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超級接盤俠(三)
這真是最壞的結果之一了。陸洺想。
表弟柳意搞上了比宿郢大了十幾歲的姐姐,而他又看上了宿郢。先不說別的,要真成了,他們這輩分怎麽算!如果不是作風格外剽悍的一家人,誰能接受這個設定?
想想宿芩雲四十好幾,冒着生命危險都要給柳意懷崽子,再想想之前柳意那一臉“光腳的不怕穿鞋的”表情,想來是棒打不散了。
出師未捷身先死,他真是惱火至極。
等宿郢走後,轉頭就給柳意連環十八call,準備好好撒撒氣,誰知電話接起來,傳過來一個溫溫柔柔的女人聲音。
不用說,就是女主人公本人,宿芩雲。
他“砰”地把電話挂上,栽倒在沙發上抱着頭哀嚎了起來。
本以為他跟宿郢沒什麽機會相遇了,心裏拔涼拔涼的,好幾天都沒精打采,吃嘛嘛不香。誰知半個月後,一個雪天,他們又見面了。
立冬那天早上,大街小巷揚起了雪花。天氣并不冷,雪花小片小片的,被風稍稍一吹就在空中旋起了舞,掉在地上化成了一滴水跡,
宿郢來到寵物醫院,将蟬蟬交給了陸洺。
“路店長,我家狗耳朵傷了,您幫我看看。”
陸洺接過小狗,翻着小狗的耳朵看了看,果然一只耳朵已經耷拉着了,耳根子處浸着血跡。他皺眉道:“怎麽回事。”
“扯傷了。”
“我知道是被人扯的。”陸洺最是心疼這些小東西,看着疼得蔫頭耷腦的小白土狗憐惜得不得了,安慰地摸了又摸。忍不住責備宿郢:“狗耳朵不能揪,這裏很脆弱,就算懲罰狗狗也不能這樣做,不然一不小心就容易受傷。”
“不是我揪的,”宿郢摸了摸小狗的頭,“蟬蟬白天就放在您這裏,您幫我處理一下它的傷口,我出去辦點事,下午就過來。”
陸洺點點頭。宿郢看起來着實不太高興,離開的背影都帶着火氣,但還是很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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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狗見宿郢走了,立馬嗚咽着要從陸洺懷裏掙紮出來,一個不注意摔到了地上,“啪”一聲栽了個大跟頭,吓得陸洺連忙跪下來查看,生怕摔出個好歹。
“小祖宗哎,消停點兒,你老爹一會兒就回來了。”
宿郢出了門,進了自己的車裏,關門時摔得“砰”一聲,把車裏的人吓得一個哆嗦。
“不好意思,久等了。”他一邊發動車,一邊對車後座的人說。話是這麽說,但他的語氣一點也沒有抱歉的意味,反而透出一股嘲諷的味道。
“沒有沒有。”車後坐的是個女孩兒,看起來二十出頭的樣子,長得漂亮,看起來人也很機靈。可惜,就是沒機靈到對的地方上。
因為之前在網上查到說小狗不喜歡獨自在家,關久了容易關出心理疾病,加上考慮到蟬蟬本身是條流浪狗,性格本來就膽小內向,自撿回來以後就格外黏他,走一步都想跟着。宿郢自己也不忍心把它扔在家裏,于是就帶着蟬蟬去上班了。
蟬蟬大部分時間是在他的辦公室裏乖乖趴着,看見他休息了就湊過來跟他玩一會兒。但總有不方便的時候,比如會客的時候,他就讓秘書将蟬蟬帶出去照顧一會兒。誰知道,這一照顧就給照顧出問題了。
剛跟客戶達成共識簽了字,就聽見外面大呼小叫,女孩兒的哭聲和犬吠聲雜成一片。他跟客戶說了聲抱歉将人送走,然後出門去看,發現前段時間剛上任的這個新秘書捂着手哭得不行。
蟬蟬瘸着腿一邊“嗚咽”一邊焦急地往他身邊挪,他将蟬蟬抱起來,發現左邊的狗耳朵上有些血跡,耳朵根子殷紅。
他頓時有些惱火。
旁邊湊上來不少人說蟬蟬把秘書咬傷了,還有幾個細微的聲音譴責他為什麽要把狗帶到公司來,咬傷人了誰負責?說話的那幾個是男員工,跟這個新秘書關系比較好。
蟬蟬咬人?他家這條膽子小得見人就繞的狗會主動咬人?再怎麽懷疑、再怎麽生氣也沒辦法,蟬蟬确實咬了人。
他看了眼哭得厲害的秘書,強忍着怒火道了歉,說會負責她的醫藥問題。他注意到,他說了會負責以後,秘書就不怎麽哭了,但還是一臉委屈可憐。
在這個世界待了二十幾年,宿郢如今快三十歲,一直單身,多金又帥,堪稱鑽石王老五。倒貼他的人年年都有,但多數都是正大光明,所以他從未太過提防過。
他不是不知道秘書那點小心思,但總想着這姑娘确實能力不錯,做事細心靠譜,所以他選擇冷處理,對她的态度也是公事公辦格外冷淡,從不多說一句,希望讓她明白他的态度。卻沒想到,是個有野心的。
