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章

阿粲看着這十五人的影像，每個人身上都有髒污，表情驚慌不堪，死裏逃生對于他們每個人來說都應該慶幸，然而在目睹了衆多的同學都死在自己面前，這就不是一種好的體驗。

她在輸入框中本來想打上恭喜你們過了第一關的字樣，想了想，覺得自己這樣太得意忘形了，遂一一删掉。

活下來的同學在游戲場所的不遠處聚集起來，他們都是突然來到這裏就被拉進游戲之中，還沒有找到城鎮，再加上剛才激烈的運動，在阿粲這裏吃下的東西已經被消化一空，誰也不知道接下來等待他們的是什麽，彌漫在這些活下去的人頭頂上是阿粲這個随時可能爆發的烏雲。也不知是誰起的頭，所有人都跪下，對着天空哭喊自己錯了，希望能求得阿粲的原諒。

只除了班長。

班長作為活下來的其中之一，也沒有一開始的鎮定自若，他緊緊攥着手中的簽證，在人群後面沉默了下來，但在看到衆人竟然像阿粲求饒，一股怒氣在腦袋裏炸開。

“你們在幹什麽！別求饒！別向她求饒！打也打了，罵也罵了！咱們對她的傷害已經造成，不是求饒就可以挽回的，站起來！跟她抗争到底！”班長拽着一個跟他相熟的男生，拎着他的後脖頸，大吼道：“你看看我！我絕不會向她低頭！壞人當都當了，當了一半又想做好人算什麽東西！”

“什麽東西？！”被他拎着的男生也爆發了，他對班長積怨頗深，剛才在游戲裏班長還想将他推下去墊背，這一舉動徹底打斷了他腦中最後一根弦。“你是個什麽東西！當初對阿粲下手的時候就是你先挑起的頭！沒有你，誰會想要欺負她？！是你！你說把她打壓到喪失自信心，你就是最有希望拿到x大的免考證，你會給我們錢，會幫我們把老師和家長擺平，我們當時也就只是說她幾句，是你覺得這個方法太軟蛋了！你慫恿我們！也是你第一個動手打阿粲的！”

“對！就是你！”

“都是班長的錯！沒有班長，我們不可能會變成這樣！”

“就是！阿粲學習這麽好，人又不錯，要不是班長，我當初或許就能抱上她的大腿！考個好學校了！”

樹倒猢狲散，牆倒衆人推。

在這個随時都可能會死的世界裏，已沒有多少人可以思考，他們順着人多的觀點附庸潮流，當一個人開始舉起貌似真理的大旗，沒有意外的，他們開始朝那裏湧動。

同學們面帶兇光的将班長圍了起來。

一個女同學開了口，“殺了你……我們是不是就能回去了？”

她的話引起了其他人的附和。“是啊，殺了你，阿粲是不是就消氣了？”

“對呀，阿粲明明最讨厭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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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伸出了手抓住班長的手臂，“殺了你。”

“殺了你。”

“殺了你。”

“殺了你。”

班長從沒想過自己會有這麽一天，在他的世界裏，這些人都是他的奴隸，他們愚昧可笑，不知變通，見識短淺，僅用金錢就可奴役，而他，是高高在上的皇帝，是最厲害，最至高無上的皇帝！

快想辦法，快想辦法，快想辦法！

……沒有辦法。

班長目光呆滞的看着這些撕扯他身體的人，這些人都擁有着最熟悉的臉，但現在，他有些看不清了。

完了。

他被人架了起來，看樣子似乎是被分屍。

班長絕望的閉上眼睛，只希望抓住自己頭的那位仁兄給力點，拔得快點，一擊就死。

撕扯的力度在繼續，然而，在下一秒他就再也感覺不到疼痛。

我死了嗎？

這就是死了的感覺？

班長睜開眼睛，入目的是雪白的天花板，把視線歪了歪，他看到坐在沙發上的阿粲。

阿粲的臉冷若冰霜，她面無表情，黑黢黢的眸子像是利劍一樣紮在他的身上。

班長心裏發怯，他想着剛才的一切，不自覺露出後怕的樣子，但又不想在阿粲面前失了分寸，就強撐着，對她道：“嗨。”

