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3 郡主,巧計反擊

于朝堂之上肅冷威嚴的帝王,在後宮裏,素來溫潤如玉,和暖如陽,讓衆妃們如沐春風。

此刻,他卻眼射寒光,眉透殺氣,橫闊的胸膛陰沉起伏,似撼天的怒龍,威嚴震懾滿殿。

太後也不禁打了個寒戰旎。

德妃欲哭無淚,也不知該如何辯解,怕他衆怒之下,定下重罪,忙扯住他的龍袍。

“皇上息怒……羿兒不是故意的,是臣妾的錯,臣妾自作主張讓他們退婚,所以他傷心之下,出此下策。”

吸血鬼太傅黎惑也單膝跪下,“皇上,眼下最重要的是,先救殿下的命!”

太後也深吸一口氣,“皇帝,現在羿兒生死難測也是得了教訓,所幸他也沒傷到別人。孩子嗎,難免為情所困,做些傻事。”

百裏珣深吸一口氣,壓住怒火,看向陌影,“衆禦醫對此毒束手無策,陌影,還是你給他醫治吧,這幾日,禦學可暫不必去。”

陌影正巴不得不要去禦學鞅。

那騎馬,射箭,刺繡,還有氣死人的安凝,百裏香,她通通通通可以躲過喽。

不過,給這吸血鬼醫病,可真不是一件美差。

她硬着頭皮應下,“陌影遵命!”

“謝皇上隆恩!”德妃啜泣着跪趴在他腳邊。

百裏珣嫌惡地踢開她,帶了一幹無關之人出去。

卻不巧,帝後一行人未抵達冰羿宮的大門,百裏玹夜滿頭大汗地沖進宮苑來。

百裏玹夜忙跪下來,“父皇,母後。”

“今日沒有杖責陌影。不過,憑你如此玩忽職守,南贏王竟也能把三萬兵馬給你,真叫朕心服口服!原來南贏王也有看走眼的時候!”

百裏玹夜僵在地上,恭謹低下頭。

皇後口氣急迫地斥道,“夜兒,父皇說你呢?還不認錯?這個時候你該在軍營訓兵,跑回來做什麽?玩忽職守,你擔得起嗎?”

百裏玹夜咬牙沒有争辯,卻不知為何,這番話竟聽得如此刺耳。

“兒臣知錯,請父皇、母後息怒……”

百裏珣正在氣頭上,見他如此,悶火一時發不出,卻也壓不回去。

“既然知錯,還跪着做什麽?滾回軍營去。”

“是。”

百裏玹夜起身來,站到一旁,讓開路,想等他帶人離開,再進去看陌影。

百裏珣經過他身側,氣惱地一腳踹在他腿上,“還不滾?等死呢?”

皇後頓時吓得臉色蒼白,想到太後還在內殿,忙跪在地上,擋在父子倆之間,卻又怕皇帝會一腳踢在自己身上,話音亦是顫抖不止。

“皇上息怒,夜兒也是想送聖駕離開再走,他……”

“你還袒護他?他想做什麽朕清楚的很!”

“兒臣這就回軍營。”百裏玹夜無奈地看了眼殿門那邊,伸手把皇後扶起來,才懸着一顆心,飛身離開。

太後在殿內正見百裏珣踢了百裏玹夜那一腳,當即怒火三丈,疾步沖出來。

“皇帝,你踢老七做什麽?犯錯的人又不是他。”

百裏珣忙屏退衆妃和宮人們,待院子裏只剩了母子兩人,才和緩顏色,轉身恭敬地俯首,對母親認錯。

太後卻無法接受他的敷衍。

“老四被吸血鬼轉變成吸血鬼,你要找血魔族算賬,讓南贏王跑在前面去送死,南贏王百戰百勝,但是若遇上鳳隐禦駕親征,他能勝幾分?”

“……”

“他選老七幫他,如虎添翼,也是為你,為我靖周。你現在勞民傷財報私仇,老四又犯錯,你那一腳,竟踢在老七身上!你不怕他寒心,棄你而去?!”

“母後……老七不會離開的。”

“這些年,天狼那老妖婆,就盼着你們父子反目呢!”

百裏珣不願聽她如此怒嚷,只得點頭一一應着,把錯歸于自己。

見她老人家氣息平順了,才又道,“母後,老七和老四,一個為了陌影方寸大亂,一個為了陌影連毒藥都敢吃,您老還要把陌影留在宮裏麽?她和她母親鳳迤逦一樣,都是禍水。”

太後聽着,反而笑了,卻是被生生氣笑的。

“皇帝,當年,你鬼迷心竅,讓一個舞姬當皇後,把正妻從後位上生生拉下來,哀家可說過你什麽?”

