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演出
喬鶴行幫郁辭解完扣子就收回了手,像一個最端方的君子,從頭到尾都沒有碰到郁辭的皮膚。
“我先出去,你換完我再進來。”喬鶴行說道,他把打印好的資料放在了郁辭的床上,然後就站起來往門外走。
咔噠一聲,門被關上了,房間裏又只剩下郁辭一個人。
郁辭後知後覺地意識到喬鶴行剛剛做了什麽,腰側的一小片皮膚灼熱得像是要燒起來,可是喬鶴行的行為未免太坦蕩,讓他完全沒法去揣測喬鶴行的動機。
郁辭拍了下自己的額頭,強迫自己把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趕緊過濾掉。
五分鐘後,他就換好了衣服,默默跑去打開門,探出一個腦袋,“學長,我換好了。”
喬鶴行就站在外面的走廊上,聞言轉過來。
只見郁辭又換回了日常的家居服,寬松的灰色套頭衫,胸前還有一個毛茸茸的兔子圖案。
郁辭還有點不敢看喬鶴行,滿腦子都想着剛剛的囧樣被喬鶴行看見了,心裏懊悔得砰砰撞牆。
“剛才我同學突然把資料找出來了,我就先幫你打印了。”喬鶴行解釋道,“不是故意進來的。”
郁辭聽見喬鶴行說話,這才擡起了頭,他本就比喬鶴行矮上不少,這樣對面站着,背後又是門,他整個人完全被籠罩在了喬鶴行的陰影裏。
“但是他還有一些補充資料,說是不需要背誦,我傳到你微信上了,收到了嗎?”喬鶴行又問。
郁辭從口袋裏摸出手機看了一眼,“收到了。”
“那就好。”
喬鶴行來找郁辭就是為了資料的事情,如今交代完了他本該走了。
可他低頭看了郁辭一會兒,突然笑了一下,問道,“你不讓我去看你的話劇,就是因為你會反串女裝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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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知道……郁辭崩潰地想道,咱們就不能心有靈犀一點嗎?
他還指望喬鶴行假裝無事發生,他們趕緊把這一頁翻過去。
然而喬鶴行一點沒聽到他內心的吶喊。
郁辭沉默了兩秒,破罐子破摔地回答道,“是的,話劇社沒票是騙你的。”
空氣裏安靜了一兩秒。
郁辭垂頭喪氣地低着頭。
他作為一個資深宅男,也見過不少女裝大佬,但他從來不覺得自己穿上女裝能有多好看,喬鶴行看見他那副樣子,應該也覺得很不倫不類吧。
郁辭的心情頓時更低落了。
沒想到,下一秒他就聽見喬鶴行說,“可是我覺得你們話劇社的人眼光不錯,你你穿旗袍的樣子......很好看。”
郁頓時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神色,眨巴眨巴眼睛看着喬鶴行,“……真的嗎?”他一直覺得自己會搞砸了學姐的話劇。
“真的。”喬鶴行說道。
他看着郁辭仰起頭看他,這麽乖巧聽話的樣子,穿着灰色的套頭衫的樣子還像個高中生,和剛才鏡子前穿着旗袍的樣子判若兩人。
剛剛他推門的一瞬間,房間裏朦胧的燈光模糊了郁辭屬于青年人的身體曲線,那件旗袍上暗色的花紋開在他的腰間,明明是很純很乖的長相,穿上豔麗的旗袍,卻有了不一樣的味道。
足以讓喬鶴行在那一剎那,心跳慢了一拍。
但是一想到郁辭會穿着這件黑色的旗袍站到舞臺上,會有更多人看見他不一樣的一面,喬鶴行鏡片後的眼睛就不由低垂下來,流露出思索。
