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裝睡
四十七、
她的夫君能在不打草驚蛇的情況下救下哥哥楚軒, 想來也是早就知道徐氏的惡行。
楚依珞眸色晦暗的站在原地許久, 直到荷香尋上來才又回到宴席上。
楚軒大喜之日恭賀的人多, 灌酒的人自然也多, 可他就像打了雞血般, 一杯接着一杯竟也千杯不醉。
荷香看了啧啧稱奇,不禁笑道:“難怪人都說新郎大喜之日是不會醉的。”
楚依珞心不在焉的應了聲,荷香困惑的低下頭, 只見她家夫人正眉目低垂,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
“夫人, 可是方才去找大奶奶時她與您說了什麽嗎?”荷香擔憂道。
楚依珞笑了下:“無事。”
而後便又打起精神看向哥哥楚軒。
只見一衆人鬧完新郎後便又起哄着要鬧洞房。
喜房內的陸玥一身大紅錦緞,喜帕頭蓋下的小臉因為化了大妝的關系份外嬌羞美麗。
楚軒雖還未掀開媳婦兒的頭蓋卻也能想象得到陸玥今天有多美麗,自然不願讓人進去鬧洞房, 驚擾新嫁娘。
楚依珞看着哥哥因被灌了酒而顯得特別紅潤的面色,因大婚心中歡喜而始終眉飛眼笑的容顏,原本始終緊抿的唇角也終于稍稍彎翹了起來。
安康侯府熱鬧非凡,但楚依珞并沒有待到最後,她畢竟是已出嫁的女兒, 如今哥哥娶了嫂嫂,相信安康侯府只會越來越好, 至于徐氏……
到底是父親太縱容徐氏, 徐氏才會将歪心思動到了元妻的兒女身上。
楚依珞離開安康侯府前特意讓荷香喚來明葉,吩咐了他幾件事。
明葉聽完後神情愣怔一瞬,卻也随即點頭應好:“大小姐請放心,待明日大少爺一起, 明葉便會和大少爺轉達此事。”
接着她又讓荷香派人去跟着徐衍。
待一切都安排妥當後,她便帶着一行人早早回了江府。
梳洗一番後,楚依珞卻突然來到了廚房,廚房的奴仆們見到夫人突然來了皆是一愣,而後紛紛誠惶誠恐的退到了一旁。
原本跟在身後的崔嬷嬷同樣困惑:“夫人可是有什麽特別想吃的嗎?其實只要您吩咐一聲,奴婢便會讓廚房備好……”
“桂花糕和馄饨湯。”
“哎,奴婢這就讓人去做……”崔嬷嬷說完便要開口吩咐,卻又馬上讓楚依珞給打斷。
“不是讓人做。”楚依珞道,“是我要自己做。”
崔嬷嬷與荷香一聽她要自己做連忙阻止一番,何奈這江府上下唯一能攔得住她的人也就只有江祈,最後她們終是沒攔住。
楚依珞雖女工女紅了得,但對廚房之事卻一竅不通,所幸桂花糕和馄饨湯這兩樣并不難做。
主仆幾人在廚房內忙了幾個時辰,終是趕在江祈回府前給趕了出來。
江祈一下馬車,初一迎上前接門時就跟他提了夫人為他洗手作羹湯這件事。
然而江祈進了府,洗完手要用膳時卻不見桌上有桂花糕與馄饨湯的蹤影。
楚依珞也像是沒有這件事般,一個字也沒提。
一旁的荷香及崔嬷嬷困惑的對視一眼,一時之間也不知道她們夫人究竟想做什麽了。
直到用餐完畢,江祈都沒有瞧見那兩樣食物。
