人嗎？”

“我……我不是那個意思……”女策劃一下子就窘迫了，陸缜見她當真就擺擺手：“我跟你開玩笑的，別放在心上。”

女策劃不好意思地看着這位樂隊主唱，以前在電視上看到他的時候，倒沒覺得他有多好看，不過看到了（收拾好的）真人之後，發現他還是很耐看的，旁邊的吉他手也是一樣。

果然，如果外貌太過平庸的話，也很難在這個圈子裏混出頭來吧？她心想。

差不多過了半個小時，這個宣傳了一周的活動終于拉開序幕，場地已經布置好了，粉絲也都坐好了，這次的活動配合要宣傳的綠茶飲料，名字就叫做“茶話會”，主辦方為進場的粉絲們準備了飲料和小點心，此次活動主打的也是親民和互動，如果忽略打廣告的那部分，更像是一場粉絲見面會。

而在他們現身之後，原本幽靜的森林公園的一隅一下子熱鬧起來，不過尖叫聲剛起來，陸缜就做了個噓的手勢，他的粉絲們倒也挺配合，聲音立刻小了一些，之後陸缜才拿着話筒笑着說道：“畢竟這裏是公園，雖然這裏封場了，不過別的地方還是有游人的，盡量不要打擾到別人吧。”

“好！”觀衆們應了一聲，陸缜笑了笑，說了聲“謝謝”，之後又把主場還給主持人。

接下來就是按照之前策劃好的流程，先是兩位代言人跟主持人聊天，當然是一邊聊天一邊宣傳綠茶飲料，接着是游戲環節，沒有綜藝節目上那麽誇張，是一些比較有趣的小游戲，贏的人有獎品，輸的人要受懲罰。自然是觀衆贏得多，而陸缜跟王珂也接受了一些無傷大雅的小懲罰。

再然後是自由提問環節，是粉絲舉手提問而不是主持人，陸缜和王珂早就知道一到這個環節就要遭，因為為了追求效果，是沒有限定提問內容的，就是說，跟主題打廣告無關的問題也是可以的。雖然主辦方也有安插幾個托在底下，不過那是為了救場用的，沒有意外的話，是不會動用的。

而陸缜跟王珂在上一次的微訪談就領略了這些粉絲們的厲害之處——或者說節操盡碎更合适，

果然，一到這個環節，原本坐着的人群一下子變得亢奮起來，一個個都亢奮地舉着手，恨不得舉得高一點被選中。

陸缜看了好久，直到主持人不得不開口提醒了一下，他才選了一個外表看起來比較文靜的女孩子：“就這位姑娘吧。”

然後那位姑娘倏地就站起來了，那臉上的表情也一瞬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劇變，讓陸缜懷疑自己是不是選錯人了？

結果他不祥的預感立刻就成真了，那個看起來很文靜的女孩子一張口就是：“哥哥！我要先跟你道歉一下！以前我老跟同學說，你不是靠臉的是靠實力的，今天見到你本人以後……我真的錯了！你也是可以靠臉的！！！”

陸缜很認真地思索了一下她這話裏的意思，然後點點頭：“你今天才發現這個事實啊，有點晚了啊。回去記得跟你同學澄清一下。”

“必須的！”那女生猛點頭，接着又說道，“那我要提問啦——”

鑒于她一開口就把他變相埋汰了一頓，陸缜不禁心生警覺，但表面上還是要笑容滿面地點頭：“問吧。”

“哥，上次微訪談的時候，有個妹子問你嫁不嫁——你居然拒絕了！為什麽啊？！”那女生明顯是在開玩笑，不過這個問題也夠彪悍了，現場立刻大笑起來：“是啊是啊，為什麽啊？”

陸缜哭笑不得：“那啥，我連人都沒見到好嗎？而且，那不是在開玩笑嘛。”

“不是開玩笑啊。”那女生忽然變得嚴肅起來，“我們是很認真的在求婚，大家說是嗎？”

現場立刻很配合地想起一排整齊響亮的“對啊！”，期間當然也夾雜着笑聲，就連王珂也笑得不行。

陸缜自己也笑了：“那我就再認真嚴肅地說一次——不行。”

