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 粉黛閣驚險游戲

百裏炜了然笑道,“陌影,你說的,是西域女子服飾,頭上有高高的鴕鳥尾絨帽,後綴垂腰頭紗,裙擺以金線刺繡,束腰荷邊袖,還有腰鈴,臂環,踝鈴……”

陌影沒想到,他竟說道了自己的心坎裏,不由激動地點頭如搗蒜,淑女儀态又繃不住,現代靈魂的原形又暴露。

“對對對對……我超愛超愛的,那樣的衣裳又飄逸,又好看,走起路來,還叮咚作響!”

百裏炜被她興高采烈的樣子感染,也不禁莞爾。

她一掌就拍在他的肩臂上,鳳眸狡黠壞笑,“殿下對女子的服飾如此熟知,可見是閱女無數,積累了不少經驗哦!鞅”

百裏炜頓時哭笑不得,“慚愧,本皇子見識還算淺薄的,老七才厲害呢!”

“六哥,怎又說我的壞話?旎”

陌影斜睨他一眼,央求百裏炜,“你快告訴我,他怎厲害了?常去花樓嗎?”

“從前,為了見那個金牡丹,每日少說也得去三次。卻每次都見不到金牡丹,總被別的姑娘纏了去。”

百裏玹夜瞧着兩人歡笑熱聊,一股怒火從腳底直沖上頭頂。

他正尋思着要不要把陌影拉回身邊……

安凝快步追上來,氣急敗壞地把兩人擠開,趁勢挽住百裏炜的手臂,螓首一歪,便靠在他肩上。

“炜,我也要那樣的衣裳,而且,我要最美最好看的。”

百裏炜薄唇僵冷微抿,見陌影繞到右邊來,他忙從安凝懷裏抽出手臂,“要就自己買,我只給陌影買!”

“我們認識這麽久,你還沒給我買過衣裳,憑什麽給她買?”

陌影挑眉,無辜淺笑,她一探頭,隔着百裏炜清涼打趣,“安凝,你是七殿下的未婚妻,讓六殿下給你買,不合适吧!七殿下就在你身後呢!”

安凝臉兒一陣暗紅,轉頭正堆上百裏玹夜深冷的綠眸,周身氣血又沉沉地冷卻。

她這才發現,自己中了陌影的詭計。她分明是故意纏着百裏炜說話,惹她吃醋。

“嚴陌影,你是在挑釁我?!”

“你當衆罵我腳踩三只船,我當然要踩得結實些,免得被你冤枉!”

陌影說着,左手挽住百裏炜,右手向後,扯了百裏玹夜到身邊。

百裏遙見狀,便甘當第三者,自後環住陌影的腰際,無視她不自然地微僵,下巴擱在她的頸窩裏……

就這樣,四人連體人兒似地,一起往前挪。

百裏玹夜凝眉看了眼百裏遙那姿勢,心底頓時豎起一根刺。

百裏遙不理會他的眼神,在陌影耳畔柔聲笑道,“陌影我心甘情願被你踩!”

陌影艱澀微揚唇角,“謝二殿下。”

“不客氣。”百裏遙愉快而客氣地應聲。

安凝看着他們的樣子,頓時氣怒交加,她走到前面,霸氣狂傲地擋住路,丹蔻指甲直指到陌影的側臉上,“賤*人,咱們走着瞧!”

說完,她轉身便奔進熙來攘往的人群裏。

四只連體人,頓時又疏冷拉開距離。

燈火闌珊,近了夜市,行人越來越多。

陌影望着那在人群裏若隐若現的背影,搖頭嘆了口氣。

“安凝郡主真可愛哈!吃醋,喜歡,發怒,都擺在臉上,看似率真無邪,沒什麽心機的,倒也難怪七殿下疼她,六殿下寵她,二殿下拿她當妹子疼。”

她左側,與前後的人都默然不語。

獨右邊的百裏玹夜冷聲道,“你已經把她氣跑了嗎?還想怎麽樣?”

“想殺了她。”

“陌影……”

百裏炜欲言又止,側首見她俏顏冷厲,絲毫不見剛才的輕松,話語便尴尬堵在唇邊說不出。

百裏祺見氣氛有點怪,啃着冰糖葫蘆笑道,“錦繡莊就在前面了,不如我們都穿異族人的袍服,免得在粉黛閣碰到什麽臣子尴尬。”

百裏蘊冷笑,“父皇當年去粉黛閣從不喬裝,我們憑什麽要扮成牛鬼怪物?!”

