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 想說的話

陸缜驚了一下：“你真的要拍我？”

“真的啊。”王君沖他眨眨眼，“不然我幹嘛費這麽大功夫把這個壓箱底的找出來啊？”

“拍我幹嘛啊？”陸缜問完腦子裏就出現了一個念頭，他立刻就囧了，“呃……你該不會是……”

“是啊。”王君見他猜到了，便笑眯眯地承認了，“你和你媽媽這麽多年沒有見面，雖然說她應該可以在電視上看到你的消息，不過我總覺得那還是隔着很遠。如果你能親口對她說些什麽，應該比什麽禮物都有意義吧。畢竟，她最想的，還是你。”

陸缜沉默了一下，然後笑道：“确實是挺有意義的。”

“那你意下如何呢？”王君歪着頭看着他，陸缜笑了笑：“這準備工作都做好了，你說呢？”

王君見他同意了，立刻就拉着他往外走：“那現在就開始吧，然後寄給你媽媽，她一定會很高興的。”

“這就不好說了。”陸缜笑了笑，“我以前就總惹她不高興，好像從來沒有讓她高興過。”

“怎麽會呢？畢竟你是她唯一的孩子嘛。”王君安慰道，陸缜笑了一下，然後才說道：“可能吧。”

“哎，抓緊時間吧，到你房間去？”王君說着往他的房間張望了一下，又立即改變了主意，“還是算了吧，不然還得現在收拾一下你的房間。”

“這個沒關系吧。”陸缜倒是覺得無所謂，他向來不把這些細節放在心上，但是王君卻搖搖頭：“你好意思讓你媽媽看到你的房間啊？我怕她會以為過得很不好。”

“不至于吧。”陸缜攤了攤手，“我從小到大就沒見過她收拾屋子，我估計她比我還不在意這些呢。”

“那你們家的屋子也是這麽亂？”王君好笑地問道，但聽到他這麽說了，也沒有再堅持自己的想法。

“總會有人收拾的。”陸缜含糊地說了一句，接着伸出手，“把這玩意兒給我吧。”

“诶？你不要我幫忙嗎？”王君驚訝道，這時候王珂也湊了過來，好奇道：“幫什麽忙啊？”

“沒你的事兒，一邊去。”陸缜直接無視他，從王君的手裏拿過了數碼攝像機，擺弄了兩下，“我還沒用過這玩意兒呢，開關在哪兒呢？”

“你看，你都不會用。”王君忍着笑說道，其實她大概猜出來陸缜為什麽不要她幫忙，大概是害羞了，不想讓她看到自己對着鏡頭跟他母親說話吧。

“你指點一下我呗。”陸缜仍是沒打算讓她幫着拍攝，因為确實挺不好意思的。

“不是，你們先告訴我你們要幹嘛你？”一邊的王珂仍然是一頭霧水，沒搞清楚狀況。

“就是啊，陸缜哥哥的媽媽要過生日了，他想寄一份禮物回家。”王君解釋道，“之前他讓我給他出主意，我就想着，幹脆讓他錄一段視頻給他母親，畢竟他們很久沒見面了。”

王珂想了想，他認識陸缜這麽多年，确實幾乎沒有聽他提起過自己的家庭情況，他只是隐隐約約猜出來，他跟自己不太一樣，他的父母健在，而且家裏條件應該還不錯。但具體是怎樣的，這個就不知道了。

“原來是這樣，那我來幫一幫我們的大孝子吧。”王珂一聽立刻來了興趣，主動提出要幫忙攝像。

陸缜露出一個皮笑肉不笑的假笑：“多謝你的好意，不過不用了。”

王珂見他拒絕的這麽幹脆利落，懊惱起來：“小君，你別告訴他怎麽用，急死他！”

“呵呵，哥又不急，今天不行，還有明天，反正我總能學會的，你覺得呢？”陸缜完全不把王珂的威脅放在心上，王君也不會真的就放任陸缜自己一個人摸索，還是一五一十地把一些功能跟他說了。

“行了，我進房間了。”陸缜拿着機器就朝自己的房間走去，“妹子，這個借哥幾天，用完了就還給你。”

“哦，沒關系。”王君笑着揮揮手，“如果你有什麽不懂的，可以來問我。”

陸缜無語了一下：“這也不是多複雜的東西，不要小看哥好嗎？”

王珂見陸缜走出幾步遠了，便在王君耳邊悄悄說道：“小君啊，等他把數碼相機還回來的時候，你把裏頭存底的文件跟哥哥分享一下。”

王君還沒來得及回話，就看到陸缜忽然停了下來，他裝模作樣地摸了一下下巴：“哦，你不說我還忘了，一定要記着删檔是吧，哥記下了。多謝提醒啊老王。”

王珂氣的差點跳腳，抓着王君問個不停：“我剛剛很大聲嗎？很大聲嗎？？？”

王君不忍心打擊自己哥哥，便笑着說道：“大概……是他聽覺太靈敏了……吧？”

