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車子裏的氣體沒有任何顏色,幽靈在旁邊只能感覺到氣流。一只松鼠匆匆跑過這片區域,沒有在途經此處時立刻倒地,塔砂幾乎懷疑自己想多了。

但無時不刻注視着地面的瞭望塔發現了問題。

焦黃色緩慢地爬上樹葉的邊緣,染色般擴散開來,那些有着柔軟弧度的葉片在完全變色後卷起,變得扭曲而脆弱。這速度并不快,然而肉眼可見,比正常植物的枯萎快了豈止一倍兩倍。枯黃色的瘟疫自幾輛大車炸開的地方蔓延,從低處擴散到高處,從這片葉子蔓延到下一片。

地面上雜草的凋零最為輕易,昂揚的草葉與花朵在枯潮席卷之際垂下頭顱,和落下的枯枝敗葉融為一體,在地面鋪上厚厚一層毯子。大樹的枯朽則需要更多時間,當它們完全死去,樹幹傾斜的那些開始轟然倒下,再沒有能固定住它們的根系。

這是多米諾骨牌被推倒的慢鏡頭,綠色的骨牌翻轉成發黑的黃色,緩慢卻勢不可擋。塔砂沒有一只能夠阻擋骨牌傾倒的手,她指揮地精弄塌了橡木老人周圍的土地,再将天花板重新填補好。這棵大橡樹被暫時封存在了地下城裏,帶着根系上的泥土,像那種準備轉移的盆栽。

直到天亮,大規模的枯萎還在繼續。許多地區的視野被熄滅了,因為完全拟态成樹木的瞭望塔也和它們模仿的東西一樣中了招。瞭望塔枯萎,倒塌,然後化作黑煙。

參與昨晚行動的亞馬遜人被塔砂安置在隔離病房,即使覺得自己沒有受傷,沒必要靜養,她們還是聽從了塔砂的命令。那個速度最快的、近距離厮打掉烏鴉面具的亞馬遜人在這天早上發現自己得了感冒,她有些沒精神,抓撓着臉上的皮膚,打着哈欠。她既沒有長出奇怪的東西,也沒神志不清,自己只覺得有點疲倦而已。換成另一個領導者,搞不好根本不會發現這個,但知道一切的地下城女士,在發現的第一時間繃緊了神經。

隔離病房被更加細致地隔離開來,每人一個房間,食物和水由地精運送。盡管如此,到這天傍晚,這支亞馬遜小隊的所有人都或輕或重地開始了感冒。第一個發病者沒有打噴嚏流鼻涕,她只是在這天晚上八點就倒在床上睡得不省人事——她可是夜巡輪班者。

塔砂關閉了所有通往地上的通道,起碼最近一周,她不打算讓任何人出去。

地下城能夠自給自足,但橡木老人的問題卻很麻煩。他休眠時完全是一棵橡樹,并非藥材,目前的藥園沒法種植他。一棵得不到陽光的橡樹能活多久,這問題塔砂不知道,也不想親眼看到。

人類到底用了什麽東西?某種毒氣或是病毒?但塔砂怎麽都想不明白,對方那種沒有飛機的科技等級怎麽敢打化學戰。一陣風就能吹散的毒氣不足以充當武器,而倘若濃度很高,像現在地面上進行的那樣,他們就不怕一陣方向恰好的大風把毒氣吹回他們那裏去嗎?

幽靈在地面上徘徊,看着整片安加索森林一點點淪陷。塔砂同時能操控的幽靈有數量限制,而在擁有了那個狼首的身軀後,兩個幽靈已是極限。兩只幽靈分別跟着枯敗擴張的兩個防線,這種不明狀況也向森林以外擴散,一只幽靈跟着向外擴張的枯萎線一路前行,發現了遠方的壕溝。

在安加索森林與人類活動區域之間,有一條一眼望不到盡頭的長長的壕溝。這條寬達兩米多的區域土地焦黑,似乎還被燒過。人類駐軍就在壕溝對面,武器指着森林這一邊。

塔砂一時不清楚這東西的作用,直到枯萎線蔓延到了這裏。焦黃色在草葉上彌漫,彌漫,最後停在了壕溝前。

這是隔離帶?塔砂愕然地想,用一條隔離帶阻礙“毒氣”,怎麽做到的?

“枯萎公約!”維克多脫口而出,“他們居然還在?”

“那是什麽?”塔砂問。

“來自德魯伊的邪教,德魯伊的死對頭,做的事和他們的名字一樣。”維克多說。

刨除深淵和天界不提,德魯伊的死對頭不是亡靈法師勢力白骨塔,更不是破壞樹木的人類,而是枯萎公約,來自他們自身的敗類。

每個群體中都不乏各種派別,德魯伊崇尚自然的教義也有各種解讀。其中一種激進派認為,萬物有生有死,生只是過程,死才是圓滿,因此枯萎才是自然的終點。當這個世界開始扭曲腐爛,唯有完全、徹底的枯萎能帶給它新生——用這種方式解讀教義的枯萎公約,想也知道會做出什麽事來。

沒有比粉轉黑的前隊友更糟糕的敵人了,枯萎公約的前德魯伊以枯萎為宗旨,他們的法術來自德魯伊又克制德魯伊,外加有一些高階亡靈法師的幫助,他們詛咒的産物是一切自然系法術和動植物的天敵。在天界和深淵相對和平的時候,枯萎公約積極參選,努力想充當地面上大反派一角。