宿郢沒當着秘書的面去調監控,只是在回辦公室收拾東西時給保安發了條短信,讓把監控內容發到他的手機上。發完信息後,他去地下車庫把車開出來,讓秘書上車,說要送她去醫院。秘書看見他那輛車的一瞬間,眼睛都亮了,他喊了幾聲才把人喊回神來。上車時,他故意開了後座的車門,不出意料,看到了秘書不太愉快的表情。
“老板,我能坐副駕駛座嗎?我有點暈車。”
宿郢道:“車裏有暈車藥和水,我開車很穩,不會讓你暈車。”說罷,他抱着蟬蟬進了車裏,将蟬蟬放到了副駕駛的位置上。
後視鏡裏的秘書頓時就黑了臉。
一路上宿郢都沒有說話,秘書企圖搭話他也随意敷衍過去。他沒有先帶秘書去醫院,而是将蟬蟬先送到了陸洺那裏,秘書不高興地問為什麽。
“順路。”宿郢這樣說。
最近的醫院在公司北面兩公裏處,寵物店在公司東面三點五公裏處,這能叫順路?秘書心裏不愉,但不敢開腔。
她其實也有些委屈的。剛開始來到公司,看到自己的老板是個未婚有為青年才俊,長得好還有錢,就一見鐘情了。本以為以她的相貌和年輕,近水樓臺先得月,足以釣上這個金龜婿,卻不想宿郢根本不按套路出牌,冷淡得像個性功能障礙患者。
眼看越來越沒有情況,突然事情有了轉機,宿郢竟然是個喜歡小動物的男人。她是不喜歡這些東西,但宿郢喜歡,她就只能假裝自己也喜歡,打算跟那條殘疾狗套套近乎,好借此跟宿郢拉近關系,進而深入發展出點別的。
沒想到,她想跟狗親近,狗卻不想理她。她一靠近,狗就要跑,她走左,狗往右邊繞。
這畜生還嫌棄她呢?
一怒之下,她沖動地将狗尾巴抓住,狗轉頭要咬她,她就揪了狗耳朵。她又怕又氣,根本沒注意自己用了多大的力氣,狗被抓得疼痛難耐,翻騰着掙開後咬了她揪它耳朵的手,一下子就出了血。
剛好利用傷口鬧個大動靜,人總比狗金貴吧。她傻氣地想。
殊不知對于宿郢來說,還真不是。人是個什麽東西?畜|生永遠是畜|生,人卻常常不是人。
很快便到了醫院。
天越來越陰,雪變大了些。
周卑将确診單子整整齊齊疊好放進衣兜,從醫院出來時便看到了滿眼的雪花。
漫天都是,像天上的神仙扯散了羽絨枕頭,一陣陣微風是冬姑娘的撫摸,溫柔又冰冷。他深深吸了一口氣,被冰冷的空氣涼得一抖。張開嘴,吐出一串白霧。
“冬天到了。”
他擡起頭閉上眼,讓一片片雪落在臉上,嘴角揚起一個細微的弧度,慢慢張開雙手。
啊,真好。下雪,真好。
他站在醫院門診部的大門口,張開雙手仰對天空。這姿勢擋了不少病人和家屬的路,不管別人怎麽喊他都不理,我行我素地站在中央,臉上的笑容越來越大,甚至笑出了聲。
周圍人覺得他是個神經病,也不敢去招惹他,紛紛繞着他從邊上的小門裏進。一邊進一邊側目看這個漂亮的瘋子。
宿郢帶着秘書過來時看到的就是這樣詭異的一幕。
“周卑?”
周卑聽到了熟悉而陌生的聲音,睜開眼,看到了熟悉而陌生的人。他慢慢放下平舉着的雙臂。
“舅舅。”他這樣喊。喊罷,覺得不合适,改口:“宿先生。”
秘書在一旁,有些好奇地看着周卑。她沒見過這麽漂亮的男生,留着一頭披肩的微卷的長發,纖瘦高挑,穿着一件雪白的帶着毛絨帽子的羽絨服,面上含笑,像從畫裏走出來的王子。
他的漂亮并不讓人疑惑他的性別,另類的外形也并不令人反感,甚至連他的聲音,也澄澈得像被春風吹皺的一池蓮花潭水。
“老板,您的親戚?”秘書小聲問道。
“不是親戚。”周卑說。
宿郢皺了皺眉。
“我的媽媽不是宿先生的姊妹,所以不是親戚,”周卑笑盈盈地看向宿郢,“是不是,宿先生?”
宿郢根本懶得管他說的話,他想起系統發布的任務內容,對秘書說:“小劉你先進去挂號,我一會兒就過來。”
秘書看兩人間的氛圍有點奇怪,點點頭識趣地先進去了。等秘書先走了,留下兩個人在門口。
“別在門口擋着,去那邊。”宿郢往邊上一棵葉子掉光了的老樹下走,走過去後轉過來發現身後并沒有人跟着,周卑還在遠處。
周卑遠遠看着他大大地笑,像個小孩兒一樣沖他揮了揮手,轉身跑了。他跑得很快,一張疊着的白紙從他的羽絨服兜裏掉了出來。他沒有注意到,依舊往前跑,很快就沒了人影。
宿郢沒有去追他,而是走過去将他掉下的那片疊着的紙撿起來,是确診單。展開紙張,漫不經心地看去。當眼睛掃到病情診斷那幾行字時,他愣住了。
周卑是生病了。
HIV感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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