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誦經才結束不久，道館裏的人已經走了不少，只剩下幾個人在收拾館裏的東西，漸漸地，人越來越少了。

一個大約十七八歲的少年将掃把放好，看着坐在道像前的人，想了想，還是往前請了安，“尊師，夜深了，該休息了。”

被喚作尊師的人一頭灰白的頭發紮起，盤在後頭，一副仙風道骨的模樣确實讓人尊敬，只見他微微睜開眼，望向了館外，“快子時了……”

“阿明，你回去吧，子時一到，陰氣深重，你便拿着桌上的燈籠，下山回家吧。”

“是，尊師。”阿明行了禮，見師尊又閉上眼打坐，他也只好拿起桌上的燈籠，緊了緊衣服，往館外走去。

阿明離開後，道館便只剩下老人，黑夜之中，只剩下外頭有些放肆的冷風在不斷吹拂着，本該關緊的門也在突然間被風吹開，不斷地撞擊着旁邊的東西。

道館中的燭火忽明忽滅，猶如鬼魅一般四處而竄。

老人睜開眼，往館外走了出去。

冷風依舊放肆地吹拂着，刮到臉上的時候似乎還有些疼。老人只是拂了拂手，往一處黑暗中走了過去。腳步聲回蕩在山間之中，極其瘆人。

沒過多久，老人突然停下腳步，看着不遠處微微亮起的綠光，他眼神掠過一絲殺意，但是在接近那綠光之前便消失，老人微微作揖，“您來了。”

綠光之中，一張面無表情的臉漸漸顯示了出來，“尊師大人，近來可好。”

“您不是很清楚嗎？”老人看着對方，語氣冷淡，“您這次來可為了何事？”

“他來了。”那人微微眯起眼，意味深長地看着老人，“你等了那麽久，不就是為了報仇嗎？”

“我孫兒因他變成了廢人，這仇我自是會報。只不過我還是想知道，您為何想和我合作？”說起他們嘴中的那人，老人的臉上便露出猙獰的神情，似乎就想此時将那人撕成碎片，以平複心中那份不甘和憤怒的心情，“他好歹是你們那邊的，您這樣子就不怕反水嗎？”

“哼，他何時将我們放在眼底，再不消滅了他，恐怕，這陰陽兩界便會掀起一場血腥風雨。”

“如此甚好，那您可有什麽計謀？”

“自然，只不過需要尊師大人相助。”

“只要能殺了他，哪怕要我的命，我也不會眨一下眼。您，可別讓我失望了。”

“定不會讓尊師大人失望的。”那抹綠光漸漸地消失，黑夜之中，似乎只剩下風蕭蕭的聲音，當中似乎夾雜着什麽奇怪的嗚呼聲，如野獸的低鳴聲，又如誰在哭泣。

老人閉上眼，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樣讓人甚是覺得可憐，“很快，爺爺就會為你報仇了……”

他沉默了很久，突然睜開眼，如同野獸般嗜血的眼神狠狠地盯着某處，“我也會給你一副完整的身軀，讓你好好将那些看不上你的人全部踩在地上……”

男人又再次點燃了一根煙，好整以暇地看着對面樓上的光景，在不久前對面那間空了許久的房子被人買下了，搬進來的是一男一女，本來這種事男人是不關心的，但是住在這裏的人都知道，那間屋子不幹淨，前面也有不少人搬進來過，只不過幾乎都出了事，再後來，這屋子便被人稱為鬼屋，沒有人再搬進來過。現在有人住進來，倒是出奇得很。

男人深深地吸了一口煙，随着吐出的煙霧中，他看到了那個女生走了出來，站在了陽臺上。

四周的燈光并不亮，而且兩樓之間也隔了一段距離，他看不清女生的模樣，只不過在他看來，哪怕只能看到這人的輪廓，男人也覺得，這個人，應該很漂亮。

那是一種無法忽視的魅力，仿佛這個人一出現，整個世界都會為之傾倒。

男人想着，嘴角露出一抹極其邪魅的笑意，也許該找個機會去見見那女生了。

正當男人這般想着的時候，對面的女生身子頓了頓，往後退了幾步，沒等他看清，那人便迅速回了屋子，連同陽臺上的窗簾也拉了起來，似乎不透露一點隐私。

至于這麽怕自己嗎？

男人摸了摸自己的臉，好歹自己也長得不錯，更何況自己還沒做什麽壞事，這女生至于跑得這麽快嗎？

他聳了聳肩，手機也在這個時候響了起來，“喂，親愛的，你還沒睡嗎？”