陸缜關上門之後還是覺得不放心，又起身去把門反鎖了，這才徹底安心。

他又拿起那個機器，翻開蓋子看了看，其實剛剛王君告訴他的那些，他只記住了一半，他又擺弄了一番，順便還開了電腦用百度搜索了一些東西，才勉強搞清楚具體的功能用法。

“還真是挺複雜的。”陸缜嘀咕了一句，剛剛在王家兄妹面前打腫臉充胖子，其實不是他常坐的事情，不過那對兄妹一心想着看熱鬧，他也不能讓他們如了願。

在一番折騰之後，他終于順利開了攝像的功能，又把機器放在書桌上，他在椅子上坐了下來，然後看着攝像頭，張口想說話，卻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什麽。

他在那裏幹坐了一會兒，随後才露出一個苦笑：“不好意思，我真的……一下子不知道該說什麽，雖然您并沒有坐在我對面，但是我還是覺得有點緊張。”

“對不起啊，我一出來就是這麽多年，中間也沒有回去看看你們。不過還好有陳曦在，我定期會跟他聯系一下，他會告訴我你們的近況，所以，我知道你們一直都挺好的。”

“呃，我剛剛說的那句話如果被老爸聽見，他是不是要嚷着要揍我了？其實呢，我的意思是，知道你們身體健康，我就挺高興的。那個，我也知道自己不孝，不過，每次一想到回家可能會被老爸揍一頓，我就吓得腿軟了。”

“呵呵，剛剛是騙你們的，我只是……好吧，其實我還是挺怕的。媽，您有空的時候勸勸我爸，現在你們年紀也不小了，讓老爺子平和一點，別老想着暴力解決問題。畢竟您兒子我也一把年紀了，到時候讓鄰居的叔叔阿姨看到了，我也沒面子不是？”

“還有啊，勸勸陳曦，讓他趕緊找個好姑娘成個家，畢竟他這麽多年一直照顧着你們，我想，他在你們心裏，一定比我這個不成器的兒子親多了。順便幫我跟他說一下，我真的特別感謝他。”

“我好像一口氣說了很多的樣子，其實想想，我們似乎從來沒有說過這麽久的話。我小的時候，你們總是很忙，只有姐姐陪着我。後來姐姐不在了……而我也不管不顧地離開你們了，現在想想，自己真的很對不起你們，我從來沒有為你們做過什麽，也許在你們的心裏，我這個兒子跟沒有差不多吧？抱歉，我真是太糟糕了。”

“啧，好像有點煽情了是不是？我自己也有點不好意思了，那個啥，我主要就是想說，媽，您今年的生日我估計還是趕不上了，不過明年一定回家陪着您過生日。我現在手頭還有一些事情走不開，等忙完之後一定回家。對了，有事情的話，也可以打電話給我，我的手機和號碼一直沒有換，對，就是姐姐當年送給我的那支諾基亞。說起來，現在好像已經找不到這一款了。我的朋友老是笑我是出土文物，我估計您跟我爸用的都比我時髦了。”

“呃，好像忘記說一句很重要的話了——那個啥，生日快樂。希望您跟我爸一直健健康康的。”

“呃，我最後再說一句，真的是最後一句——您可千萬別忘了幫我勸勸我爸，他年紀不小了，上火真的很不好。”

陸缜說完最後一個字之後，起身去按了一個鍵，然後錄影停止了。

他拿着機器站了一會兒，本來想看看剛剛錄的東西效果如何，但最後還是把數碼攝像機放回了桌上。

對不起啊，今年還是不能陪着你們過生日了。陸缜坐回椅子上，臉上的表情有些黯然。

真的已經有這麽多年了啊……陸缜想起當初那個任性又不知天高地厚的自己，只為了逃避悲傷和所謂的追求夢想就這樣跑了出來，而且，再也沒回去過。

那個時候，他們已經失去了一個孩子，而自己的出走又讓他們失去了另一個。陸缜覺得非常難過，難過自己犯下這麽嚴重的錯誤，卻是在很久之後才意識到自己犯了錯的。

但這世上卻偏偏是沒有後悔藥可買的。

陸缜苦笑了一下，然後把攝像機收好，然後開門走了出去，發現王家那一大一小正有滋有味地看着電視劇，不時嘀嘀咕咕說幾句。

“喲，出來啦。”王珂眼尖，一下子就看到他了，他笑嘻嘻地問道，“拍攝效果如何啊？”

“哦，挺好的。”陸缜走到沙發邊上，王君給他讓了一個位置出來：“你還真的學會用啦？”

“啧，你太小看人了。”陸缜已經選擇性地忘記了之前他搗鼓了小半個鐘頭才學會怎麽用的事實，王君笑了笑，也沒再跟他讨論這個話題：“那你找個時間把錄像放到優盤或者刻在光盤上，趕在你媽媽生日之前寄回家，給她一個驚喜。”

“我主要是想讓他們知道我現在長什麽樣了。”陸缜半開玩笑道，“免得回去的時候他們認不出來，把我趕出家門。”

“真是的，哪有你這樣說自己爸媽的。你也是個公衆人物，你爸媽肯定能在電視上看到你的。”

“我老懷疑他們看到我也會換臺的。”

“呃……不會吧？”

“說真的，”陸缜挺認真地看着她，“蠻有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