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在薛卉的記憶裏, 她長那麽大只有兩個人用這樣的姿勢抱過她。
一個是她的爸爸, 另一個是她的哥哥。
兩個都是和她有血緣關系的至親。
她第一次被爸爸和哥哥以外的男人抱, 明明應該覺得尴尬的, 可是卻好像沒有。
她的胃疼得有些受不了, 腦袋一點點地垂下去,最後落在了少年寬闊的肩膀上。
季誠垂眸看了一眼靠在自己肩上的小腦袋,她閉着眼, 臉色很白,眉心微擰, 兩瓣嫣紅的唇此刻也像失了血色,抿在一起。
看得出來她很難受。
季誠心裏一疼,加快腳步, 低聲說:“乖啊,再堅持一下,馬上就到醫務室了。”
薛卉只是疼得睜不開眼,他說的話她還是能聽到的。
感覺到他沉穩有力的雙臂地托着自己,她輕輕地“嗯”了聲, 努力地點了點小腦袋。
幅度很小,更像是在他的肩頭蹭了蹭。
季誠微微勾唇。
從教學樓到校醫務室, 正常走五分鐘的時間, 季誠抱着薛卉,只用了不到三分鐘就到了。
醫務室的門虛掩着,季誠的手抽不開,想也沒想, 直接一腳踹在門上。
他這一腳踹得又急又用力,不光是薛卉,連裏面的醫生都被他吓了一跳。
校醫還是之前給薛卉看落枕的那個女醫生,她先是不悅地瞪了始作俑者一眼,剛要說話,餘光瞥見他懷裏抱着的小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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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為一名醫務工作者的職責讓她暫時壓制住了怒氣:“小姑娘怎麽回事兒?”
季誠的語氣有些着急:“肚子疼,剛剛發作的,不超過二十分鐘。”
校醫又看他一眼,讓他把薛卉放到裏間的一張病床上。
見他站在旁邊不動,校醫的嘴角往下壓了壓:“你站在這裏,我怎麽給她看病?”
季誠一愣,什麽話都沒說,連忙往旁邊站。
校醫隔着校服在薛卉肚子上按了幾下:“我按的地方哪裏疼你就告訴我。”
薛卉點了點頭,快按到胃這塊的時候,她輕輕地喊了聲。
季誠皺眉:“醫生,你輕一點行不行?”
校醫手上的動作一頓,換成是他在這裏躺着,她肯定再用十倍的力氣往下按。
她沒和季誠計較,問薛卉:“今天都吃了些什麽東西?”
薛卉想了想,如實說:“早上出門前喝了一碗粥和一只包子,中午吃了一碗炒河粉,還喝了一杯奶茶。”
九中食堂只有炒面炒飯,沒有炒河粉這種東西。
校醫問:“河粉是在哪裏吃的?”
薛卉有些心虛,聲音比剛才更輕了:“學校外面。”
“路邊攤?”
薛卉咬咬唇,點頭:“嗯。”
問題多半就出在那碗河粉上了,校醫搖搖頭,嘆了口氣:“你們這些孩子,就是喜歡亂吃那種不衛生的食品。你們現在年紀還小,感覺不到,等以後老了,現在吃的這些東西都能在你們身上體現出來。前不久新聞裏還說一個挺年輕的小姑娘,剛上大二吧,整天吃什麽燒烤啊,結果吃出了胃癌,等到去醫院檢查,已經是晚期了。”
薛卉被吓得不敢說話了。
小姑娘本來就疼得不行,又被這麽一吓,看起來可憐極了。
季誠聽不下去了:“醫生,你別吓她。”
“我吓她幹什麽?現在天氣那麽熱,食品本身就容易引起變質,吃了會出現很多問題,你們還跑去吃路邊攤上的東西,是嫌自己命太長嗎?”
校醫沒好氣地瞪了季誠一眼,“嘩啦”一聲,把繞着病床的那圈簾子拉上來,“出去出去,我要給小姑娘做個檢查,外面等去。”
季誠:“……”
幾分鐘後校醫出來了,确診應該是吃了不幹淨的東西之後導致的急性腸胃炎。幸好這個病在學生之中也比較常見,和感冒藥一樣校醫務室都常備。鑒于薛卉疼得有點厲害,醫生給她吃了兩粒藥,又挂了一瓶葡萄糖鹽水。
吃了藥的薛卉明顯感覺到胃裏一抽抽的疼稍微緩解了些,雖然還有點疼,但是比剛才舒服多了。
她躺在床上,右手靜脈裏還插着一根細針正在輸液。
看到季誠走進來,她朝季誠露出一個虛弱的笑:“謝謝你送我過來。”
季誠看着她:“還疼不疼?”
薛卉先是搖搖頭,中間頓了一秒,又點頭:“好多了,不過還是有點兒疼。”
她這麽誠實,把季誠都給逗笑了。
怎麽那麽可愛。
薛卉想到什麽,用沒有輸液的左手拽了下他的衣服:“我們剛才就這麽跑出來,熊老師都不知道,要不要和他說一聲呀?”