他冷笑了一聲，似乎很讨厭這個死纏爛打的小女友，“哦，我在想你啊，怎麽敢睡呢？”說着，他不自覺地摸了摸手上的雞皮疙瘩。

“真的嗎，親愛的，我太愛你了。”對面的女生似乎很嬌羞地說着，“明天我們去看電影吧，好久沒和你……”

“好啊，那明天我去接你。”見外頭實在沒什麽好看的，男人退回屋，正想關了陽臺上的門，突然聽到樓上傳來幾聲敲打的聲音。

大半夜的，搞什麽鬼？

“真的太好了，那我等你哦，麽麽噠，親愛的，晚安。”

“晚安。”男人挂了電話，嫌棄了将手機丢在一邊，“傻逼。”

他說着，樓上又傳來一陣陣腳步聲，聽起來像是很多人在上面跑動一般，男人擡起頭，看向了天花板。幾塊牆屑掉落了下來，落在了男人的肩上。

男人厭惡地拍掉肩上的東西，正想上去和那些人理論一下，樓上便沒有再傳出什麽聲音，他聳聳肩，瞥了一眼地上有些發黑的牆屑，而後爬上床，玩起了手機。

如果樓上再敢發出什麽聲音，明天讓自己的兄弟好好教訓一下那些人，看看還有誰還敢在自己的地盤上滋事。

“移魂術是什麽？”左靈從古書中擡起頭，看向了坐在一邊的林巫一，“是不是和走舍一樣。”

林巫一放下手中的書，看向了左靈，“兩者大致相同，不過對象卻有些不同，走舍是鬼魂奪取活人的身體，占為己有，而那身體的靈魂便會消失，進不入輪回。而移魂，便是兩個氣場相符的人互換魂魄，簡而言之，便是換身體。”

“诶，為什麽要換身體？原來的不行嗎？”左靈手托着腮，有些疑惑地說着，“自願的嗎？”

林巫一笑了笑，說道，“你以為想換便能換的嗎？使用此術的人壽命會因此少了幾十年，所以除非這魂魄非換不可，不過，這移魂術可不一定要雙方都同意。人類之中，不是有許多植物人或者是殘疾者，他們想要重新得到一副完整的身體，便會在其他人身上下手，因此移魂術在人間算是禁術。”

“又是強迫的。”左靈皺了皺眉，看着古書，如果說走舍是鬼魂對生的執着，那麽移魂卻是人心的邪惡。

“果然，還是覺得人類太可怕了。”雖然鬼怪也太可怕了。

林巫一勾起唇，冷笑着，“千百年來人類一直都是那麽自私，冷漠，貪婪，為了自己的私欲，什麽可怕的事都會做得出來。所以，我還是那麽讨厭人類。”

“那……”左靈擡起頭，眼巴巴地看着林巫一，“我不算是人了吧。”林巫一瞥了她一眼，淡然道，“可你還是那麽膽小怕鬼，心又那麽軟。”

“我會改的。”左靈堅定地說着，怕鬼只是因為她被鬼吓得太久，才會習慣性地怕鬼，至于心軟……“我會努力不去相信人類的話。還有鬼的。”

“呵……”林巫一只是笑笑，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左靈看向外頭，不知道想到什麽，想要問林巫一卻不知道怎麽問，而林巫一卻是連頭也不擡，“要問什麽就問，什麽時候變得這麽扭捏？”

“不是啦……”左靈尴尬地笑了笑，想了想，還是開口了，“那一年，是景無帶走白思念的魂魄嗎？”

林巫一擡眼望着她，“誰是白思念？”

“就是高中宿舍那個附身在我身上，殺死其他女生的鬼。”提起那段往事，左靈還是有些不舒服的，畢竟當年自己被那鬼逼迫得精神崩潰，還得去精神醫院待上那麽一段時間，簡直是身體和精神雙雙受盡了折磨，能不記得嗎？

“哦，你問這做什麽？”

