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撒嬌 (1)

四十一、

回京路上的隊伍依舊龐大浩蕩, 連綿數裏, 江祈策馬跟在帝王龍攆旁, 心中思索那日遇刺一事。

想讓自己死的人很多,但能将手探進圍場,逃過禁軍守衛的卻為數不多。

自從他坐上指揮使之位, 開始在朝野上展露頭角,成為令人眼紅羨慕的權臣, 再變成人人咒罵的朝廷鷹爪後,他便是在刀尖上度日,被人暗殺更是家常便飯。

但這次江祈明顯察覺到, 那日死士刺客們的首要目标并非是他,而是楚依珞。

刺客與他對招時,幾乎是時時刻刻注意着他身後的楚依珞,并想方設法的想突破他的保護将人擄走。

後來楚依珞自己跑掉,去追她的則是裏頭身手較差的, 而留下來絆住他的武功都十分高強,出手也極其狠戾。

加上這次遇刺波及到公主, 惠文帝龍顏大怒, 當天便下令撤查,然而調查一事卻不盡人意,以往總能迅速摸清脈絡揪出犯人的刑部與大理寺卻皆雙雙碰壁。

可見幕後之人極其小心謹慎且心思細膩,沒留下半點貓膩把柄, 并且背後權力不容小觑。

江祈閉了閉眼,不太确定幕後指使者是否是自己心中猜想之人。

若是那位,他并不比惠文帝好對付。

思緒來到這,江祈心中又湧起一股想将楚依珞牢牢關在府裏,不讓他人瞧見半分的沖動。

夫人生得太标致,教人一看就為之傾倒,簡直讓他操碎了心。

江祈冷峻的鳳眸倏地一軟,甚至帶上了點笑意,思緒又飄到了被安排在隊伍中央的楚依珞身上。

龐大車隊井然有序的前進着,馬車搖搖晃晃,馬車裏的楚依珞眼睫半垂。

“怎麽了?”楚軒注意到妹妹忽然低落下去的情緒,困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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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依珞撩起眼皮看了楚軒一眼。

哥哥氣宇軒昂,俊朗非凡,為人溫和,待她更是疼愛有加,哥哥的婚姻大事她本不該插手,但她實在不願哥哥尚公主,成了樂平的驸馬。

楚依珞手指捏緊手絹,微微一笑道:“妹妹想問那日遇刺時,哥哥究竟和樂平公主遇到了什麽事,為何哥哥會甩公主耳光。”

楚軒愣了下,沒想到自己甩樂平耳光的事妹妹這麽快就知曉。

但随即轉念一想,樂平公主的确也不是那種被甩巴掌還能忍氣吞聲之人,也就不覺得奇怪了。

他甚至覺得他沒被皇上貶職反而還升官,簡直匪夷所思極了。

“當時是我沖動了。”楚軒擡手笑笑的刮了刮鼻尖,難得的露出羞赧之色。

“依依也知曉我并不會武功,當時身邊侍衛都與刺客纏鬥,就剩我能保護公主,我讓公主快跑,便帶着一把劍和一條命沖上去與刺客拼死一搏,哥哥命大,就只有腰腹被刺一刀,當下我忍着痛回頭卻見公主仍呆傻的愣在原地,簡直……”

楚軒吸深了口氣,一想到當時情景依舊腦袋發麻。

他揉揉眉心繼續道:“當下我當場吓得一片空白,眼看刺客要對公主下殺手,想也不想便撲過去替她擋下了那一劍,所幸之後俞文淵及時趕到,同一時間将刺客斬殺。”

“我問她為何不跑,她說了許多理由及借口,還說她跑了我要怎麽辦,我一時沒忍住就……甩了她一巴掌,還将她狠訓一頓。”