百裏羿也道,“幹幹淨淨的就好,聽說那位金牡丹,是極愛幹淨之人。”

粉黛閣,乃是京城裏最大的花樓,此處的女子,個個色藝雙修,文采精華。

偌大的十層樓閣,外面鑲金雕銀,裏面花團錦簇,像極一根煎炸的外焦裏嫩的水煎包。

陌影邁過門檻,這才發現,自己太餓了。折騰了一個晚上,晚膳吃的珍馐美馔,早就消化一空。

然而這裏,只有給男人緩解饑渴的***,卻沒有給女子填補腸胃的。

樓頂上,一朵巨大的紅粉牡丹花球,其下垂着九顆龍眼大的夜明珠,與萬千絲帶,輝煌的白光被絲帶反射,紅豔旖旎,如夢似幻。

絲帶下,粉黛飄香,燕肥環瘦,脂香酒濃,令人眼花缭亂。歡聲笑語,嘤聲嗔怒,琴曲豔歌,不絕于耳。

一襲金黃便服的百裏遙領首在前,穿過大堂,貴雅俊偉,頓時惹得衆女子嬌聲歡迎。

百裏蘊一襲貴雅的深棕色錦袍,內斂持重,淺揚着唇角,來者不拒地迎接着衆女子的嗔怒。

百裏羿內穿暗紅錦袍,外罩黑披風,步履間,似夜幕裏湧動了一點血,叫人不敢輕易靠近。

百裏玹夜一襲月白錦袍,金紋刺繡,俊顏冷酷如寒冰,綠眸深冷,亦是拒人千裏。

百裏炜一身水藍錦袍,大冷的天,他手中卻不知何時,多了一把折扇。

那扇子一揮開,便有幾個女子便嬌嬈揮着帕子,挺胸靠在他身上,嗔怒他為何多日未來。

陌影和百裏祺、百裏璘,從沒有來過的,見這陣仗,不禁都面紅耳熱。

幾個女子硬粘上來,百裏祺像是拂蒼蠅般,推推搡搡,卻躲不過那些蜘蛛精似地女子。

百裏璘比女子還細嫩的臉上,被摸了幾把,臉頰上多了幾個紅唇印……

陌影見他狼狽的樣子,忍不住直笑。

如此一行人,皆是容貌奇美如仙,反而勝過了那些脂粉濃豔的姑娘。

尤其最惹眼的一位,便是被衆美男簇擁中央的陌影。

她一身寶藍色西域紗袍,光氲瑩瑩,流溢周身。

步履間耳環,臂環,手環,腰帶叮咚作響,面紗上細小的珍珠閃耀,反襯的肌膚比冰雪更驚豔。

柔美的柳眉,帶有幾分英氣的瑞鳳眼眸,在面紗上顧盼生輝,經過藍色眼線與眼影的精細描畫,更添幾分冷豔的清冽之氣。

鸨母金姬剛過三旬,濃重的妝容修飾的面容冷豔,一身金袍冗長曳地,她坐在二層側垂簾雅間裏,珠光寶氣更堪比皇後。

她從晃動的簾子間俯視下去,認出幾位皇子,不透溫度的眉眼,頓時笑彎,見到陌影更是看直了眼睛。

啧啧,這女子,竟比她藏了良久的金牡丹……還要美豔百倍!

坐在她對面的安凝,一身豔麗的火紅錦袍,把銀票拍在她面前,“她就是嚴陌影!”

“什麽?”金姬不可置信地重新打量過陌影,“三郡主面黃肌瘦,這……女子……”

“這是定金,依照我說的做,少不了你的好處。玹夜和百裏羿聽力非凡,我不能久留,明日此時,我來要答案。”

金姬忙收好銀票,搭着丫鬟的手站起身來,命令道,“替我送安凝郡主,另外,讓金牡丹去準備着。”

丫鬟便攙扶着安凝去了隔壁的雅間,從室內的機關箱梯下樓,走後門離開。

金姬把銀票收進寶盒裏鎖好,忙踏着百花缤紛的地毯下去樓梯,大聲地嬌笑迎下去。

“幾位爺,怎還帶一位美人兒來?今兒是來砸我粉黛閣的招牌嗎?”

“金媽媽開玩笑呢!我們是帶她來開開眼界的。”百裏蘊笑着擺手,示意身側的女子退下。

百裏遙随手便取出一張銀票,遞給金姬。

“兄弟們的酒菜從這裏面扣,我們今日來,就為見金牡丹,她可在?!”

