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犢車一路行駛,路過一座彩牌樓時停了下來。

顧阿纖有些奇怪,剛要問,就聽車夫道,“女郎,是郎君。”

她向窗外望去,只見顧弦高興地站在二樓沖她招手,旁邊站着衛宴。

“阿纖,上來啊,阿兄帶你看好東西。”

她猶豫了一下,窗外接二連三傳來顧弦呼喊的叫聲。她捂捂耳朵,哪有這樣的阿兄,恨不得天下人都知道他妹妹的閨名。為了避免他還叫,只能下車去。

剛進去就聞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她皺皺眉上了樓。

“阿纖快來,一會兒看你阿兄的威武将軍大發神威。”顧弦笑道。

“威武将軍?”顧阿纖遲疑道。

“一只雞。”衛宴在旁懶洋洋道。

“不是一般的雞,威武至極,啄變天下無敵手。”顧弦連忙補充。

原來是鬥雞場啊。

她明白過來。

她環顧了一下,雖是二層也就一層半,并不高。房間的牆壁上挖了一個方形的大洞,安了欄杆,從這裏可以看見一樓的大堂。有錢的郎君包下二樓的房間,即可欣賞到樓下的鬥雞,又不用跟觀看的人擠在一處。

“好,我今天就看看阿兄的威武将軍有多威武。”顧阿纖抿嘴一笑,坐到窗邊。

顧弦立刻蹿了一步坐在她旁邊,然後拍着自己的另一邊對衛宴道,“你做這兒。”

衛宴清曜的眸光從顧阿纖身上掃過,有些無奈地坐在顧弦指定的位置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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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只一會兒,樓下的人就多了起來。販夫走卒、富家子弟聚在一起。二層樓只有四間隔間。

顧阿纖一下就發現對面的隔間裏坐着王珞和他的同伴。

“咦,珞表兄?”

“啊,真的是,他怎麽也來了?莫非抱着他的撒毛将軍來了?”顧弦皺皺眉。

“什麽傻帽将軍?”顧阿纖忍住笑問。

“他的雞一上場就先把自己身上的毛一頓啄,可不是撒毛将軍。”

原來是這麽個撒毛啊。

顧阿纖抿抿嘴,“那為什麽要先啄自己的毛啊?不疼嗎?”

“那誰知道他雞什麽毛病,可能想先聲奪人?”顧弦猜測。

“因為他在雞身上塗了貍膏,不僅對方的雞聞到狐貍味不敢沖過來。他自己的雞也産生了自我懷疑。所以不停啄毛。”衛宴道。

“啊,”顧弦一拍大腿,“好狡猾。幸虧我給我的雞翅膀上下塗滿了芥,啄起來辣不死它。”

顧阿纖一頓,暗自撇嘴,半斤八兩嘛,誰也別嫌棄誰。

“珞表兄真有趣。”她随口贊道。

衛宴因為這句話,眸色微沉。

一樓的中央,被圍欄出一個大圓圈。主事者抱出兩只雞,顧弦聲音突然激動起來,“啊,那是我的威武将軍,”聲音突然變得有些遲疑,“還有珞表兄的撒毛将軍。”

“哎,怎麽偏偏遇上這只狐貍雞。”顧弦狠狠拍着大腿。

對面的王珞發現了這邊動靜,目光望過來,在顧阿纖身上停留了一下,微微一笑。

衛宴的眼神一下子變得沉郁。

随着兩只雞高亢的叫聲,樓下樓上都興奮不已,大聲鼓噪。只見雞毛亂飛,羽翼互扇。鬥雞們泛着兇狠的眼神,朝對方狠狠撲過去。

“戳它,啄它,哎呀,別躲啊。”顧弦不停大叫,恨不得自己上場。

顧阿纖甚至都不用欣賞鬥雞了,看顧弦一個人就足夠了。

王珞時不時将目光投過來一下,他每看一次,衛宴眼神就不善一分。不過幾次,他就覺出不對,心下納悶。不記得自己有得罪過衛宴啊?