嗨？

阿粲沒想到班長的第一句話會說這句，她還以為會他會害怕。抿了抿嘴唇，她覺得自己剛才讓他在鬼門關裏滾了一圈完全沒有效果。

她不知道要怎麽回複班長，心裏有些驚慌。

在被班長欺負的這些日子裏，她潛意識裏還有着對班長的恐懼之情。

“好極了，兩方都在害怕。”俊美的男人微眯着紫色的眼睛，右手維持着系上領帶的姿勢，笑着道：“要來猜猜這兩人接下來會做什麽？”

“很無趣哎，白蘭君。結果怎麽樣根本無關緊要吧。”金色娃娃臉的男人微笑着打斷他的話。

“俠客。”白蘭只是輕輕叫了他的名字，并沒有說出接下來的話。

小醜左邊看看這個，右邊看看那個，意味深長的笑了起來。他輕輕道：“各位，要天黑了。”

“唔，已經這個時候？”

“要讓她進來嗎？”

“讓她進來嗎？”

“她會來嗎？”

小醜從臺階上站起來，“我可沒接到辭職請求。”

你剛才可還搞了個去留投票呢！

衆人心想。

小醜把手按在臉上，悶悶的笑了起來，“你們，是不是忘了，我是可以讀心的？”

衆人：“…………”

阿粲想不出要怎麽回班長才能不落下風，只好低下頭，去看ipad上的視頻，她的同學們已經開始尋找其他的同伴，而這次，他們很好運的找到了一個原著裏的人物。

日語與漢語碰撞，兩方交流只有簡短的“你好”準确無誤。

“日語？”班長很警惕的看向那個ipad，他猜測阿粲奇怪力量的源泉應該來自那裏。

“你本來會和他們一樣的。”阿粲沒有擡頭，視頻裏，雙方在語言不通的情況下用漢字和英語交流，達成一致成為夥伴。“在輸掉游戲的時候死亡。”

她省略了一部分事實。

班長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有些後怕的說：“是你救了我啊。”

“嗯。”

班長不理解她的做法，“你一開始不是想殺我嗎？為什麽又救了我？”

是啊，為什麽要救了他？

明明剛才他還不願意承認自己的錯誤，而要和她硬撐到底。

所以她為什麽要救他？

救這個明顯可以稱為人渣的人？

“能殺你的人，只能是法律。”阿粲回答。

她這麽莫名其妙的回答別說班長，一直關注着她的小醜也搞不懂了。

“女孩子的心思真奇怪。”斑目一角摸了摸自己的光頭，無法接受這個回答。

“我不明白，什麽法律？你到底在說什麽啊阿粲，你真的清楚明白自己的想法嗎？”班長的表情有些猙獰，他看不慣阿粲現在的淡定，她不應該無視他，她應該跪在地上，用恐懼的眼神仰視他。

班長從地上站了起來，“我覺得你真是不可理喻，阿粲。擋在面前的人當然要清除掉，用盡一切辦法讓他從眼前消失，這才是最正确的做法。你救了我，我不會感謝你，我甚至會因為剛才的恐懼而怨恨你，将你視為敵人，而想要殺掉你！”

來，動搖吧，放棄僞裝吧，讓我欣賞你恐懼的表情。

但出乎意料的，阿粲冷靜了下來，她從ipad上移開眼，看着班長，臉上還有一絲笑意，“你果然是這樣的人啊。”

班長一怔，“什麽？”

“自私，冷血，目中無人又利益至上。”阿粲回答：“你知道人與畜生最大的區別是什麽嗎？”

班長怒道：“你到底想說什麽？”

“人能以法律約束自身，畜生不能，這就是區別。你死不悔改，而且把立場搞錯了，現在處于弱勢的是你，以為說上兩句話就會讓我害怕，似乎太小瞧我了。”

她一針見血的指出了班長的小心思。

“最初有我擋了你的路，後面就會有其他人擋你的路，你可以除掉我，當然也可以除掉其他人，這我沒有什麽意見，但是，你的手段太難看了。”阿粲說着，嘆了口氣，“我不會成為像你一樣的人，也絕對不會讓你髒了我的手，你的命除了閻王就只能是法律結束，任何人都不可以在我的眼前殺人。你可以為了你的目的使用手段，我也可以為了我曾經受傷而反擊。”