楚依珞吃飯時不時睜着亮晶晶的桃花眼眸看着自家夫君,等着他自己開口詢問桂花糕的事,卻沒想到直到吃完飯,江祈卻像全然不知她親自下廚般,也是一個字也沒問。
而後江祈便一如往常的沐浴更衣,放下發冠後一頭長發垂散于肩。
春末夏初的夜晚雖還有幾分涼意,他卻依舊只着一件中衣便又回到書房批閱文件。
江祈一走到書案前,便看見賣相不怎麽好的桂花糕及還冒着熱氣的馄饨湯正擺在上頭。
他看見後愣了下,而後忍不住扶額大笑。
他的夫人這是生氣了。
江祈邊笑邊無奈搖頭,親自端起這兩樣東西走回房內,果不其然此時楚依珞已經更衣完畢躺在床榻上,看起來已然入睡。
他将手邊的東西放置一旁高案上後笑了下,直接掀開床帳上榻,從楚依珞身後摟抱住她。
“夫人……”
江祈揉了揉閉眼裝睡的楚依珞,見她依舊不理自己只好将人扳過身低聲笑道:“不是夫人自己想給為夫驚喜的嗎?為夫裝傻不問,你倒自己生起氣來了。”
楚依珞眼皮仍閉着緊緊的,如蟬翼般纖透輕薄的卷翹睫毛卻悄悄晃動。
江祈眼裏掠過一抹笑意,兩手撐在她身旁,垂首輕吻起她的眼睫,好似要每根都吻到般,仔仔細細地,一根一根緩緩的吻過。
春夜裏的風徐徐吹着,木窗外的樹枝被吹得微微晃動。
兩人如墨長發糾纏在一塊,他半垂的發絲輕輕刮着她逐漸不受控而泛紅的臉頰。
楚依珞被他的長發弄得微微發癢,想躲卻又貪戀他的親近,只好繼續屏着呼吸裝睡。
“嗯?別氣了好嗎?起來吧,我們一起吃桂花糕。”江祈低低的笑了聲,手指還故意戳了戳她燙紅的臉蛋。
楚依珞卻依舊沒有睜眼。
她喜歡她生氣時他費盡心思哄着她的樣子。
但其實這次她并沒有生氣,她就只是在想,為什麽江祈有辦法将所有事全壓在心底,然後一個字也不曾跟誰提過。
她想跟他坦承自己也重活一世,卻又害怕他知道後的反應。
畢竟前世她嫁為入了蘇府,而江祈兩世卻始終只有她一人,要是他知道自己擁有前世記憶,那對他來說或許太不公平了。
桂花糕與馄饨湯是大婚當晚江祈特地讓人準備的食物之一,也是夢中他到她墳前看她時必帶的。
而這兩樣,不過是前世她上雨臺山寺随意讓下人買來充饑的兩樣食物罷了。
也就只有一個傻子偷偷将它記在了心底。
她想暗示他,其實她記得的,又怕她聰穎過人的夫君真一點就通透,最後只好趁他沐浴時将食物放在他書房中,自己溜回房裏裝睡。
江祈見窩在懷裏的小貓還在裝睡,不肯起身,眼底驀地閃過一抹壞笑。
他不動聲色的扯開身上唯一的中衣,露出結實的胸膛,垂首在她耳邊啞聲道:“夫人,我餓了。”
楚依珞眼皮動了下,一時間沒聽明白他的話。
還想着她分明就聞到了桂花糕及馄饨湯的香味,餓了不會先去吃嗎?
直到他下巴抵在她的頸窩處,再度綿綿密密的親吻起她的耳垂,她才意會過來他餓了的意思。
這個流氓!居然連她裝睡也不放過!
楚依珞臉頰瞬間漲紅,再也裝睡不下去,氣呼呼的推開她的夫君。
然而小手才抵上他,楚依珞又是一愣,手上的觸感熟悉又陌生,她的腦子瞬間一片空白。
他又是什麽時候扯開衣裳的?