到底顧弦的威武将軍還是輸了,被王珞的撒毛追的滿場亂跑,狼狽不堪。也不威武了,可憐的叫都叫不出。

“真氣人。”顧弦咬牙切齒,“下次跟他比鬥鵝。”

“鵝還可以鬥?”顧阿纖驚訝地問。

“何止鵝,鴨子都可以鬥。”顧弦道。

這時,門被推開,王珞走了進來,笑眯眯道,“行啊,你約時間。阿纖,到時候你給我們作見證。再輸了,阿弦你以後可別出來了。”

“有本事別塗貍膏。”顧弦不滿道。

“你也可以塗啊,讓它倆對熏。”王珞滿不在乎道。

顧弦不屑地扭臉。

“好了不和你說了,我還有正事。”王珞看了一眼顧阿纖,“改日,阿兄帶你去玩點不一樣的。”

顧弦等王珞走了才敢說,“什麽正事?無非勾欄......”他突然想到顧阿纖在這兒,連忙捂住嘴。

“珞表兄很與衆不同。”顧阿纖笑道。

總是穿得很絢麗的顏色。

“他還愛穿女郎們那種大撒花褲子上街呢,不僅他自己穿,還做了幾十條給他院子裏的仆從們穿。”顧弦哼道。

顧阿纖用團扇掩住笑顏,珞表兄真放,蕩不羁。

“你以後離他遠點,他最會哄小姑娘。”顧弦諄諄教導。

“我覺得珞表兄很好,那天玩握槊,他分了我好多彩頭。”顧阿纖彎彎眼,兩頰露出兩個小酒窩。

“走吧。”衛宴突然道,嗓音冷淡,眸光深處壓抑着不悅,率先走了出去。

顧弦用眼神向顧阿纖詢問,他怎麽了?

顧阿纖一臉茫然地搖搖頭,只知道他看起來不太高興。

回去時,顧阿纖和顧弦一輛犢車,衛宴一輛。兩輛犢車一前一後回到了甜水巷。衛宴面無表情下了車。

顧阿纖本以為他會直接回衛府,誰知他突然停了下來,“別忘了我的糕。”說完就走進衛府。

“什麽高?”顧弦看着衛宴的背影不解的問。

“紅豆糕。”顧阿纖小聲道。

“你還會做點心?”顧弦睜大眼,“怎麽不先做給阿兄吃?”

顧阿纖笑,剛要回答他,又一輛犢車停了下來。

兄妹倆一起望向那輛犢車,只見一個身材高大的男子從車上走下來。顧阿纖認出那是王小娘的兒子,阿父的庶長子顧明覺。璎珞曾隐晦地告訴她,夫人和郎君都不喜歡顧明覺。

顧弦眸光微沉,“我們走。”話音剛落地,就見顧明覺從車上扶下一名妖嬈的女子。

顧阿纖視線一頓,眼睛猛然睜大。

曹月牙?

曹月牙扭着腰肢走過來,福了福,嗓音嬌滴滴,“顧女郎安好。”

若不是那張臉,顧阿纖還以為自己認錯了人。這明明是曹月牙,但又不是。以前那個有些刁蠻的少女脫胎換骨,變成一朵柔媚的花。尖尖的眼尾淌出淡淡妩媚。連嗓音也不同了,如春睡剛醒般的嬌懶。

“你不是,被你阿父賣了嗎?”顧阿纖道。

“是啊,多虧了郎君,”她對着顧明覺妩媚一笑,“郎君憐惜奴,贖了出來。”

“我們走吧,與這種人多說什麽。”顧弦絲毫不意外顧明覺買個勾欄女回來,這是很多郎君們常做的事情,家中姬妾幾十人,也不過被人豔羨一句風流而已,談不上品行問題。只不過他不喜歡。

曹月牙絲毫不介意顧弦對她的态度,她笑吟吟地看着顧阿纖被顧弦拉着走。

這顧府可真大,真好。以後這也是我的家了。

她舒服的嘆口氣,更加用力的環上顧明覺的胳膊。

郎君還沒有孩子沒有正室,她要趕個先,搶在正室進門剩下長子,她就站穩了。

顧明覺把曹月牙安頓好後,來到王小娘的院子。

“小娘,人接回來了。”

王小娘心疼地遞上帕巾,“不是什麽急事,你擦擦汗。”

“那女子有什麽好,小娘幹嗎非要我贖她?”顧明覺接過來拭拭手。

“還不是為了你妹妹。”王小娘道。

“阿蓉?”顧明覺冷哼,“她見了我從來一句阿兄不叫。眼睛只盯着顧弦。她可沒當我們是親人。”

