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季誠還沒反應過來, 站在講臺上的熊永年擰了下眉。

這倆孩子偷偷摸摸做的小動作是當他看不到吶?

熊永年清了清嗓子:“薛卉, 你不要幫他, 讓他自己來。”

被識破的薛卉臉一下子漲得通紅, 她吓得松了手, 任由草稿紙落在了他的腿上,心虛地垂下腦袋,雙手交疊擺在課桌上, 一副做錯了事情的模樣。

季誠笑了,兩根手指夾起那張紙瞧了半天。

直到熊永年又催促了一遍:“季誠, 我喊你上來做題呢,聽見沒有?”

他頓了下,又補充, “自己做,不準看你同桌寫的!”

季誠吊兒郎當地站起來:“老師,我不會。”

熊永年眼睛一瞪:“不會我剛才講課的時候你在聽什麽?”

季誠老實說:“您講太快了,我聽不懂。”

熊永年才不信呢,這是高二第一節數學課, 最簡單的題目。別的學生要說聽不懂,他還能信個一兩分, 這人是比別人多學了一年高二的課, 這麽簡單的題怎麽可能聽不懂?

熊永年問:“你上學期期末考試考了幾分?”

季誠沉默了一下:“232。”

熊永年一愣,下意識地道:“232?你逗我呢?數學試卷滿分只有150分,你說說你哪門課考了232分?”

季誠等他說完,平靜地解釋:“我說的是, 我總分考了232分。”

熊永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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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只知道季誠成績差,沒想到居然差得這麽離譜。

熊永年問:“那你的數學呢,考了幾分?”

季誠想了想:“32還是42 ,我不記得了。”

熊永年:“……”

32和42的差別有很大嗎?!

熊永年覺得自己再和他繼續對話,肯定要被他氣死不可。

他擺了擺手:“坐下坐下,你別上來了,我換個同學上來做。”

先前聽到季誠考那麽差的分數都在偷笑同學們頓時笑不出來了,一個比一個頭垂得更低。

熊永年挑了一個班裏頭垂得最低的男生,那個男生磕磕絆絆絞盡腦汁地做了十分鐘,還被熊永年提示了好幾次,總算是把這道題的答案給做出來了。

估計他這輩子都會記得這題怎麽做了。

下課後,熊永年回到辦公室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季誠上個學期期末考試的成績從電腦裏調了出來,這一看差點沒讓他氣得吐血。

語數英三門總分還沒人家薛卉一門課的成績高,剩下五科零零散散加起來也不滿一百分。

熊永年真是服了,他從來沒見過成績這麽差的學生。

最後一節自習課,課代表們分別把各科的作業都抄在了黑板上。

薛卉抄完往旁邊一看,發現季誠已經趴着睡了有大半節課了。

她嘆了口氣,推了推他:“季誠,你醒醒。”

一下兩下季誠沒反應,等到她第三次推他,他終于有所察覺,先是腦袋轉了轉,然後像電影裏慢鏡頭回放似的,一幀一幀地往上擡,最終慢慢定格。

季誠剛睡醒,眼神有些迷糊,不兇,看上去呆呆傻傻的,和他校霸的人設不是很搭。

薛卉看着看着,忍不住輕笑出聲。

在這個新組成不到兩天的班級裏,她和季誠算得上是挺熟的了。

她見過季誠很多種面孔,像現在這樣像只呆頭鵝一樣的還是第一次見。

聽到女孩子的輕笑聲,季誠側過臉。

別看小姑娘平時安安靜靜的一個人,膽子倒是挺大,偷笑他被抓包了,她一點兒也不掩飾,還往前湊了湊,彎着眼睛笑得亮晶晶的:“你睡醒啦?”

季誠被她的笑弄得怔了怔,回過神後,勾起唇角輕輕地“嗯”了聲,擡手在她腦袋上按了下,起身走出了教室。

他去沒幾分鐘就回來了。

回來的時候額前和耳鬓的碎發濕漉漉的,應該是去洗了把臉,清醒了一下。

他坐下來,往薛卉那邊看了眼,她正在寫英語翻譯。

她的字寫得很漂亮,幹淨清秀,一行中文底下一行英文翻譯,不管是中文還是英文都很好看。

季誠第一個單詞就看不懂,問她:“這個單詞是什麽意思?”

薛卉停下來,眨了眨眼睛:“哪個?”

季誠往她的作業本上指了指:“就這個,ad開頭的。”

薛卉輕聲說:“這個單詞念advertisement,是個名詞,意思是廣告。”

她的發音很标準,念出來也很好聽。

季誠往她那邊靠了些:“剛才是你叫醒我的?”

薛卉輕輕地“啊”了聲,點頭:“是我。”

季誠笑着我:“叫我幹什麽?”

薛卉放下筆,把自己記作業的小本子拿出來給他,很嚴肅地說:“這是今天晚上的回家作業,剛才課代表們都寫在黑板上,我想喊你起來抄一下的。既然你現在醒了,就快點抄吧,一會兒放學了,做值日的同學就要把黑板擦掉了。”

季誠垂眸看她的本子,抿着唇笑了:“怎麽辦,我從來沒有抄過這種東西。”

薛卉愣了下:“啊?”