楚依珞聽完後心情更加沉重了,她可以理解哥哥為何生氣,公主一旦出事,那麽定國公府及安康侯府必遭連坐之罪,定是會家破人亡,血流成河。

她沒想到平時飛揚跋扈的樂平公主,被哥哥訓斥後居然沒有恨上哥哥,反而戀慕上了他,這簡直……那個任性嬌縱的樂平公主思維果然不同常人。

“那哥哥覺得公主如何?”楚依珞試探道。

“什麽公主如何?”楚軒好笑的看了她一眼,聲音逐而轉小,“公主天潢貴胄,生而尊貴,又是前元後的女兒,陛下對她疼愛有加,可說是受盡千嬌萬寵養大的,嬌縱任性難免,你莫放心上。”

他以為妹妹還在介懷之前和離一事,語調不禁放軟,本意是想勸妹妹不要太在意。

然而這些話聽在楚依珞耳中,反而像他在替樂平公主說好話一樣,她不禁心頭一跳,嘴唇動了動,欲言又止。

楚軒見她神色古怪,忍不住打趣道:“要是妹妹真這麽擔心公主還對妹婿有意的話,為了你,哥哥也是不是不能免為其難去當驸馬的。”

聽見哥哥的話,楚依珞猛的一驚,立刻回過神來,搖頭道:“不行,我才不要她當我嫂嫂。”

楚軒見向來穩重的妹妹,漂亮小臉居然帶上驚恐之色,驀地一愣,笑道:“哥哥跟你說笑的,你當哥哥真想尚公主的嗎?”

他眉眼溫潤,嘴角含笑,靜靜的看着楚依珞好一會兒,忍不住調侃起她,好笑道:“以前哥哥同你開玩笑時,從沒見過你如此驚慌,果真是才出嫁沒幾個月就将哥哥給忘得一乾二淨了嗎?居然連玩笑話都分不清了。”

楚軒取笑完後見她仍惶惶不安,才斂起笑容正色道:“哥哥知道你在擔心什麽,我雖救公主有功,但我同時也打了公主,按理說皇上沒降罪于我已是大恩,然而我卻反倒封官加爵,哥哥不傻,也知道這是皇上看中我了。”

“那麽哥哥就不擔心真成了驸馬嗎?”

楚軒見她還是憂心忡忡,只好無奈的輕聲道:“哥哥本是想跟爺爺提完再告訴你這件事的,但看你這麽擔心,我只好先告訴你了。”

楚依珞一愣:“什麽事?”

“你可還記得玥兒?”楚軒道,說到最後二字時,眸子掠過一抹溫柔。

楚依珞蹙眉思索了好一會兒,她畢竟重活一世,有些人和事一時半會兒也是很難憶起。

楚軒見妹妹想半天還想不起來,也不再故作神秘,直接笑道:“陸晉鵬陸大統領的小女兒,陸玥,她小你一歲,小時候很常來侯府玩,妹妹不記得了嗎?”

陸晉鵬是楚侯爺的得意門生,在他們小時候他很常帶着小女兒上侯府與爺爺長談,而每次他們在書房議事聊天時,他們便會與陸玥一塊在後院玩耍。

尤其她和陸玥年紀相近的關系,兩人感情很好,小時候她還哭鬧過她不想陸玥回家,要哥哥娶陸玥當她嫂嫂,這樣她們就能一直在一起了。

“記得是記得,可為什麽……”

楚依珞迷迷糊糊的看了會兒楚軒,随後恍然大悟,狡黠一笑:“莫不是哥哥要應了我小時候說過的話,要讓玥兒當我嫂嫂了?”

楚軒輕笑了下,俊朗面容微紅,溫聲道:“是。”

“真的?”楚依珞美目微微瞪大,語氣竟有些激動,“哥哥是什麽時候……我怎麽都不知道?”

楚軒笑而不語。

什麽時候對昔日玩在一塊的小陸玥動心的?

什麽時候腦中便會時不時浮起她的身影?

什麽時候在心中認定只有她一人?

什麽時候開始默默等她長大,下定決心待她及笄之年便上将軍府提親?

楚軒記不太得了,興許是小時候妹妹總是吵着要自己娶她當嫂嫂時。

又或是逢年過節陸将軍帶着她來侯府拜訪,她總嬌嬌糯糯的喊他軒哥哥時。

也可能是去年她已生得亭亭玉立,神色略帶嬌羞的對他嫣然一笑時……

總之當他察覺到自己的心意時,他便早已無法自拔。

楚依珞見哥哥神色極為溫柔,唇邊更噙着一抹甜蜜至極的笑容後,也跟着笑了起來。

“那……陸玥可知哥哥心意?”