“你妹妹可憐,若不是新來的女郎,我何必替她打算。”王小娘嘆道。

“小娘你已經為她打算過一回了。再說現在她也沒損失什麽,還是顧家的嫡女。管她幹什麽。”

王小娘不語,半天才說道,“你哄好曹月牙就行了。”

顧明覺笑道,“哄個女子有什麽難?不必擔心。”

顧阿纖回到房間,眼裏有絲沉悶。

沒想到又見到曹月牙,還是在這裏。說實話她對曹月牙被賣掉一點都不感到同情。也知道曹月牙對她的恨意有多明顯。

再仔細想想,為什麽就偏偏被顧明覺贖回來呢?想到碧圓說的,顧明蓉和王小娘從不見面,因為她回來了,突然聯系緊密起來。

不管怎麽樣,加份小心是沒錯的。

就這樣過了幾日,奇怪的是,曹月牙一直很安分,也沒有到處亂逛。

顧阿纖覺得有些奇怪,以她的性子哪裏會這麽安靜。就在她猜測的時候,顧弦帶過來一個食盒。

“阿宴叫我給你的。”顧弦表情有些奇怪。

顧阿纖打開看,裏面卻是空的。她正在訝異的時候就聽顧弦道,“我就說嘛,輕飄飄的。阿宴做什麽給你個空食盒?”

顧阿纖明白過來,抿嘴一笑,“阿兄,他是在提醒我做紅豆糕。也不知庖廚在哪裏?我現在就去做吧。”

“他叫你做你就做啦?”顧弦似有酸意。

顧阿纖微微一愣,笑容輕快,“做好後就先給阿兄送去。剩下的再給衛郎君。”

“那,行吧。”顧弦神情恹恹,勉強同意。

這回不用那麽摳摳搜搜了。

顧阿纖帶着碧圓來到庖屋。婆子們見到她連忙迎出來。

“我要做一樣點心。”

“女郎想吃什麽盡管吩咐。”掌管庖屋的盧婆子忙說。

“我自己做。”顧阿纖笑着說。

婆子們面面相觑。有點不太敢。這萬一有個燙傷呢?以夫人對女郎的重視程度,還不扒了她們的皮?

“不知女郎需要什麽?奴婢給尋出來。”盧婆子說。到底是管事的,比別人多一份從容。

顧阿纖點點頭,要來泡好的綠小豆和赤小豆。讓婆子把它們蒸熟将皮摘去。然後她接過來用勺碾碎。接着又讓盧婆子将蜂蜜、麥芽饧和醍醐找出來。

聽到顧阿纖要醍醐,盧婆子的臉皮立刻抽了一下。

顧阿纖微微一笑。

這個時候沒有素油,只有葷油。雖然也有麻油,但都只能用于燃燈不能食用。鹈鹕是用牛乳熬成酪,酪生成酥,生酥成熟酥,再出醍醐。非常珍貴。

盧婆子找出一罐醍醐,異常小心的放在臺上,

顧阿纖将碾碎了的綠豆面和赤豆面過篩後,剔出細面。淋入蜂蜜和熬化的麥芽饧和醍醐放入攪拌。拌好後上火蒸熟,分作數十個小球,放入木頭做的模子中,再叩出來。紅色黃色的小方糕擺在那裏非常好看。

顧阿纖将做好的綠豆糕和赤豆糕分作幾份,“把這些給阿母和阿兄送去。”接着她讓碧圓将帶來的錢抓了兩大把,“辛苦你們了,這些你與她們分了罷。”

盧婆子臉上開滿了花,一邊接一邊說,“奴婢們也沒做什麽。”

顧阿纖讓碧圓用帶來的食盒把剩下的糕裝進去。走出庖屋才說,“你再去阿兄那裏一趟,把這個給他。”

碧圓雖然有點疑惑,不是已經讓人去給郎君送一盒了嗎?怎麽還送?

心裏這麽想,但是還是乖乖地捧着食盒走了。

顧阿纖獨自一人沿着來時的路往回走,才走到月亮門邊,就聽見花蔭下一個嬌滴滴的聲音,“顧女郎。”

在自己家連姓一起喚她女郎的只有一個人。顧阿纖轉過身來,看着穿着水粉色金線繡花的曹月牙。

她站着未動,曹月牙搖搖擺擺地扭過來,“沒想到你竟然有這種境遇?”