她是好學生,上了那麽多年學從來沒有未經老師允許就直接離開教室過。雖然今天不算是正式上課,但是開學典禮也差不多,每個班級都是班主任坐鎮。
開學第一天就這樣,薛卉忐忑極了。
季誠習慣了,沒有她的這些擔憂:“沒關系,等你這瓶水挂完,回去再和他說好了。”
薛卉扁了扁嘴,眼神特別無辜。
季誠嘆了口氣。
小姑娘生了病,精神本來就不好,現在這個樣子要是有人路過看到,估計都得以為是他在欺負她。
他知道她是怎麽想的,有些無奈:“你想讓我現在去告訴老師?”
薛卉沒說是也沒說不是:“我不想讓他擔心。”
擔不擔心季誠是沒體會過,反正他每次課上到一半跑出去,回教室以後總是挨到一頓臭罵。
可是小姑娘眼巴巴地望着他的眼神,又讓他不忍心拒絕。
他看了一眼她輸液的速度,估摸着還要一個小時。
季誠妥協了,微微俯下身:“你不舒服就先睡一覺,我馬上就回來了。”
薛卉知道他是答應了,彎着眼睛朝他笑,露出了一排整齊的牙齒:“謝謝你。”
季誠被她甜到了,“啧”了聲,牙疼。
他快要走到門口時,薛卉又急急忙忙喊了一句:“等、等一下。”
季誠頓住腳步,回頭:“還有什麽事嗎?”
薛卉不好意思地說:“能不能麻煩你去找一下我哥哥,他在高二一班。”
沉默幾秒,季誠點頭:“好。”
季誠回到班級的時候熊永年正站在教室門口。
他不傻,季誠如果是一個人出去的,他肯定得動怒,不過他剛才一擡頭,看到他抱着薛卉一起出去,好學生是不會逃課的,更何況還是被抱出去,季誠走得又快,直覺告訴他肯定是薛卉生病了或者不舒服。
所以他一直在門外等着。
果然過了一會兒,季誠回來了,告訴他薛卉吃壞了東西,急性腸胃炎。
熊永年有點擔心:“那我去讓別的老師幫忙看着班級,我去醫務室看看她。”
“不用了老師。”季誠說,“她吃了藥,正在輸液,已經好多了,她現在在休息,您過去會吵到她的,還是等一會兒她輸完液回來,您再看吧。”
熊永年:“……”
這話怎麽就聽着那麽別扭呢?
來不及深思,看到季誠沒回班級,而是往另一個方向走,他連忙問:“你幹什麽去?”
季誠停住腳步,回頭:“去一班,找薛堯。”
薛堯……
哦。
熊永年知道,薛堯和薛卉是兄妹,兩個人原本都是在一班,這學期開始分了班,才分開的。
熊永年揮揮手:“去吧去吧。”
季誠點了下頭。
薛堯得知妹妹吃壞肚子時心情很複雜。一方面原因是因為內疚,他這才和妹妹分開一天,她就偷偷去吃了路邊攤,還得了急性腸胃炎。妹妹受苦,都是他這個做哥哥的不稱職。
另一方面是想到不久前別人給他看的截圖,關于季誠和他妹妹成了同桌的事情。等他去找帖子的時候,帖子已經不見了,連帶着發帖子的那個小號,他都搜索不到。
平時學校貼吧裏也有很多其他學生的照片,雖然影響沒有季誠那麽大,也沒見哪個帖子删除的速度那麽快。這件事情不是他做的,那自然是有別人在做。
他第一個想到的就是季誠,并且毫無理由的,能确定就是他。
季誠自說自話跑去他妹妹的班級留級,還非要坐在她旁邊,薛堯本來是很生氣的。可一想到季誠處理這件事情的速度,他這股子起就像被人用針紮了個小洞,無聲無息地跑掉了一點。
而現在又聽說是他把她妹妹送去醫務室的,薛堯這股子氣就對他發不出來了。
洩又沒洩完,憋在心裏實在有些難受。
他和班主任說了一聲,就急急忙忙地去了醫務室。
季誠一直跟在他後面,直到看着他走進了那扇門,他才停下來,站在醫務室門前的一棵大樹下,背靠着樹幹,眼睛盯着門旁邊的那扇窗戶。
“卉卉。”
薛堯看到躺在病床上的妹妹,想教訓她的話終究因為她蒼白的臉色沒有說出口。
薛卉心虛極了,不敢看哥哥,眼神胡亂地飄了飄:“哥哥你來啦。”
薛堯嗯了聲,走到病床旁:“我聽季誠說你吃了不幹淨的東西,得了急性腸胃炎,現在還疼嗎?”
薛卉搖了搖頭:“不疼了。哥哥,對不起,我不應該吃這些東西的,我以後再也不吃了。”
她認錯認得倒是挺快,薛堯摸摸她的腦袋,安慰說:“你知道就好,以後中午還是和我一起去吃飯,下課之後你在教室裏等我,我來找你。”
薛卉張了張嘴,不想讓哥哥擔心,她乖乖地點頭:“好。”
她這一瓶鹽水挂了一個多小時,等挂完差不多開學典禮也結束了,校園裏很熱鬧,每個班級的學生都在忙着大掃除。
走出醫務室,薛卉一擡頭就看到了站在不遠處的季誠。
他雙手插在牛仔褲的口袋裏,低垂着眉,也不知道在那裏站了多久。
作者有話要說: 季誠:用那麽大力幹什麽,輕一點行不行?
醫生:我沒用力啊……(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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