楚軒得意的挑眉一笑,拿起系在腰間的荷包給她看。

躺在他掌心上的荷包小小的,是很常見的雞心荷包。

荷包上繡着一對鴛鴦,雖然繡得有些歪歪扭扭,跟楚依珞的女紅簡直無法攀比,卻看得出繡荷包之人是全心全意地想繡好這對鴛鴦。

楚依珞臉上笑意漸濃,她很快便想起之前哥哥突然要她幫他做一個繡花煙荷包的事。

“之前哥哥要我做的繡花煙荷包,你扔給陸玥了?她接住了?”

楚軒将荷包系回腰間,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颔首道:“是,她接住了,還将這繡着鴛鴦的荷包扔給了我。”

“什麽時候的事?我怎麽都不知道。”楚依珞記得每年陸玥來侯府時,分明幾乎與她形影不離,哥哥和她是什麽時候心意相通,她竟渾然不知。

“去年中秋,我到将軍府邀她一同去賞花燈……”楚軒憶起那日之事,眼底流露出淡淡幸福與甜蜜。

楚依珞從未見過哥哥這模樣,不禁莞爾一笑。

直到這時,她才終于明白為何前世哥哥意外墜崖後,陸玥随着陸統領來侯府祭吊時會哭得暈死過去。

當初她以為是他們三人小時候玩在一塊,感情太好所至。

沒想到原來是她與哥哥倆人早已在中秋定情,哥哥卻少微星隕,徒留她一人,過度傷心才會整個人哭到暈厥。

哥哥要娶陸玥,楚依珞自然樂見其成。

前一世哥哥先離陸玥而去,這一世她希望哥哥與陸玥能有情人終成眷屬。

其實哥哥要娶誰當嫂嫂,她原本也是不在意的,哥哥喜歡就好,若不是之前樂平公主實在太過份,她也不會如此排斥她。

兩人馬車在進入京城後,便直接往安康侯府駛去。

離京數日,楚依珞心裏還牽挂着爺爺,前世爺爺一病不起之事仍埋藏于心,她一定得查清楚究竟是誰想害爺爺。

萬不可讓爺爺重蹈覆轍前世悲劇。

下馬車時,楚軒因腰腹及肩上的傷口還末完全愈合,動作比平常遲緩不少。

明葉小心翼翼的攙扶着他下來,一旁的荷香則眼巴巴地等着乃在馬車裏的楚依珞。

原本将人安全護送到安康侯府就該離去的楚奕揚,此時卻沒有離去,反而躍下馬背走到了荷香面前。

荷香瞬間被他高大英挺的身影籠罩住,她困惑擡頭,眨了眨眼,笑道:“軍醫大人怎麽了?還有什麽事嗎?”

楚奕揚不茍言笑的癱着一張俊臉,沉默的看着她幾秒後,拽下原本系在腰間的和田白玉玉佩,不發一語的塞進她手裏。

荷香懵懵的接下玉佩,蹙緊眉心嘟囔道:“這什麽?哎,你給我玉佩做什麽?我不能拿,這太──”

“往後指揮使夫人若急需看病,或有急事需求助,你帶這玉佩到神武衛,出示給門口守衛看,他便會引你着你來找我。”楚奕揚冷漠的打斷她的話,“我或指揮使若都不在,他們也會想辦法通知我倆。”

荷香一聽原來他是擔心夫人才給他這玉佩,了然的笑了下,道:“我知道了。”

“收好,莫摔碎。”楚奕揚道。

荷香好笑的看了他一眼,而後掏出自己繡的荷包,小心翼翼的将玉佩裝了進去。

她搖了搖荷包道:“收好了,我不會弄碎它的。”

說完她笑盈盈的将荷包塞回懷中。

楚奕揚點了點頭,又不發一語的躍上馬背,策馬長揚而去。

楚軒早就被明葉給扶進侯府裏,而掀開車簾獨自下車的楚依珞更是将方才之事全看在眼裏。

她記得江祈早早就給過她神武衛的通行令牌,根本不需再拿什麽玉佩才能進神武衛營區找人……

楚依珞心下一動,難不成那玉佩有什麽特別之處?