顧阿纖微微一笑,“我也沒想到,你竟然有這種境遇。”

曹月牙表情扭曲了一下,然後迅速恢複,嬌笑道,“我現在有什麽不好能成為顧郎的妾,真是不知道有多開心。比我以前的生活好的太多了。你瞧,我現在也住在顧府了,跟你一樣呢。”

顧阿纖淡笑道,“你是妾嗎?”

曹月牙臉色一變,有點惱羞成怒。她現在只能算家妓,跟妾沾不上邊。

“你還是像以前一樣的讨人厭。”她細細看着顧阿纖的臉,心裏萬分嫉妒。如果這張臉長在她的臉上就好了。

“我不與你說了,你以後好自為之吧。”顧阿纖轉身離開。

“你也要好自為之。”

身後傳來曹月牙嘶啞的警告聲。

顧阿纖知道這種敵意是永遠無法消除了,曹月牙把命運的不幸歸結為她的原因。在她這種自私自利的人眼裏,任何人不肯為她做出犧牲都是有罪的。

回到藕香閣,剛進院就聽見婢女們細細哈哈的拿着小盒子不知在看什麽。見她回來,璎珞連忙迎上來,“女郎怎麽一個人?碧圓呢?”

“在這兒呢,你是不是以為我去玩耍了?”碧圓突然從顧阿纖身後跳出,指着自己鼻子道,“女郎剛剛讓我給郎君送點心去了。要不然我怎會抛下女郎一個人?”

“是,知道了,你很忠心。”璎珞笑道。

顧阿纖心情突然清朗起來,不管怎麽樣,她現在已經不是泔水巷的顧阿纖了,她有父母兄長,還怕一個小小的曹月牙?

“你們在做什麽?”她笑眯眯地問。

“女郎,今日是七月七乞巧節,奴婢們在抓喜子。”初雲捧起漆盒讓她看。

顧阿纖本能的一閃。那不是蜘蛛嗎?

“女郎怕喜子?”初雲驚愕道,“都怪奴婢......”

顧阿纖笑着搖搖頭,“我何止怕喜子,只要多腿的蟲子我都怕。”

璎珞捧着一個大一點的漆盒過來,“女郎怕喜子,那是奴婢幫女郎挑,還是女郎自己挑?”

知道那盒子裏一定裝滿剛抓的蜘蛛,顧阿纖忙道,“你來吧。”

這是乞巧節的風俗,抓一只蜘蛛放進盒子裏,第二天看誰的網結的密,誰就乞到了巧。預示會越來越心靈手巧。

“那奴婢給女郎挑只最大的。”璎珞拿着一雙玉箸低着頭在盒子裏夾夾夾的。

顧阿纖想到盒中的情景,就覺得頭皮發麻,立時躲回屋子裏。

到了傍晚,璎珞給她梳了一個朝花髻,斜斜的插了一支金雀步搖。雀兒銜着一串金穗,走一步搖幾下。連耳铛也是指甲蓋大小的金雀,又別致又活潑。

到了廳堂,顧明蓉早就到了,正依偎着顧夫人說笑話。見她走進來,眼神立刻黏過去,“阿纖這支步搖和耳铛別致,一定又是阿母給的,阿母偏心。”

“你阿母也沒少給你東西,阿纖剛回來,這樣盯着沒有阿姊樣。”一旁的顧司空道。

顧明蓉立刻坐直身子,眼圈一下子就紅了。

阿父以前雖待她嚴厲,但是還是個慈父。怎麽顧阿纖一回來就立刻變了?阿母也沒有這樣快。

“好了,今日過節。”顧夫人道,接着扭頭對顧明蓉說,“前兩日才給了你一套琉璃首飾,你不是很喜歡嗎?”

顧明蓉眼圈更紅了。

阿母以前也不這樣的,不過一套首飾,值得不停地提嗎?

“喜歡雀樣的頭釵?改日阿兄給你弄一支。”顧弦連忙息事寧人。

還是阿兄對我最好,顧明蓉垂眸心道。

這時,幾個婢女搬過一座用錦結成樓殿,五六尺高。陳以瓜果酒炙,以祀牛女二星。

顧夫人笑着說,“今年的乞巧節我們家有兩位女郎,那麽讓誰去祈福呢?”