“夫君……”楚依珞無法,只能委委屈屈的喊出聲。
她尾音拉得長長的,綿裏透軟,似是在撒嬌般的清甜軟糯。
“嗯?”江祈一聲撩人低笑,兩手依舊撐在榻上,薄唇仍細細啄吻着她被吻得通紅的耳垂。
“……桂花糕,好吃嗎?”楚依珞艱難的睜開眼,窘迫道。
“嗯……不知道。”江祈再度吻回她的眉眼鼻尖,而後吻上她嬌嫩的唇瓣,喃喃道,“應該沒夫人好吃。”
“……”
楚依珞最終是為她的裝睡付出了代價──被折騰了大半晚。
而之所以只有大半晚,還是因為中途她委委屈屈的伏在枕頭上細聲啜泣,還拿了枕頭砸了他,他才笑着叫了水,帶她去泡澡還溫柔仔細的幫她按摩。
于是那兩樣食物就這麽被遺忘了。
次日醒來時,楚依珞發現江祈居然還摟着自己還未上朝,想起昨晚自己給自己挖的坑還有夫君的流氓之舉,耳根又是一陣發熱。
白皙嬌嫩的手臂才擡起準備掀開床帳,手臂的主人就倏地被拉了回去,緊緊環抱住。
尚閉着眼的男人将頭埋在頸肩和枕頭中間,聲音含糊:“依依,我肚子還餓着……”
江祈剛睡醒的嗓音比平常柔軟許多還帶着些許撒嬌,簡直讓人難以拒絕。
楚依珞聞言卻倒抽了一口氣:“餓了?我現在就去讓荷香備早膳……”
江祈聽見她略帶無措的嗓音,終于慵懶的撩起眼皮,無奈一笑:“逗你玩的,瞧你吓得。”
楚依珞咬着嘴唇瞪了他一眼,她才不相信那只是在逗她玩的,她的夫君什麽都好,就是在這事上特別容易得尺進寸。
“所以夫人為什麽特地做了桂花糕與馄饨湯給我呢?”江祈懶懶的抱着他的小妻子。
“昨日哥哥大婚,所有人都說嫂嫂手巧做得一桌好菜,以後哥哥有口福了,我就想也做給夫君吃……”
江祈低啞一笑,他夫人說謊的技巧還是這麽拙劣。
就算真是想做東西給他吃,那麽又為何是這兩樣呢?
江祈眸色微微一沉,嘆息道:“可是昨日在侯府發生了什麽事?”
楚依珞心頭一跳,忽然間沉默了下來。
“依依,難道春獵斷崖那一次還不足以證明為夫對你的真心嗎?”江祈抱着她的手臂縮緊了些。
他的發絲落了下來,遮住了他俊俏的眉眼,楚依珞看不清他此時臉上的情緒為何,卻感受得到他身上明顯的失落。
楚依珞撥開擋在他眉眼上的頭發,雙手捧住他的臉頰,仰頸親了他一口:“信的。”
江祈垂眸看着她片刻,柔聲哄道:“那告訴我,發生了何事,誰欺負了你,為夫替你出頭,誰欺負了你的家人,為夫便替你的家人出頭,絕不讓你受半分委屈。”
楚依珞聽到這話不禁被逗笑了:“怎麽就一定是我被欺負?萬一是我欺負了別人怎麽辦呢?”
江祈淡淡道:“那是他的榮幸。”
這話說得理所當然,毫無半分猶豫。
“……”
楚依珞猶豫了一會兒才又開口:“去年哥哥差點駕馬墜崖時,是你救了哥哥對吧?”
“嗯。”
“我昨日才知曉,原來當初那并不是意外,而是有人故意想要哥哥的命。”楚依珞雙眸直直盯着他,“徐氏當時給了徐衍一大筆錢要他在哥哥的馬上動手腳……”
江祈聽見她的話,面色微微一變,當初他留着徐衍一條命為的就是日後他自己跑來跟徐氏糾纏不清,沒想到居然剛好讓楚依珞撞個正着。
他的夫人親耳聽到時該有多憤怒和難過。
江祈心疼的摟着人哄了一會兒後才又聽楚依珞道:“徐衍昨日說了,三日後他會再來找徐氏要三千兩,這件事我已經讓明葉通知了哥哥,到時我會回侯府一趟。”
“好,我陪你回去。”江祈親昵的蹭了蹭她的鼻尖,和風細雨般溫柔的親吻着她。
……
安康侯府內,楚夫人一大早就離了床榻,梳洗打扮。
新嫁娘隔天要給公婆奉茶,昨天新人拜的是牌位,當時她便頗有微詞,但礙于皇上主婚,她也不敢随意發作,可今天奉茶總該輪到她了吧?
她雖是繼室但也是明媒正娶,八擡大轎迎進門的,她就不信她公公真能偏心至此,還不讓新媳婦給她奉茶了。
只是那三千兩她還真不知該怎麽辦才好……
楚夫人來到庫房前,只見庫房雖然上了鎖,但門外卻堆放了許多未拆紅雙喜字封條的嫁妝。
“哼……加上皇上賜的嫁妝,居然多得連庫房都塞不下了。”楚夫人冷哼一聲,但下一刻,卻又立刻将心思轉到了這些嫁妝上。
惠文帝臨時追加的嫁妝這麽多,她尋思楚軒和陸玥一時之間應該也無法一一清點,若是從中拿了一些應該也沒人會發現才對?
楚夫人看着連庫房都堆不下的嫁妝,逐漸心猿意馬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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