“荷香。”

“是,夫人怎麽了?”荷香這時才發現楚依珞已獨自下了馬車,連忙走過去扶住她。

楚依珞一笑:“我能瞧瞧方才楚大人給你的玉佩嗎?”

荷香自然不會拒絕楚依珞的要求,于是她又将荷包掏了出來,拿出玉佩。

楚依珞接過玉佩仔細端詳,片刻後紅唇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淺笑。

“收好,切莫弄壞。”她将玉佩遞還給荷香。

“荷香定會将它當寶貝般收好的,這玉看起來價值連城,要是弄壞了奴婢也賠不起。”荷香點頭道,而後又小心翼翼的将它裝回荷包,塞回懷裏。

侯府內,明葉正小心攙扶楚軒,才剛踏進前廳,便聽見楚夫人的聲音:“這茶水忒燙,你怎麽泡的?以前在牙婆那就光學着怎麽彈琴,沒學如何泡茶嗎?萬一待會兒燙到大少爺你擔當得起嗎?”

廳堂內楚易天并不在,楚侯爺沉默的抿着茶水,眉頭微微蹙起。

自從靜嬈成了楚夫人的随身丫頭後,楚夫人便天天挑她錯處,而且都是在楚易天不在時才會這般。

楚易天若在,她又是那溫婉可人的楚夫人。

楚侯爺雖然早就知徐氏兩面三刀,卻不知她現在居然連在他面前都懶得裝,只在兒子面前裝模做樣。

“爺爺。”楚軒走到安康侯面前就要行禮。

楚侯爺連忙擡手制止:“不必多禮,明葉,還不快扶大少爺入座。”

楚夫人一見楚軒回來,整個人眼睛都亮了,也沒心思再找靜嬈麻煩。

雖然當初楚軒被提拔成內閣大學士的聖旨宣到侯府時,她可說氣得咬牙切齒、眼紅不已,但既然楚軒升官了,那豈不表示他能想辦法将自己兒子給從大理寺監牢裏掏出來了?

楚軒入座後,後頭的楚依珞也跟着走了進來。

楚侯爺待她行禮完入座後,先是關心了下楚軒的身體狀況,确認他無礙後,才沉聲道:“在你們回府前日,爺爺便接到皇上的聖旨,知道你為了保護公主險些喪命,想是為此皇上才會突然提拔了你。”

他嘆了口氣,語重心長:“雖然軒兒你醉心研制改造器物,無心插手朝政,但也不能辜負皇上一番苦心。”

楚軒無奈的笑了下,應下了楚侯爺的話。

楚依珞低頭抿茶,不着痕跡的觀察楚侯爺的氣色。

爺爺雙頰雖不紅潤,但說話聲依舊中氣十足,想來爺爺的藥的确都是經由哥哥安排的人煎煮的,所以身子漸好,不似前世。

楚夫人見衆人聊到一段落,立刻開口道:“軒兒既然升官了,那應該能将你弟弟睿兒給弄出來了吧……睿兒都被關進去好幾個月了,哎,一想到睿兒,我簡直夜夜無法安寝。”

楚軒嘗了口茶,冷笑道:“楚睿那麽大的人了,自己做的事得自己承擔,若是他不以父親的名義在外收賄,又何以至此?哪怕我官位再高,我也不可能答應你将他弄出來,夫人莫再提這件事。”

楚夫人聽到楚軒的話後心中焦急萬分,立刻急扯白臉地說:“睿兒雖然做錯事,但他好歹也是你同父異母的弟弟,你這個做哥哥的怎麽能這麽狠心?”