“哥哥還是這麽高冷。”那女生吐槽一句之後就坐下了，然後陸缜身心俱疲地放下手裏的話筒，順便幸災樂禍地看了一眼王珂，王珂剛剛還在笑，但是這會兒已經笑不出來了。

想到昨天晚上的節目，他基本可以想象他的粉絲能問出什麽來了。

果不其然，他就被問到“喜歡的人到底是誰”這樣的問題，王珂不住地苦笑，沒想到昨晚被自己妹妹難為一回之後，還要被這些小女孩再難為一回。

他只好再說了一遍是為了節目效果之類的話，不過粉絲顯然沒有自己妹妹那麽善解人意，糾纏了這個問題好久，王珂比起剛剛的陸缜還要慘一點，他是直接舉起雙手投降了：“其實，我最喜歡的就是你們了。”

粉絲們顯然是不相信他這敷衍的話的，但是嘻嘻哈哈地吐槽完之後也就翻過這一章了，倒是一邊的陸缜悄悄地表示了自己對王珂掉節操的行為的鄙視。

王珂特委屈地說道：“你沒看我剛剛差點戶口本都被報出來了嗎？還有啊，我看你還是打起精神來吧，又要輪到你了。”

陸缜無聲地嘆了口氣，心說這還不如微訪談呢，這現場版的更讓人承受不來啊。

不過再怎麽承受不來最後還是熬過去了，雖然粉絲們是覺得調戲的意猶未盡，但是陸缜和王珂表示自己應付這麽困難的問題已經精力透支了。

最後是大合照收場，是一張藝人和粉絲們的自拍，那張照片之後被廣告商傳在了官博上。

此後，三個小時的活動宣告圓滿結束，不過粉絲舍不得走，于是陸缜與王珂也留下來跟他們合照簽名，一直又過了半小時，才終于散了。

等他們要打道回府的時候，卻發現公園門口因為今天人來的太多而被堵的水洩不通，汽車根本開不出去，要等到公園的工作人員把外頭聞風而來卻又沒有入場票的圍觀群衆們疏散掉之後才能通行。

無奈之下，他們只能在車子裏等着。

他們倆在車子裏抱怨了一通現在的小女孩怎麽什麽問題都問的出口之類的話，畢竟對于這個他們都是深受其害，這方面很有共同語言。但是車子在那裏停久了，也有敏銳的人發現了。于是他們的吐槽時間也到此為止了，因為有一個人帶頭來敲車窗，之後便是一擁而上都來敲車窗了。

“怎麽辦啊？要下去嗎？”王珂問陸缜，陸缜看了看外頭烏壓壓的人潮，搖了搖頭：“還是算了，我怕一下車，外頭就更沒秩序了。”

王珂心說也是這個理，只是他那邊有個女孩車窗敲的特別響，她是剛剛才擠上來的，整個人趴在車上，一臉熱切地往裏頭望着，王珂坐在裏面，面對着車窗上的一張張臉，覺得坐的很不舒服。

“算了，我不下車，就開窗子給他們簽幾個名吧。”王珂比較心軟，陸缜聽他這麽說，也嘆了口氣：“那要注意安全。”

不過他雖然這麽說，自己也把車窗搖了一半下來，外頭立刻爆發出一陣歡呼，陸缜微微笑着，給幾個女孩子匆匆地簽了名，又不忘勸道：“大家拿了簽名就去逛公園吧，這樣堵着路不好，畢竟還有背的游客。”

他正一遍又一遍不耐其煩地說着的時候，忽然聽到一個女孩子痛苦的叫喊聲，像是從另外一邊傳過來的，他下意識地轉過身，望着王珂那邊：“怎麽了？”

王珂竟然已經把他那邊的車窗給關上了，而且臉色慘白，整個人看起來極為異常。

“王珂？”陸缜也顧不上給粉絲簽名了，而是轉過身去察看王珂的狀況，他有些不明白為什麽原本主動開了車窗給外頭粉絲簽名的王珂會突然把車窗緊閉，因為他聽到了一些議論或者說是譴責聲，是有一個女孩子被突然閉上的車窗夾到了手，導致其他圍觀的人以為王珂不耐煩給他們簽名，而憤怒地指責他耍大牌。

“陸缜，我們回去吧。”王珂用一種哀求的眼神看着陸缜，陸缜心下一驚，立刻就開口：“司機，開車！”