顧阿纖看顧明蓉低着頭不語,于是說,“讓阿姊去,阿姊往常做習慣了,一事不煩二主。”

顧明蓉也知這時必須謙讓,她不情願地擡頭道,“讓妹妹吧,妹妹剛來,自然以她為先。”這個祈福,每家牛女二星只能聽見一人的願望,再多許就不靈了。誰不想年年有個好兆頭?

顧夫人拿起案幾上的一個白玉小盒,“這裏面有兩尾七孔針,誰絲線穿的最快,就讓誰去。”

穿針乞巧,這也是傳統了。顧阿纖和顧明蓉都欣然點頭贊同。她倆一人手拿一枚金針和一根絲線,在婢女敲響手中小鑼時,同時穿針。

但是顧明蓉素日從不做活,每日只吟詩作畫,哪裏比得過阿纖。顧阿纖穿好後交給顧夫人查看時,她還在那笨手笨腳的往針眼裏怼。

“我輸了。”她放下針,極力作出一副無所謂的模樣。

“那就阿纖去祈福吧。”顧夫人笑眯眯道。

顧阿纖看了顧明蓉一眼,見她神情平靜,便點點頭走向錦結成的樓殿。

“祈福不可貪心,三千弱水只取一瓢飲。”顧司空溫和道。

許什麽呢?

顧阿纖跪在席上,看着夜空。想了想,閉上眼睛。

希望有一位郎君,可以與我一起蹒跚漫步。在夕陽西下,白頭到老,相濡以沫。即便紅顏消逝,也不會被厭棄。他最喜歡我,只喜歡我。

祈福完畢,婢女們為每個人奉上食盒,動清商之曲,絲竹聲聲。

“今日聽聞阿覺帶回的那個女子與你說話了?”顧夫人忽問。

顧阿纖微微一怔,有些忐忑道,“阿母,我做錯什麽了嗎?”

顧夫人笑着溫言道,“不算做錯,只是那種家妓,你回應她便是掉了身份。下次她再與你搭話,不要理會就是。”接着她又沉聲道,“阿覺也是,不好好管教自己的下人。”

顧司空皺皺眉,“我會說他的。”

顧夫人滿意地點點頭。

婢女們忙來斟酒,氣氛又回到剛剛的舒緩中。

顧阿纖剛想割片炙肉吃,就聽顧明蓉笑道,“說起來也不怪那個家妓。畢竟妹妹與她熟識,豈能不打個招呼?”

顧夫人一愣,看向顧阿纖。

顧阿纖輕輕捏捏衣帶,瞥了顧明蓉一眼道,“你倒對我了解的清楚。”她看向顧夫人,“也不是什麽熟人,是我養母的外甥女。因為家中欠債便把她賣掉了。誰知被大兄買了回來。也真是巧。”

她隐瞞下雞鳴寺的事情。雖然逃出一劫,但是并不光彩。這段事情對高門來講甚至是恥辱的。她料定這些是王小娘告訴顧明蓉的,也知道曹月牙一定不敢講雞鳴寺的事情。因此并不擔心。

顧明蓉咬了一下唇,又笑道,“哪裏是巧,不過順手買個奴婢,這也能被你猜疑。”她說完這話再不敢挑釁,老老實實低頭吃飯。

顧夫人若有所思地看了她倆一眼。

經過這個小插曲後,樂女先上舞藝,氣氛又歸為和諧,一家人守着明月笑語晏晏。

宴席結束後,顧阿纖回到藕香閣。

臨睡前璎珞往她床邊小幾上放了一個巴掌大的白玉小盒。她知道裏面是蜘蛛忙道,“放遠一點。”

璎珞抿嘴一笑,拿走準備放在窗子邊,卻露出下面壓着的一封信來。

“這是哪來的?”顧阿纖問。

“是郎君着人送來的。”

阿兄?有什麽事不能當面說?她疑惑地拆開來。裏面沒有字只有一張小畫。畫上畫着一只荷花燈,飄在茫茫水跡上。右下角有個小小的宴字。

顧阿纖心髒跳錯一拍,衛宴?

璎珞擱好白玉盒,看着窗外的明月道,“八天後就是中元節,到時街上很熱鬧,女郎可以去放河燈了。”

顧阿纖這才知道衛宴那封信裏的燈是什麽意思。

他要約我去放河燈嗎?

有些困倦的顧阿纖迷迷糊糊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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