“在,在,不過……今日有人花了一萬兩,包下了牡丹一個時辰,還要等一會兒她才能得空。”

陌影見百裏遙又要拿銀票,忙沖到前面來,按住他的手臂,“我餓了,我們先吃飯。就讓牡丹姑娘先忙好了。”

百裏遙手上一大把銀票,便收了回去。

金姬見狀,笑顏微僵,心裏也不禁忐忑。

她不着痕跡地看了眼百裏玹夜,格外客氣地對陌影俯首。

“姑娘對不住,我們粉黛閣的規矩,不論男女,若不繳納萬兩銀子,要見金牡丹必須要闖過她設置的七關。若是闖關成功,才能見,若是一關敗了,不管付多少銀子,都是不能見的。”

陌影不以為意地揚起唇角,打量着金姬一身奢華而不是格調的衣袍,也自她身上嗅到一股不尋常的氣息。

妖而濃的香,是用玫瑰、茉莉、百合、依蘭、廣藿香、迷疊香、水仙、蛇床子制成,這種種狀似無害的香,融在一起,便成了最濃最烈的催*情香。

恐怕,進來的男子,無人能逃過如此奇香。

難怪,這座樓閣聞名天下。

她不着痕跡環看幾個皇子,果然,他們都有些魂不守舍的亂瞟。

就連自制力強悍的百裏玹夜,也有些異樣。冰雪般的玉顏,在嫣紅的光裏,豔美絕倫,被月白錦袍的金紋翻領映襯,邪魅如魔。

陌影見他靠近到身側來,忙伸手在他手臂上狠掐了一記。

百裏玹夜微怔,低頭看她的手,就見她掌心裏有個小藥瓶。

他恍然大悟,忙屏息運功,調适氣血。

百裏遙側首低語問道,“陌影,若是不給銀子,那七關可不好闖。”

“我喜歡冒險。”她自信地對金姬道,“不過,你可不能唬我們,若是到最後金牡丹沒有美到我心裏,我一定

把你抓銀票的手剁了丢去喂狗,在把那金牡丹脫光了,丢去大街上吹冷風。”

她幾句話把幾位皇子的理智拉回,金姬也不禁打了個寒戰。

百裏璘卻不安地上前拉住陌影的袍袖,“陌影,我們不要玩了吧,如果父皇知道我們來這裏,都會被杖責的。”

百裏祺揮手斥退身側的女子,也忙點頭,“是呀,為了見一個花樓女子,要闖七關……何苦來着?!我倒是覺得,宮裏的女子更好看些,說不定這裏的人都有花柳病呢!”

百裏蘊轉頭說道,“老八,老九,你們有所不知,皇後便是這粉黛閣走出去的。當年父皇為她連闖七關,回宮就廢了我母親,立她為皇後。那七關之後的女子,不是妖,便是仙,總會有驚喜的,既然來了,不見一面,豈不遺憾?”

陌影默然聽着,始終保持淺笑,波瀾無驚。

這裏難得保持理智的,除了她,和吓壞的老八、老九,竟是這位大皇子。

支撐他保持理智的,卻又不是仁義禮智信,而是深藏不漏的仇恨。

年幼之時,被父親抛棄,親見父親與其他女人恩愛甜蜜,生兒育女,那種感覺,她深有體會。

那不只是仇恨,是刻骨銘心、深嵌骨髓、永遠無法痊愈的傷,一點情景,一句言語,一個眼神都會扯得鮮血橫流,痛不欲生。

這男子,每日笑顏溫和,內斂從容,恐怕……早就在醞釀弑父殺君,屠戮兄弟的計策。

金姬吩咐了小厮們去廚房傳話,準備上好的酒菜,就把一衆尊貴的客人帶進二樓的雅間裏。

酒菜不過片刻便端上來,珍馐美馔,竟都是禦膳菜品。

陌影狐疑看着幾樣熟悉的菜品,不禁又看百裏蘊,心底突然咯噔一陣悶響,便想通了什麽。

百裏玹夜見她愁眉不展,低聲問,“想什麽呢?剛才不是嚷着餓嗎?怎不吃?”

“這粉黛閣的老板是……”

衆人默然用膳,無人回答。

百裏玹夜側首湊近她,夾了紅燒魚到她的盤子裏,低聲承諾,“放心,就算我見了金牡丹,也不會做出父皇那樣的荒唐事。”

陌影最是怕他如此不知顧忌的親昵,“殿下多慮了,你娶不娶那金牡丹為皇子妃,與我嚴陌影一點關系都沒有。”

“果然……還在生氣呢?”

陌影把魚還給他,警告道,“不要再給我夾菜。”

偏巧,幾雙筷子都夾着菜,落在她的盤子,紅燒魚,紅燒肉,鴨脯肉,鹿肉……齊全了!