楚依珞見楚夫人居然反倒指責起哥哥,心裏不由得來了氣,徐徐開口:“狠心?先不說楚睿的事,依珞只想問夫人,哥哥回來後夫人可曾擔心過他的身體如何?你連做做樣子的關心話都懶得說,卻反倒先指責起我哥哥狠心了。”

楚夫人想方設法的想将楚睿弄出來,但人是被神武衛給捉進去的,弄不弄得出來還不一定,就怕萬一弄不出還得将自己給賠進去,可說沒人願意蹚這渾水。

她也是因為楚睿實在被關太久了,一得知楚軒升官她就再也按耐不住,只想快點把兒子從那吃人的地方給掏出來,說話亦不自覺得地尖鋭刻薄了起來。

楚夫人自知理虧,讪讪一笑,捏起手絹故作掩飾的擦拭額間汗水,柔聲道:“瞧我這紀性,我竟忘了軒兒身受重傷……”

接着轉頭對靜嬈冷笑,低聲道:“大少爺帶着傷回來,怎麽還沒人去請林大夫過來給他看一看?都幹什麽吃的了?”

靜嬈低眉順眼的欠身道:“奴婢這就去請林大夫。”

就在靜嬈要離開廳堂之際,楚易天正好從外邊回來。

二人在門口碰個正着。

靜嬈雖低着頭跟楚易天欠身行禮,但楚易天還是看到她眼眶泛紅得厲害,不禁多問了一句:“發生什麽事,怎麽哭了?”

靜嬈聞言立刻将頭垂得更低,輕聲細語道:“靜嬈沒有哭,是老爺看錯了。”

她一口吳侬軟語,聽起來本就甜軟嬌糯,帶上了鼻音及委屈後,更是讓人心口忍不住絲絲抽疼。

楚夫人一看到靜嬈跟楚易天兩人在大廳門口糾纏不清的模樣,她立刻想到以前家裏那些瘦馬的下作手段,靜嬈這般可憐楚楚的委屈扮相,楚夫人哪還能看不出來她想做什麽,登時就炸了。

她快步走到兩人身旁,猛的拉開靜嬈,斥道:“狐媚胚子,居然敢在大廳廣衆之下勾搭老爺?來人,将她給我──”

興許是楚夫人過于激動,力道過猛,靜嬈竟整個人被甩飛了出去,重重撞上一旁的梁柱。

楚夫人登時傻了,連話也忘了說。

她愣愣的看着自己的手掌,心想自己力氣有這麽大嗎?

楚易天蹙眉道:“你胡鬧什麽?什麽勾搭,我不過就問一句他怎麽了,我們倆都站在,衆目癸癸之下是能做什麽?”

一旁的楚侯爺則已令人将靜嬈攙扶起來,沉聲道:“徐氏,你好歹也是侯府的世子夫人,跟一個奴婢争風吃醋像什麽樣,她若真做錯了什麽罰她便是,你親自動手推人成何體統。”

楚夫人回過神來後立刻紅着眼搖頭道:“我沒有,我不是,我沒推她,是她自己飛出去的……”

楚軒冷笑:“夫人好會說,靜嬈一個弱女子竟有辦法自己獨自飛那麽遠,背上還像是長了眼般自己飛去撞柱子。”

楚易天自從昨日接到聖旨,知道兒子升官,想到兒子将來必定風光無限,可說心底美得不得了。

在得知楚軒回後來,他就急急忙忙的趕回侯府,打算好好稱贊兒子一番,誰知才剛踏進廳堂就發生了這等事,面上的笑容及心中喜悅登時被沖散不少。

其實楚易天也不是不知道徐氏的真面目,可他就是喜歡她那含羞帶怯,哭得梨花帶雨跟他軟軟撒嬌的模樣。

可因為楚夫人見沒人關心她兒子入獄,想到兒子還在牢裏受苦,甚至可能還要再坐好幾年的牢或被發配邊疆,可說心急如焚,日子越久便越難以控制自己的脾氣,在楚易天面前也很少再柔若無骨的纏着他撒嬌,對楚夫人的耐心也跟着減少許多。

楚夫人見楚易天面露不耐,立刻旁若無人般貼到他身畔,嬌軟顫聲道:“老爺,你信我,我真沒有推她……”