可惜,在成功之前,他們便衰落了。

枯萎公約針對德魯伊,但受其影響的遠遠不止德魯伊。善良陣營的獨角獸一族庇護栖息地的自然生命,中立陣營的森精靈與森林同在,連陣營偏向邪惡的獸人都痛恨枯萎公約——食草動物沒草吃跑路了,食肉動物還吃個屁?獨角獸一族廣受善良種族擁戴,森精靈之王本身就是個半神,獸人信奉的獸神則是天界衆神中最沒有矜持的一個,它不爽起來會不顧三七二十一玩神降。在維克多與地面失聯之前,枯萎公約已經在多方圍剿下四處逃竄,幾乎銷聲匿跡。

“枯萎公約的詛咒能以氣流為媒介釋放,開始感染直接接觸的生命體,之後通過被感染的植物蔓延,不被截斷就能蔓延方圓幾十公裏,被這種植物覆蓋過的土地幾年裏都種不出糧食。嗯,瞭望塔本來不會有事,但你自帶了自然氣息,被自然氣息覆蓋的瞭望塔在用樹木拟态時基本就是一棵樹。”維克多說,“我以為他們早就被解決了,就算沒有,人類也不該與這種人人喊打的邪惡群體一路……”

那條長長的壕溝與森林一側的光裸無草的岩壁組合在一起,截斷了詛咒向人類城鎮蔓延的可能。向森林方向前進上百公裏都渺無人煙,只有人類的敵人。

維克多講解上述那一長串歷史,只是想推卸責任,說明自己現在才想起這茬的原因而已。但塔砂聽完他的講述,卻開始疑惑別的事。

那些曾經追殺枯萎公約的種族,現在在哪裏?

天界和深淵與這片大地失去了聯系,沒有了獸神,或許獸人在與人類的交鋒中戰敗,像歷史中被打散的游牧民族一樣,銷聲匿跡或淪落到被當做奴隸買賣的地步。德魯伊因故與自然之心失散斷了傳承,自身難保,藏頭露尾。但是,廣受尊敬、本身法術強大的獨角獸呢?箭術勝過亞馬遜人,長壽又有半神領導者的精靈呢?

塔砂發現自己過去對埃瑞安的理解可能有不小的誤差。

她和據稱有幾千歲的前.大惡魔維克多簽訂了契約,聽過數百歲的橡木老人的回憶,也親眼看過埃瑞安宣言簽訂時的畫面。這些人物與事情上提供的信息拼湊出一個種族繁多的奇幻世界,再結合過去看過的影視作品,塔砂對現在的埃瑞安,有着這樣的印象——

主物質位面的諸多種族聯合起來斬斷了通往天界和深淵的道路,此後強大的種族重新隐居起來不管事,剩下水平差不多的種族聯盟破裂,各自為政,為了自身的利益不斷聯合或交戰。最終人類獲勝,把其他種族趕走,污名化他們,構成了如今人類帝國獨大,帝國範圍內異族被欺壓的局面。

但是仔細想起來,這種想法未免太理所當然了一點。

如果當成哪本影片的背景看,塔砂不會覺得奇怪。當地球上的編劇導演都是人類的時候,人類獲勝有什麽奇怪呢?可是這裏是另一個世界,在這裏,人類既不是數量最多的種族,也不是最強大的。

塔砂曾是人類當中的一員,她也挺樂意當個人。人類文明的進化史足以讓所有人自豪,要是在這個世界中看到比地球上更先進的科技,塔砂一點都不會奇怪人類成為了最後的贏家。然而,這裏的平民似乎還生活在工業革命之前的時代,這裏的軍隊水準也遠不及一戰,如同十六十七世紀的士兵擁有了一兩種奇怪的黑科技。

地上的種族聯合與人類帝國成為主宰之間發生了什麽?那些更強大的種族到哪裏去了?他們真的會隐居起來嗎?如果是,為什麽?如果不是,他們為何對現在的一切坐視不管?

塔砂曾以為,追殺匠矮人和狼人少女也好,襲擊亞馬遜人也罷,都只是局部為了利益而彼此攻擊的行為,沒有誰對誰錯,沒有趕盡殺絕,只有追逐利益。她以為這是一個有超級大國的奇幻世界,猜想過維克多所說的法師、智者等等都和夢境中見過的那種游蕩冒險家一樣,被埃瑞安的政府管制,定居在國都附近,所以這種偏僻的地方才看不到——當社會穩定下來,把這些精彩卻危險的人控制起來并非難以想象的事情。

說到底,塔砂還是被過去世界的觀念束縛了,這個世界,根本不能用以往的科學規律衡量。

人類情願為消滅亞馬遜人動用傷害位面的魔導炮,他們會為斬草除根使用這種毒氣似的大殺器,哪怕這樣一來,他們獲勝後也只能得到一片死地。這絕對不是地球上現代國家之間那種相對和平、利益至上的關系,如今的埃瑞安,人類與被他們鑒定為異種的生物之間,似乎只能你死我活,關系糟糕到了他們寧可損人不利己的程度。

情況比塔砂以為的惡劣許多。

不過,人類也弄錯了狀況。

他們使用了由枯榮公約法術改良的武器,自身卻沒有枯榮公約成員不被感染的抗性,這是其一。其二,塔砂根本不是他們以為的什麽德魯伊,自然氣息對她而言只是工具,她并不介意在此時利用自然。

她不像德魯伊一樣悲天憫人,她的原則并不在這個方面。在要不要在戰争中損人利己這個問題上,塔砂的答案和大部分人類一樣。

地精們揮動着它們的爪子,地下城在往人類城鎮的方向不斷擴張,一路來到壕溝底下。拟态成雜草的瞭望塔靜悄悄長過了壕溝,這些帶着自然氣息的地下城造物,正如維克多所說,和普通植物類似。

枯黃色從壕溝的這一頭長到小型瞭望塔上,在前一個消散之前已經擴展到後一個上。像一架很快坍塌的橋,這些植物瞭望塔将枯萎公約的詛咒接到了壕溝另一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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