之後他沒再問王珂怎麽了，因為他看得出來，王珂現在根本一個字都不想說。

到底發生了？明明之前還好好的。

陸缜看着蒼白而驚懼的同伴，根本沒有心思去想剛剛的事情傳出去之後會怎麽樣，而只想知道他的朋友到底發生了什麽，讓他在一瞬之間變得如此恐懼。

“我想先去公司一趟。”沉默了很長一段時間之後，王珂覺得自己終于有力氣說出第一句話，陸缜迅速答道：“好，我陪你去。”

他大概猜得出為什麽他要去公司，只是不想回到公寓之後讓他妹妹看到他這個樣子吧。

王珂看了看他，臉色依舊白的可怕，勉強笑了笑：“不用了，我只是去找凱莉解釋一下剛剛的事情的。”

“剛剛？”陸缜心下一緊，但是面上仍然不動聲色，“你是說不小心夾到那個女孩子的手的事兒？”

“我……”王珂的面上忽然露出了抱歉的神色，“剛剛走的太匆忙了，也沒有看看那個女孩是不是受傷了，我真是……”

“沒關系，我剛剛已經發信息讓小朱他們留下來安撫了。”陸缜寬慰他，原本他們是要等着工作人員一起離開的，但是因為王珂突然失态，讓他顧不上等他們了。

王珂搖了搖頭，滿面黯然：“陸缜，我……是不是太糟糕了？”

陸缜覺得更加不安，但卻不能在他面前表現出來，他只是笑了笑：“只是一點小麻煩，到時候解釋一下就好了。”

“我不是說這個……”王珂說着聲音低了下去，陸缜一直在等着他的下文，但他只是苦笑着搖了搖頭，之後便沒有再說話了。

陸缜很想問點什麽，但最後只是伸出手用力地握了一下他的肩，王珂擡起頭，沖他露出了一個笑容。

之後王珂獨自去了公司，陸缜本來要陪他一起去，但王珂卻執意要他先回去，他笑着說道：“我可能要跟凱莉檢讨好一陣子，如果我妹妹問起我了，你幫我想個理由擋一下。反正你最會編瞎話了。”

陸缜見他這樣說了，也沒有再堅持：“想個理由不是難事，不過……”不能告訴我也就算了，連你妹妹都不願意說嗎？

他遲疑了一下，最後還是沒有說出來。

王珂見他停頓，似乎是怕他問出口，便板起臉，故作兇惡地說道：“你不會不答應吧？咱倆誰跟誰，你居然連這個小忙都不幫？！”

“我也沒說不幫啊。”陸缜無語了一下，之後便轉身回到車上了，“行，那我走了。你好好檢讨吧。”

王珂在目送着那輛車離開之後，也轉身往公司的大樓裏走去，他的臉一瞬間變得沒有表情，之前在陸缜面前表現出來的情緒，像是被抽離了一般，消失的幹幹淨淨。

他不想讓陸缜在身邊，是因為他已經很累了，沒有更多的力氣在他面前去假裝自己一點事都沒有。

其實他也知道自己的掩飾很拙劣，根本瞞不過陸缜，但那個人永遠是聰慧而溫柔的，他不會因為自己的好奇心而不管不顧地去戳破別人的傷疤，他總是替人着想的。

王珂走進了電梯間，有幾個公司職員也陸續走進來了，見到他之後很熱情地打了招呼，王珂勉強用笑容回應了他們，很快，其他人又先後在不同的樓層離開了，電梯間裏又剩下他孤零零的一個人。

王珂并沒有像他之前說的那樣去十二樓找陳凱莉，而是一直任由電梯升到頂樓，電梯門自動打開，他才有些木然地走了出去，然後順着樓梯去到了天臺。

這幢大樓很高，高到可以俯瞰這座城市，但王珂并沒有看風景的心情，他只是找了一個角落，直接在地上坐了下來，背靠着牆，擡起頭望着陰沉沉的天空。

為什麽？為什麽那個人還會出現？他曾經以為，只要逃離了那座城市，就永遠不會再看到那個人了，不會再跟那個人有交集。

那個人……那個幾乎毀掉他的衣冠禽獸。

莊城。王珂想到這個名字的時候，身體還是止不住的會顫抖，他痛苦地閉上眼睛，那些他曾經努力忘掉的不堪回首的一些事情又潮水一般洶湧而來。

而當那張在記憶中淡去的臉又毫無征兆地出現在眼前的時候，王珂才明白，自己從來不曾忘記那一段不堪的過去，只是在努力地逃避，催眠自己已經忘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