百裏珣臉色頓時暗紅,“母後,皇後這些年母儀天下,也沒有辱沒身份。”

“哼哼,是呀!有哀家盯着,她想辱沒,也沒機會。不過,身為帝王,你自己行不端坐不正,有什麽權利,阻止老七為陌影失了分寸?陌影是郡主,多才多藝,還有一雙巧手救你兒子救你老母,可比你那位舞姬皇後強了千百倍!”

“母後……”

“哀家把陌影留在冰羿宮,派紅煞保護她,若你膽敢把她趕走,或者給她賜婚別人,哀家就死給你看!”太後說完,給紅煞遞了眼色,也是讓

她盯着德妃。

百裏珣氣得無奈,這老婆子,怎越老越不講理?!

紅煞對百裏珣略一俯首,便轉身進入殿內。

內殿裏,德妃被貼身宮女繡衿攙扶着,在百裏羿的床邊坐下。

見陌影拿了一把小刀過來,她似驚弓之鳥,驚跳起來,便尖叫不止。

“嚴陌影,你幹什麽?剛才弄一本書來推卸罪責,現在又要刺殺羿兒?!”

繡衿忙道,“娘娘,郡主是要醫治殿下。”

德妃不可置信地怒盯着繡衿,尖利的丹蔻指尖兇冷直指陌影的鼻尖。

“你相信她會醫治嗎?你是本妃的人,怎幫着這死丫頭說話?如果不是她,羿兒怎麽會變成這個樣子?”

繡衿俯首,不知該說什麽好。

陌影不理會她,讓香茹端了白瓷盅過來。

她拉住百裏羿的手,刺破他的手指,把血滴在白瓷中內,加入水,調和過,血水就變成了暗紅色。

她便打開藥箱,取出一個小藥瓶,到出一顆紅色藥丸,放在水中,示意香茹輕輕地晃動白瓷盅。

香茹疑惑,本以為紅藥丸放在血水裏,會越晃動血水越濃,卻不料,暗紅的血水竟變得清澈鮮亮起來。

她驚喜地要開口,陌影一把抓在她的手腕上。

“這個藥不行,再試試別的。”

香茹大惑不解,端着瓷盅不敢多言。

德妃見陌影忙不疊地嘗試,把這樣那樣的藥丸倒在一個瓷盅裏,不禁又氣惱。

“嚴陌影,你行不行呀?不行就換別人,不要在這邊胡亂應付,又搭配什麽毒藥暗害羿兒。”

“好啊,德妃娘娘去回了皇上,另請高明好了。”

“你以為本妃不敢嗎?!”德妃說完,當即就叫來小太監,去追皇上傳話。

陌影見小太監去了,這就擺手,命吉祥和如意收起藥箱。

百裏羿那種連自己親骨肉都殺的混賬東西,她嚴陌影才不願浪費時間去救。

不過,聖旨在前,卻又不能不救。

所以,救這種人,當然要收點報酬喽!費力不讨好的事,她嚴陌影可不做。

紅煞進來,見境況不對,便過來幫忙,“郡主,真的要走?”

“不然呢?等在這裏被人罵呀?”陌影冷聲說着,諷笑睨了眼德妃。“娘娘照顧好殿下,陌影告退!”

紅煞見她把盛了血水的白瓷盅交給香茹端着,刻意地大聲問,“那四殿下……郡主不救了?”

“人家娘親不讓救,我怎麽敢救?讓他放心去死好了!”

陌影側身經過德妃,衣袂翩然地,聘婷邁步出去。

香茹等人忙帶了東西跟上。

德妃負氣沖到門口,朝着陌影跳腳咆哮,“滾!最好滾得遠遠的,不要讓本妃再看到你。”

繡衿跟過來,從旁欲言又止,想起剛才自己被罵,終是作罷,心裏卻又忍不住盤算,如何另謀高就。

當初,德妃娘娘退婚,她便覺得,這位三郡主不簡單。如今,可真是風生水起了。

“繡衿?”

繡衿眼望着陌影的背影,一時沒有回過神來。

德妃轉身就見她神情古怪,厲聲道,“繡衿,你看什麽呢?魂兒也被勾走了?”

繡衿忙退後俯首,歉然說道,“娘娘息怒,奴婢只是擔心陌影郡主一走,殿下的身體恐怕……”

德妃知道她忠心,未再多怪責。

“你去,把羿兒的吸血鬼太傅黎惑叫來,本妃就不相信,沒有陌影這死丫頭,我們救不了羿兒。”

“是。”

繡衿應下,忙去請黎惑,卻出來殿門,便恍恍惚惚,一顆心都跟着陌影飛走了。

耳聽千裏的吸血鬼黎惑,一聽到德妃趕陌影離開,便瞬間從宮道上折回來。

冷風回旋,披風呼嘯,他直接進宮苑,戴着黑皮手套的手輕擡,正擋在繡衿身前。

繡衿卻低着頭,撞在他的手臂上,才回過神來。

黎惑迅速收了手,關切問道,“繡衿姑娘,你沒事吧?”