因她一句話,那幾雙筷子又咻咻咻——尴尬地各自收回。

膳後,又上了茶和果點。

衆人吃了大半,金姬才過來傳話,說金牡丹終于忙完了。

于是,一行人便起身,又被帶到了牡丹堂內。

厚重的大門關上,煞時阻隔室外的喧鬧,變得一片幽靜。

燈光亮起,頭頂上是一片星月般的圖案,兩排半環形軟椅,在粉色牡丹裝點的舞臺下錯落有致地擺放成兩條弧線。

陌影環看四周,了然一笑,這裏足以稱得上粉黛閣的vip貴賓室了。

百裏遙第一個坐下來,伸手指身旁的位子,“陌影挨着我坐。”

“好。”陌影避開了百裏玹夜的視線,兀自坐下來,撫了撫裙擺。

金姬走上舞臺,款行一禮,問道,“幾位皇子也一起闖關,還是只有這位姑娘闖關?”

百裏蘊直接道,“我們常來,早就玩夠了,讓老八,老九和陌影玩吧。”

“是。”金姬不動聲色地應下。

這便命小厮們擡來一面月白薄紗屏風,擱在舞臺上。

然後,樂聲響起,屏風後面徐緩亮起一片紫紅的光。

屏風那邊,随着舒緩的曲調,有東西自舞臺下面緩緩上升,先是發髻高绾的螓首,後是婀娜的身子……

那東西完全升起來,竟是一位紗袍剔透,頭紗低垂,端坐高背椅上的女子。

那倩影婀娜有致,細腰削肩,黑影印在紫紅的光裏,似以筆墨細致描畫而成的。

随即,一股香風,便幽幽自屏風後飄出來。

連最後排的八皇子和九皇子,亦是嗅到,“好香呀!”“像是百花盛放。”

陌影輕嗅之下,卻駭然大驚。

那金姬一身妖媚的香,是催*情的。

這女子的香,卻是加了幾種複雜的毒藥,能*致幻,且叫人上瘾。

陌影忙屏息着,迅速從袍袖中摸出藥瓶,倒出一顆藥丸放進口中,忍不住轉頭看了眼百裏玹夜。

他一雙眼睛直望着那屏風,已然失魂……

陌影無奈嘆了口氣,終是把藥瓶收起,任由他走火入魔。

女子在屏風後開口,卻沒有打招呼,亦沒有拖泥帶水地客套寒暄,直接開口,“請三位先選出一位上

前答題。”

陌影道,“九皇子先請!”

百裏璘見百裏祺點頭,才起身,緩步邁上舞臺,在金姬擺下的軟椅上坐下。

金牡丹開口,卻不是問什麽劈死腦筋的難題,看口,反而如一位知心姐姐般,柔聲道,“公子此生可有難解的傷心事?”

“我最難解的傷心事,便是……不管我怎麽做,父親和祖母都不喜歡我。”

“公子可曾把這事說給心愛的女子聽?”

“我身邊,還不曾有這樣的女子。”

“若沒有,心中定有期望,公子希望心愛的女子是怎樣的人?”

“呃……她不必太美,也不必是高官富賈之女,只要溫柔善良,甜美娴靜,與我白頭偕老即可。”

百裏璘的聲音,緩慢低柔,似夢話呓語般,眼睛望着屏風上的剪影,神情癡愣含笑,已全然失魂。

屏風那邊的聲音愈加婉麗如水,清靈低柔,“公子請随我進房間,回答另一個問題。”

百裏璘便走向屏風後,消失不見。

然後,屏風被移開,舞臺被燈光映得平整煞亮,光可照人。

舞臺靠牆的金絲簾幕拉開,後面竟是一面透明的水晶牆。

牆那邊,百裏璘疑惑端坐于椅子上,環視整個房間。

火紅紗袍的女子,蒙着厚厚的紅色面巾,只拿一雙美目望着他,手指勾着一根吊墜,在他面前晃動。

不知她說了什麽,百裏璘突然抓狂起來。

那絕美無害的青澀面容,陡然變得猙獰。

他踹倒了桌子,踢飛了椅子,對着女子張牙舞爪地咆哮起來。

兩個彪形大漢闖進去,就把神智失控的百裏璘打暈之後拖了出來。

陌影玩味環顧,就見幾位皇子神情皆是透着幾分錯愕,像是看到了自己被拖出來……

那藥已然使人理智全失,又被問題引入苦惱之境,如何還能保持理智?

屏風又擺上,金牡丹又在屏風後坐下。

八皇子百裏祺又被叫上去,卻換了不同的問題。

“公子可曾與女子歡好?”

“呃……”

“請公子如實回答。”

“有。”

舞臺下衆皇子微妙相視,笑得暧昧不明。

屏風那邊亦是靜了片刻,清麗的聲音才繼續追問,“那女子……是心愛之人?”

“不是。”

百裏祺說完,不禁又懊悔。他煞時想到這粉黛閣幕後的主人,想到清芝死的當晚所發生的事,不禁驚出一身冷汗,整個人卻頓時清醒了不少。

---題外話---二更馬上到O(∩_∩)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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