“現在，我反擊完了。”

阿粲把這麽長的一段話說完，班長也明白了，他失望的搖了搖頭。“阿粲，你不行，你果然不适合我。我竟然還想把你拉入上流社會，看來我想多了。”

他朝門口走去，“你沒有魄力，也沒有手段，有這種能力還不把我除掉，軟弱無能，婦人之仁，你一輩子也就只能在底層混，可憐可憐。”

“無法往上爬的人，就和蛆蟲一樣。”

他說這話的時候和被背後電視謝玉的“勝者，自然為王”竟然契合了。

阿粲冷冷的笑了起來。“我走我自己的路，混的不好我自己樂意，要你評價？”

她按下ipad的一個按鈕，視頻中原本已經找到合适場所要休息的同學一瞬間就回到了客廳中，他們茫然的坐在地板上，看見了阿粲。

“阿粲！”

“對不起，對不起……”

“請原諒我們。”

“我再也不欺負人了。”

“對不起。”

……

他們對着阿粲跪下，一點也沒有平日裏的趾高氣揚，那小心翼翼，戰戰兢兢的樣子讓阿粲有些恍惚。

當初，她似乎也這樣……

“你們真沒出息！這個人可是在被砸斷腿都沒哭一下，十足的鐵石心腸！求她？還不如求她給你們個全屍！”

班長大怒。

他不想阿粲留下他們。

原來我當時沒哭啊。

阿粲此時在想這個，當時的事記不清了，只覺得屈辱，害怕，不肯再回憶，沒想到她還硬氣了一回。

同學聽後，用更加驚恐的表情看她。

阿粲輕聲說：“你們走吧。”

她把ipad關上。

同學傻了。

她又重複一遍，“走吧。”

十幾個人互相看看，猶猶豫豫的出了她家。

班長又不舒服了，“你真是天真。”

阿粲回他，“要你管？你有悔改，并發誓絕不再犯，我原諒你，你不知悔改，我已經出完氣，也原諒你。”

“你也走吧，咱倆兩清。但是如果你再犯我一下，後果自負。”

“假惺惺！”班長開門走了出去。

阿粲在客廳裏坐了一會，直到天真正黑了，她才從沙發上起來，踢倒了幾瓶酒，踉踉跄跄的開了燈，一個人望着一地狼藉，眨了眨眼，眼淚就這麽掉了下來。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哭什麽，只知道自己難受，眼淚就這麽不受控制的掉下，越擦流的越多。

這很符合她的性格，她原本也不是一個堅強的人。

哭的眼睛都疼了的時候，阿粲終于流不出眼淚，她拿起ipad，打算把這個還給小醜，然後接受懲罰，出了家門，她愣了好一陣。

門口有一堆紙幣，零零散散的，還有幾個用石子劃出的對不起字樣。

阿粲把錢拿進屋裏，字擦不掉就留下了，鎖了門，下樓又與兩名同學碰上了，他們互相推搡，看見阿粲吓得趕緊往回撤，可沒跑兩步又回來了，從口袋裏掏出錢塞給阿粲，顫抖着說了聲“對不起。”

其中一個低下頭，緊密雙眼，道：“我，我踢過你的課桌，還吓過你，你打我洩憤吧！”

阿粲錢照收，聽見這話，擡起ipad砸在那男生背上。“好了，你們走吧。”

“哎，哎？可，可不疼啊！”

“哦，對，剛才你們是活下來的那一批，怎麽？想嘗嘗被鋼鋸截成兩半的滋味？”阿粲作勢就要去開ipad。

“不不不，我們這就走，這就走……”

阿粲在他們身後出了小區，在小區門口又見到不少同學，都是剛在這邊的銀行取完錢，往她家去的，見到她，膽子大的錢往她手裏一塞，說句對不起跑了，膽子小的把錢塞給膽子大的，站的老遠喊一聲對不起。

害的阿粲都被保安重點觀察了一番。

她對這些道歉都不回應，錢接過就往兜裏揣，也不看數目，這樣兩方心裏都舒服。

這些同學，在今天大概會是最後一次見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