楚易天冷漠的垂眼看了徐氏片刻,眉眼逐漸柔軟,到底還是被她給纏得心軟了。

楚侯爺則開始後悔讓徐氏出後院了,他原本想着楚軒今日回府要張羅的事不少,才放徐氏出來,沒想到一出來就鬧了這麽一出。

“你們倆個在孩子面前這般拉拉扯扯成何體統,還不給老子滾回房裏去!”他猛的拍桌起身,破口大罵。

楚易天尴尬的看着父親,連忙拉着還黏着自己嗚嗚咽咽的楚夫人離開廳堂。

楚侯爺氣得滿臉漲紅,胸膛不停上下起伏。

楚依珞連忙道:“爺爺莫氣,氣壞身子就不好了。”

楚侯爺點了點頭,朝楚軒說道:“你也看到你繼母的樣,她沒這本事做侯府主母,再過幾個月你便要行弱冠之禮,何時要談親娶妻?”

“爺爺最近差人探聽過,鎮國大将軍家的嫡長女跟戶部侍郎的小女兒都到了及笄之年可談論婚嫁,當然軒兒若是都不喜歡的話,爺爺還是能再讓人多打聽打聽,這些事本該你娘或繼母來操心的,不過……”

他一想到徐氏不成調的模樣,又沉重的嘆息一聲:“軒兒盡快讨個妻子,爺爺就盼着這府侯上上下下的事能有人好好打點好,後院也不再雞飛狗跳。”

自從将楚夫人禁足後院後,侯府上下之事就是楚侯爺一個人張羅,才短短幾日便覺心力交瘁。

楚軒聽見爺爺竟為自己婚事如此操心,不好意思的笑了下:“孫兒已有意中人,爺爺莫擔心,而且這個孫媳婦兒爺爺肯定滿意。”

楚侯爺愣了下,他沒想到素來醉心研制器具的孫子居然早有對象,問:“是哪家的閨女,爺爺可認識?”

楚軒道:“是陸晉鵬大統領的小女兒,陸玥。”

楚侯爺也算是看着陸玥長大的,陸晉鵬又是他最喜愛的得意門生,孫子若娶了他女兒這無疑是喜上加喜。

他笑着連道了三聲好,朗聲笑道:“待你傷勢好些,爺爺便帶着你和媒人上将軍府提親,早日訂下婚期。”

就在三人言笑晏晏時,忽然有奴仆進來禀報說樂平公主身邊的大太監張公公來了。

楚侯爺命人趕緊把張公公給迎進來。

楚依珞心中隐隐不安,他們才剛回侯府,樂平公主居然馬上就派人過來了,這是要做什麽?

張公公被奴仆領進正廳,笑瞇瞇的朝衆人躬身道:“奴才給老侯爺及小侯爺、指揮使夫人請安。”

他說完便伸出手,跟在身後的小太監便立刻将準備好的帖子遞了上來。

張公公遞上請帖笑道:“樂平公主生辰就在下個月初三,這是公主生辰宴的請帖,公主特地派奴才來邀請老侯爺、小侯爺及指揮使夫人參加公主的生辰宴。”

楚侯爺讓人接過帖子,颔首道:“有勞公公了。”

接着又讓管事拿出重量不輕的碎銀荷包交給張公公。

張公公見到那裝得鼓鼓的大荷包,立刻眉開眼笑的收下,再次躬身笑道:“哎,這麽怎麽好意思,奴才多謝老侯爺賞賜……”

“送請帖這樣的小事竟勞駕公公親自出馬,可是公主有什麽重要的事要公公轉達?”楚軒道。

張公公将荷包将進懷中,哎了一聲笑笑道:“公主并沒讓奴才轉述什麽事,只是奴才記得公主曾說過,她非常欣賞小侯爺的手藝,要是到時候能收到小侯爺親手設計的首飾,那她就真別無所求了。”

別無所求?