什麽意思?

季誠說:“我的意思是,我長那麽大,就沒在學校以外的地方看過書寫過作業,所以這個玩意兒,我抄了也沒用。”

薛卉:“……”

薛卉:“?”

她從來沒見過把不做作業說得這麽理直氣壯的人。

薛卉搖了搖頭:“不做作業不行,這樣你的成績是不會提高的。”

季誠詫異:“你這算不算在教育我?”

薛卉想了想,點頭:“可以算吧。”

季誠和她開個玩笑,被她一本正經地回答逗笑了:“小同桌,你現在雖然是我的班長,但是并不是我的老師啊,我寫不寫作業,好像不是你管的吧?”

他這麽說,薛卉也沒生氣,掰着手指給他回憶:“昨天早上是你自己說你的成績不太好的吧?”

季誠眉心跳了跳,直覺有什麽不好的預感。

薛卉繼續說:“你還說你和我坐在一起,是為了取長補短,不拖班級後腿,不拉低平均分,也不讓老師被其他班主任嘲笑——這些,都是你說的沒錯吧?”

季誠:“……”

“熊老師問你考不好怎麽辦的時候,你還很肯定地說了‘不會’兩個字。如果我沒理解錯,就是說你考試一定會考好的,對吧?”

“……”

這些确實都是他親口說的,季誠無力反駁,沉默片刻,慢慢地吐出一個“嗯”字。

“嗯就對了!”薛卉高興地說,“所以為了幫助你實現這些願望,我作為你的同桌,有必要監督你好好學習,還有認真寫作業。”

薛卉把自己抄的作業本子翻開平鋪在他的課桌上,“從今天開始,所有老師布置的作業你都要做。第一步,先把這些記下來,放學以後對照着一條條完成。”

季誠手抵着額頭,抵着抵着就笑了出聲。

他笑得肩膀一抖一抖的,聲音也有點兒啞:“我長這麽大,還沒有人這麽管過我。”

他在笑,可是語氣聽起來卻不像那麽回事兒。

薛卉隐約還從他的聲音裏聽出了一絲絲自嘲,她咬了咬唇,這些話她也是鼓足勇氣才說的,難道是自己說得太重了傷到他的自尊心了?

她有些不确定地問:“那你做不做嘛。”

“做,我做。”季誠重複了兩遍,“只要是你讓我做的,我都做。”

這話沒法接了。

薛卉重新坐正,拿起筆繼續寫英語翻譯題。

等她做完翻譯,自習課也下課了,她往季誠那邊看了眼,季誠果然已經把所有要回家完成的作業都抄下來了。

她想到數學課上他連例題都不會做,猶豫着問:“這些作業,你能獨立完成嗎?”

季誠毫不猶豫:“不能。”

側頭看見薛卉一臉欲言又止的表情,他嘆了口氣,又多加了一句,“我盡量。”

高二年級的作業明顯比高一要多了很多,整個年級的作業幾乎都是統一的,各科老師也是經過商量之後布置的,薛堯和薛卉也差不多。

平時兩個人九點之前就能把所有作業都完成,現在也晚了将近一個小時。

薛卉寫作業的時候很困,想着早點寫完就早點上床睡覺。

誰知臨睡前洗了個澡,躺床上時突然覺得精神了。

她抱着被子滾了兩圈沒什麽睡意,索性開了燈,想拿手機搜幾個英語新聞看。

都這麽晚了,原一班的微信群還很熱鬧。大家都是第一天去新的班級上課,全都興奮着呢,聊新同學的有,聊老師的也有,甚至白天發生了什麽好玩兒的事情,也要拿出來分享一下。

薛卉平時不怎麽在群裏說話,她随手滑了幾下,就把群關掉了。

要退出的時候,她突然想到了她的新同桌。

這麽晚了,不知道他的作業寫完了沒有?

薛卉遲疑片刻,找到和他的聊天框,剛想打字,手機震了震。

對面發來一張圖片,隔了幾秒又發過來一句話,三個字:【看不懂。】

薛卉點開圖片,是一篇英語閱讀。

這篇閱讀難度挺大的,全篇都是專有名詞,她剛才做的時候就費了不少時間。

薛卉把幾個能回憶起來的詞給他翻譯了發過去,對面沉默半天,發來一個字:【哦。】

哦是什麽意思?

薛卉不懂,想他正在做作業,她也沒繼續打擾他,關機睡覺。

一覺睡到第二天天亮,她很快地洗漱完畢,吃了早餐,然後和哥哥一起去上學。

早自習各科課代表在班級裏收作業,走到薛卉這邊的時候只往她旁邊的位置看了一眼,都沒說話,轉身就走。

季誠一個早自習都沒出現,一直到第二節課下課,他的座位都是空着的。

兩節課的任課老師看到他的座位空着,問了是誰坐在這裏,聽說季誠的名字,兩位老師不約而同地沉默了。

繼續上課。

薛卉感受到老師們對季誠冷漠的态度,心裏有點兒不是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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