繡衿尴尬笑了笑,頓時紅了臉兒,“不過挨了幾句罵,都習慣了。”

“既然娘娘心情不好,你在殿外候着吧。”

繡衿如臨大赦,看了眼他難辨年齡與性別的絕美容顏,忙俯首道謝。

黎惑直入內殿,見德妃坐在床沿,正瞧着百裏羿悲恸垂淚,忙上前,溫聲勸道,“娘娘,陌影郡主依了聖旨,醫治四殿下,您把她趕走,四殿下恐怕兇多吉少。”

德妃聽到他說話,才轉過頭來,沒想到,他來的這樣快。

她拿帕子擦了擦淚,似抓住一顆救命稻草,起身抓住黎惑的袍袖。

“你活了三千多歲,難道能比那個臭丫頭差嗎?”

黎惑不

着痕跡地拂開她的手,上前掀了被子,百裏羿一身金黃地蠶絲睡袍,滿布血點,觸目驚心。

“娘娘,您看,四殿下已經失去了痊愈能力……”

德妃并非沒有看過,她剛也想好了法子。

此刻,她眼底光芒燦亮,已全然不見悲傷。

“都說幼童的血液最調養。黎惑,你去抓個孩子來,取一點血,給羿兒服用……”

黎惑不可置信地打量着眼前的女子,不禁懷疑她被厲鬼附身。

“娘娘,幼童之血,是血魔人的禁忌。當年血魔公主鳳迤逦前來和親,立下《三國盛世律法》,用以約束吸血鬼與狼人,其中一條便是,嚴禁殘殺幼童者,否則,格殺勿論。”

“只是取一點血救命急用,又不會殺孩子,這事兒你知我知即可,羿兒也不必知曉。”

“幼童之血,只能調補,功效也沒娘娘想得那般誇張,更無法解毒。”

德妃一時語塞,有恃無恐地勸道,“那……你醫治他呀!”

黎惑哭笑不得,“娘娘,臣不是萬能的,臣是專門訓練吸血鬼初生者的師父,不是醫者,更不懂醫術。”

德妃懷疑地打量着他,無法想象,面前這吸血鬼,三千年來是怎麽活的。

漫長的生命,學點醫術,不是小事嗎?他怎麽可能不懂?

發現救命稻草不能救命,她頓時氣怒交加,張牙舞爪,卻是半天才擠出一句話。

“難道滿宮的吸血鬼禦醫都救不了羿兒?”

黎惑點頭,“他們都看過,皆不知四殿下到底給自己吃了什麽毒藥,娘娘您如此嚴苛緊盯,他們也不敢在殿下身上胡亂用藥嘗試。”

德妃頹然坐回床沿,嘆了口氣,眼底昏暗,莫說希望,連怒火也熄了。

她心灰意冷地啜泣道,“難道你要本妃去給嚴陌影下跪,再求她回來?”

“娘娘先回宮歇着,臣去請。”

“你能把她請來?”

“陌影郡主身為醫者,宅心仁厚,臣多言幾句,她一定會回來的,娘娘且放寬心吧。”黎惑說完,行了禮告退出來,便去追陌影。

相較于吸血鬼的詭速,陌影腳程可謂烏龜散步一般,奇慢奇慢。

她方走過兩條宮道,就被黎惑擋住。

“臣,給郡主請安。”黎惑單膝跪下,任由她好奇地打量自己。

因剛在冰羿宮見過一面,陌影已然知曉他的身份。

她請他免禮,淺笑莞爾,開門見山,“太傅是來叫我回去的?”

“德妃娘娘言語過重,還請郡主不要放在心上,臣懇請郡主回去醫治四皇子。”

陌影笑而不語,就讓吉祥把藥箱擱在地上,從裏面取出筆墨與白紙。

黎惑不明所以,以為她要寫藥方,便從旁等候,卻見她拿絕美的鳳眸,笑吟吟地瞧着自己,并沒有落筆的意思。

黎惑活了三千多年,生平最怕這樣的眼神。

而他從前懼怕的,便是——他真正的主子,鳳迤逦。

“郡主,您怎麽……這樣看臣?”