楚依珞無奈一笑,心想要是公主真那麽容易滿足便好。

楚軒意有所指的颔首淡笑道:“多謝公公,就真希望公主收到後真別無所求。”

張公公像是聽不懂他在說什麽,一徑笑瞇瞇的躬着身向他們行禮道別,之後便帶着賞賜、領着小太監開開心心地離開安康侯府。

楚侯爺敏銳的察覺出張公公的話意有所指,立刻皺眉問楚軒:“你跟樂平公主是怎麽回事?她竟要你親手設計的首飾。”

楚軒無奈搖頭,裝傻道:“孫兒也不曉得。”

他并不想讓太多人知道皇上這次刻意提拔他是因為樂平公主的關系,就怕他家那個繼母知道這事後又動起了不該有的心思,到時他若因此而娶不了陸玥,他可能真會忍不住親手要了她的命。

楚依珞玲珑心思,自然也懂哥哥為何裝傻,是以楚侯爺問到她時,她也一臉茫然的搖頭裝傻。

兄妹兩可說配合得完美無缺,默契十足。

楚依珞沒急着回府,反而又在安康侯府裏待了一下午,不僅親自替楚侯爺煎藥,還跟他說起春獵時的趣事,仿佛又回到了她還未出嫁的那些日子。

黃昏落日之時,江祈便親自上門迎接他遲遲未歸的夫人。

他一路護送皇帝的龍攆直到皇城中,入宮後又處理了一些事才急忙趕回府裏,卻不料管事初一居然告訴他,夫人還沒回來。

江祈本想在府中等她回來,沒想到半個時辰過去,任磊都找上門來了談事情,楚依珞卻還在安康侯府。

他與任磊談完事,一個時辰又過去了,他家夫人仍舊未歸,江祈終于忍無可忍,決定親自上門将楚依珞帶回,免得她真在安康侯府小住幾日。

江祈此時身上還穿着飛魚服,就在他要踏出江府時卻又驀然停下腳步,轉身走了進去。

跟在身後原本要送江祈出府的管事江初一愣了下,不明白大人怎麽突然又往回走了。

大人這是不打算去接夫人了嗎?

……

安康侯府內,剛和楚侯爺說完體己話正準備打道回府的楚依珞,在聽見奴仆進來禀報說姑爺來了時,驀然掩嘴低笑,心中更是熨帖不已。

她不過在侯府多待了半日,她夫君就迫不及待的上門找人,這若傳出去,堂堂指揮使的顏面恐怕要挂不住了。

誰能想得到,在外面冷冰冰的指揮使,在他夫人面前可黏人得很。

楚軒一聽妹婿來了心中亦微微詫異,妹妹這才回侯府半天不到,夫君居然就親自找上門來,兩人之間的感情未免忒好,不禁感嘆妹妹大婚後的這日子過得可真是蜜裏調油,令人羨豔。

楚依珞馬上跟着哥哥一塊到了前廳,江祈早已在廳堂候着他們,站姿挺拔如松。

剛才要來安康侯府前,江祈特地回頭換下深藍飛魚服,此時他一身月白寬袖錦袍,頭戴束髻冠,腰間系着鐵紅和磚灰兩色相拼寬腰帶,左右各一佩玉。

渾身上下透着清貴優雅的氣息,不茍言笑的冷峻眉眼則在見到楚依珞時驟然柔軟。

楚依珞看着一副翩翩貴公子模樣的夫君,心頭也陡然一軟。

江祈的這類的裝扮她在夢裏見過無數次,但這一世的江祈卻鮮少如此穿着。

自從上次墜崖,無意發現江祈也是重活一世後,她便曾好奇的探問過為何他很少有這類的穿著。

江祈當時看着她沉默了好一會兒,才笑着說:“如此裝扮,佩玉必雙,行走時需不疾不徐、從容适度,珩铛佩環方能悅耳,可我動不動就得亮兵器與人纏鬥,實在太糟踏那身裝扮,怎麽?夫人喜歡這種裝扮嗎?”