“沒事啊，只是問問，畢竟我都回來F市了，下次遇到的話，好歹還能打聲招呼。”順便，那幾個女生的魂魄也應該不在了吧，不然下次萬一被自己遇上了，那可就尴尬了。

“被鬼殺死的鬼魂無法進入輪回，要不是你提醒，我倒是忘了這回事。”林巫一看着左靈，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意，“說到底，當年那些女生因你而死，若不是你成了引渡者，那幾人還會一直糾纏你。”

“那她們現在還在？”

林巫一笑了笑，看向了窗外，“你有沒有發現F市異樣的地方？”

“異樣？”左靈思索了一會，才搖了搖頭，“我感覺陰氣很重，原來這屋子的怨氣已經被你驅散了，只不過我還是能時常感覺到怨氣。總比我們之前住的地方還要多。”

“F市本身便是坐落在死門之上，人死後無法進入輪回，只能游蕩于這世間，然而死門有進無出，那些鬼魂無法離開這地方，日積月累，這地方的怨氣比任何地方的還要重。對于剛死不久的魂魄，陰差除非能及時出現，将它們及時引渡，不然一旦沾染這怨氣，想要再引渡就沒那麽容易了。而你所說的那個白思念，對人世太執着，又受這怨氣所影響，自然成了厲鬼，又遇到你，心中想重為人的念想越加強烈，才會利用你去殺了那幾個人。”

“那景無不是收了她嗎？後來為什麽我離開的時候，還有人死呢？”

林巫一本不想多說什麽，可看到左靈的時候，他還是開口了，“那些人命中注定那時死去，即便沒有遇到你，她們也會死的。”

“诶？”左靈愣愣地看着林巫一，突然覺得他是不是在安慰自己？

“不過，她們跟着你才能離開F市，但是你成了引渡者，她們無了支撐，魂魄只能回到這F市。”

“額，所以，她們還在F市？”也就是說，那幾個人可能随時會來糾纏自己。

林巫一一副恨鐵不成鋼地看着左靈，“不要告訴我，你怕了？”

“沒，我只是在想，她們現在會在哪？”左靈眼神飄忽着，其實她并不是怕那幾個鬼魂，只不過當時怎麽說也算是自己殺了她們，要是萬一真遇到了，是要跑呢還是将她們引渡？

“她們在哪裏死的，魂魄應該還在那裏徘徊。”林巫一突然想起什麽似的，笑着看着左靈，“在地獄也待了幾個月了，我想看看你的法術有沒有長進？”

“應該有……吧。”左靈盯着手中的古書，這段時間自己倒是學習了不少的法術，但法術依舊時靈時不靈，“額，偶爾會卡機算不算長進了？”

“你不是一直都這樣嗎？”林巫一挑挑眉，淺笑着，“我也不指望你法術能突飛猛進，我也說過，我不可能時時在你身邊，這世間不論人或鬼都會對付你，我只希望，你不要再讓我失望。”

“嗯……”雖然林巫一說着這般正經的話，但是左靈還是從他的眼底看到一絲狡黠，她看了看窗外，突然覺得外頭的月亮好亮。

“所以，先從那幾個魂魄開始。”林巫一勾起唇，笑得十分邪佞，“你說怎麽樣呢，小姑娘？”

非常不怎麽樣！左靈苦笑着，為什麽林巫一要長得這麽好看，好看得令人發指，“我知道啦。”

“明天是十五，陰氣會更足，所以你明晚就去一趟吧。”

“那，林巫一，你不陪我去？”左靈雙手撐住下巴，一臉期待地看着他，“你不陪我去怎麽知道我法術有沒有進步呢？”

林巫一看着那雙黑亮的眼睛，他伸出手，往左靈額頭伸了過去，“唉，痛……”

看着左靈捂着額頭的模樣，林巫一好笑道，“看你回來的狼狽樣，我就知道你法術有沒有進步。”

“好吧。我一定不會讓你失望的。”左靈揉了揉額頭，發奮般地拿起古書，研究了起來。

竟然又彈自己的額頭，雖然不讨厭林巫一的動作，但是還是會痛的。左靈突然悲哀地發現，自己似乎有某方面的癖好了。

林巫一好笑地看着對面那個緊皺着眉頭，發奮讀書的女生，而後笑容漸漸褪去，他看向了窗外，眼底掠過一絲冷意。

F市，似乎有什麽東西在蠢蠢欲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