“是德妃把我趕出來的,而且,她派了小太監去給皇上傳話,所以我便不必再依陛下聖旨行事。太傅你請我回去,得說服德妃給我診金。至于你能說服她給多少,你做主,不過你得寫出來,按上你的手印,得了銀子,再給本郡主存到明月錢莊。”

黎惑恍然大悟,圓潤絕美的桃花面在披風下,神情古怪詭變,良久才暗嘆一句,“郡主,您這是……敲詐?!”

“呵呵呵……”陌影皮笑肉不笑地冷笑三聲,“說我敲詐,那好,我這就去禦書房,告訴皇上,德妃把我罵了,我精神重創,渾身牙疼,腳上頭疼,指甲裏還長虱子,所以,我這裏就算有藥方,也救不了四殿下了。”

什麽渾身牙疼,腳上頭疼?

黎惑聽得眉梢微跳,唇角輕顫,看着她俨然如看一只耀武揚威的小妖孽。

見她轉身就朝禦書房那邊走,他慌得忙蹲下來,在藥箱的白紙上大筆一揮,慷慨地寫下,“十萬黃金。”

紅煞不可置信地瞧着那四個大字,下巴差點掉下來。

香茹等人相視,忙咳咳咳……咳個不停地提醒小主子回來。

陌影聽得暗示,樂滋滋地悠然旋身,無限絕美地理了理袍袖,眨了眨鳳眸,視線才落在那按了血指印的白紙上。

輕飄飄地一瞥,她把白紙拿在手上,鳳眸又驚詫地眨了眨,才愉快地笑出來。

“太傅果然爽快,本郡主心情好多了。你先去安排吧。還有本郡主醫治病人,不喜歡有人在身邊叽叽喳喳的亂嚷嚷,你知道怎麽做的,哦?!”

“是,臣知道了。臣一定勸德妃娘娘,不要打擾郡主醫治。”

“很好,本郡主先去禦花園的亭子裏等着,等你安排妥當,本郡主看到錢莊憑據,馬上就去給四皇子醫

治。還有,你要确定那錢……是德妃的錢,本郡主不要你墊付的,明白?”

黎惑不敢相信,這丫頭竟然把他尴尬的心思也看穿。

“臣恪守郡主要求。”

陌影卻不相信,他會“恪守”。

“紅煞,你跟着黎惑去,監督着她……”

紅煞不悅地說道,“可是郡主,太後娘娘有令,讓屬下保護您!”

陌影視線在她和黎惑之間流轉,越瞧越覺得自己的主意完美。一個女子單身五千年,都沒有男朋友,啧啧……可不叫人難過麽?

“現在誰敢殺本郡主呀?那不是要四皇子的命麽?你放心去吧!”

紅煞只得道,“是!”

主仆四人,目送紅煞和黎惑去了,頓時前仰後合,花枝亂顫地狂笑。

陌影拿着白紙,腦子裏飛快地噼裏啪啦撥弄算盤。

金子換算成銀子,銀子換算成人民幣,人民幣換算成美金,美金又換算成歐元……她開心又無聊,忙得不亦樂乎,笑得眉眼彎彎,嚣張跋扈,原形畢露。

自從穿越來古代,姐姐她還沒見過這麽這麽多錢呢!

這一大堆金子,足可夠她買一棟宅子,開幾家店鋪,縱橫異世,花天酒地,嚣張跋扈一輩子了。

“你們都有份哈,都有份……以後跟着本郡主,吃好的,喝好的,有男人,有房子,有車子……”

她開心地勾住吉祥的肩,搭住如意的背,頂着香茹的額頭,“有本郡主的,就有你們的,我們一起懲治壞人,發大財哈!”

吉祥忍不住笑道,“德妃那張臉,定要被氣歪了!”

如意眉飛色舞,“不,一定氣吐血……”

“哈哈哈……”

香茹正面對着她們三個,笑着笑着,笑就僵在臉上,又開始對陌影咳嗽。

陌影看出她神情不對,松了吉祥和如意,循着她的視線轉頭,就見百裏玹夜不知何時,竟站在了背後。

全無形象的主仆四人,瞬間端正站好,慌亂地回歸淑女儀态。

陌影忙扶了扶發髻,整了整衣袍,端端正正地行了個大禮,“七殿下……金安。”

“難得見你這麽開心。”百裏玹夜眸光玩味地走過來,抽過她手上的“十萬黃金”。

“哎……”陌影驚得倒抽涼氣,頓時站起身來。

香茹和吉祥、如意等人,卻才回過神來,驚慌地跪下去。

百裏玹夜若有所思,看着白紙上俊秀的字跡,綠眸冷睨她一眼,又把紙遞給她。

陌影接過來,迅速疊呀疊,疊好了收進懷裏,就怕這不義橫財生翅膀飛走。鵝蛋臉兒亦是驚恐萬分地,再不敢擡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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