楚依珞聽見時心中又酸又澀,他說得如此詳細,可見前世的确很喜歡這種穿着打扮。

“我不過随口一提。”

當時她是這麽回他的。

沒想到江祈卻将這件事放在心上,今天來接她前還刻意換上了一整套裝扮。

楚依珞霎時暖到心底還帶着絲絲甜味,要不是哥哥就在旁邊,廳堂內也有許多奴仆,她幾乎就想沖上去緊緊抱住江祈,問他為何要對自己這麽好,千般疼萬般寵,随口一問便放心頭。

“我正備差人将妹妹送回江府,沒想到妹婿就來了。”楚軒輕笑,話中盡是調侃意味。

江祈面不改色道:“回府時順路便過來接依依。”

從皇宮到安康侯府與到江府完全是反方向,哪裏來的順路?

一旁的荷香聽到後差點忍不住笑出聲,她立刻低下頭掩嘴偷笑。

楚依珞則毫不掩飾的輕笑出聲,笑容甜美極了,簡直甜得讓人舍不得挪開眼。

楚軒一臉贊同,點頭道:“那是,心尖尖兒上的人在這,哪怕得翻山越嶺那路都是順的。”

楚依珞聽出哥哥話中再明顯不過的取笑,霎時羞紅了臉,雲嬌雨怯的低下頭去。

江祈薄唇挑起一抹淡笑:“內兄說的是,媳婦兒在哪,路就在哪,千山萬水亦是順。”

此話一出,楚軒臉上笑意更濃了些,楚依珞則已經羞臊得不敢擡頭看哥哥的表情。

她的夫君平時私下對她耍流氓便罷,現在居然明目張膽的跟哥哥對話都如此大膽,這人的臉皮怎麽越來越厚,也不怕人笑話。

楚軒送走兩人後滿意的點點頭。

經過他數月觀察,又得知妹妹被刺客擄走意外墜崖後,江祈竟二話不說就跟着縱身跳下去,若不是真心實地的疼愛着她,又豈能如此奮不顧身連命都不要。

楚軒看着漸行漸遠的馬車,心中更加堅定要早日上将軍府提親的想法。

他也不想孤家寡人,想快點和他心尖尖兒上的人也過上蜜裏調油的生活。

馬車上,楚依珞不發一語的看着江祈,将他渾身上下瞧了一遍,心底翻湧情緒萬千。

她雖然沒有方才那種強烈的想緊緊抱住他親吻的念頭了,心中那股感動及滿足的情緒卻依然澎湃。

江祈見她美目瞬也不瞬的盯着自己,不禁失笑道:“難不成夫人很喜歡為夫今天這身裝扮?否則怎麽一上馬車就一直盯着我瞧。”

楚依珞其實有很多話想對他說,想問的事也很多,可這一刻卻全都堵在喉中出不來。

江祈見她情緒有異,馬上斂起笑容,皺着眉将人拉到懷中,低聲問道:“怎麽了?”

他見她眼尾漸次染上緋紅,心中雖又心疼又着急,嗓音卻冷淡強硬起來:“依依,說話。”

攬着她的手臂亦越發強悍,锢得更緊,将人牢牢困住。

他的夫人心裏藏了很多事,卻從不告訴他,他可以無限溫柔的慣着她、寵着她,卻不願她事事壓在心底最後将她自己給壓垮。

所以他的态度不得不強硬一些,他寧願她哭着說出來,也不願她藏着拽着裝無事。

江祈攬住她的力道極大,仿佛恨不得将她揉進他血骨裏般。

楚依珞被锢得生痛,忍不住低喊一聲:“疼。”

恁是誰聽了都會心軟不舍的聲音,軟軟糯糯,還帶着隐忍的委屈。

江祈聞言松了些力道。

楚依珞主動伸手環抱住他,在他懷中柔若無骨的聽着他沉穩的心跳聲,嗓音柔柔:“很好看。”

江祈抿唇不語。

她挑起他腰帶上的一組佩玉,垂眸道:“如此裝扮,很适合你。”

“那方才為何一直不說話?”

楚依珞故作羞澀的将頭埋進他懷中,悶聲道:“夫君太俊俏,一時神魂颠倒迷了心。”

江祈聽到後反而更加沉默了,沒有絲毫愉悅開心,許久之後俊美剛毅的臉上更是染上一層晦澀。

他知道她又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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