他問道,“你是自己接下這個反串的角色嗎?如果你很抗拒穿女裝,我可以幫忙找人替代你。話劇社那裏,我也可以幫你去溝通。”
他甚至可以去找專業的演出人員替代郁辭。
沒想到郁辭搖了搖頭。
“不用了,”郁辭認真地說道,“是我自己答應學姐的。這是她排練的最後一出話劇了。我今天答應她登臺後,她一直很高興,還是不要再有變化讓她操心了。”
喬鶴行不由沉默了,他知道郁辭一向心軟,脾氣好得不像郁家這種家庭養出來的小少爺。
郁辭的手指在身後繞在一起,小心翼翼看喬鶴行一眼,“學長你還有什麽事嗎?沒事了我就先回房間複習了。”
他一邊說一邊默默往門內移動。
他今天在喬鶴行面前丢夠臉了,現在只想迫不及待把自己縮回房間裏,最好明天起來就失憶。
然而喬鶴行拉住了他的門。
喬鶴行的手上稍一用力,郁辭的門就關不上了,郁辭背靠着門框,乍一看像是被喬鶴行堵在了角落裏。
“我突然想到還有件事忘了告訴你。”喬鶴行嘴角勾了勾。
郁辭歪了歪頭。
“你們話劇社的社長是我高中的同學,每次有演出都會送我票。”喬鶴行一邊說,一邊看着郁辭臉上的表情逐漸崩潰,“所以就算你們話劇社的票真的賣光了。”
“我還是會有特供票的。”
喬鶴行說完這最後一句,就慢悠悠收回了手。
然而郁辭已經呆住了,連關門都不知道了。
喬鶴行吓唬完郁辭,又恢複了平時高冷如玉的形象,溫柔地叮囑道,“我先回房間了,你記得好好複習。”
這還複習個什麽勁啊……
郁辭看着喬鶴行遠去的背影,悲憤欲絕。
他趴在床上,憤憤地咬着被子角,心裏把一個月前不看劇本的自己罵了個狗血噴頭。
但他很快又開始自我安慰,喬鶴行也許只是随便說說,之前話劇演出這麽多次,喬鶴行都沒有出席,沒有道理為了他一次反串女裝,還是喬鶴行已經看過的女裝,特地趕過來。
而等到第二天,郁辭打電話跟許呈聊到這事,許呈信誓旦旦跟他保證,“喬鶴行來不了的,他吓唬你呢,他自己那天院裏有比賽,怎麽可能趕過來。”
郁辭頓時長舒一口氣,徹底把心放在了肚子裏,安心跟着話劇社排練。
一轉眼就真的到了話劇演出的那一天。
雖然離開場還有很久,但郁辭早早就跟着其他人一起到後臺換衣服定妝。
他雖然長得清瘦,骨架臉型也比一般的男生柔和,但不化妝的時候,即使穿着旗袍也能看出來屬于男性的輪廓,還是要靠化妝才能掩蓋。
他定妝的時候,許呈就在旁邊看着。
等服裝妝容全部搞定了,郁辭睜開眼的時候,許呈眨了眨眼,真誠地說道,“我覺得你女裝的時候可以去競争一下校花。”
郁辭瞪了他一眼。
然而許呈是發自真心的。
郁辭看着确實很美,他帶上了半卷的黑色假發,皮膚底子本來就好,上了粉底以後愈發的白皙細膩,眼線微微勾起來,嘴唇是玫瑰一樣的紅色,側着頭看人的時候,有種說不出的勾人味道。
但郁辭顯然沒心思欣賞自己,他拉着許呈從幕布後面往臺前張望了一下,确認喬鶴行忙于比賽真的沒來。
許呈還在旁邊念叨,“除非他們比賽提前結束,否則喬鶴行肯定過不來……”
然而他話還沒說完。
他們就看見觀衆席上,第一排,最中間,堪稱是白金區的位置,坐着的正是喬鶴行。
而他身邊還坐着一個白色上衣和薄荷綠短裙的女生,一頭齊腰的長發,五官嬌媚。兩個人不知道在說什麽,喬鶴行微微把頭側過去一點,聽那女生講話。
郁辭心裏咯噔一下,說不清是因為喬鶴行的出現,還是因為坐在喬鶴行身邊的那個女生。
他認得那個女生,是喬鶴行他們院的院花,柳熙。入學的時候在新生晚會上跳了支古典舞,迅速俘虜了一大票男生甘為裙下之臣,學校的論壇上天天都有人求她的電話。
而最重要的是,郁辭如果沒記錯的話,她是唯一和喬鶴行傳過緋聞的女生,之前校內舉行過一次舞會,陪着柳熙出席的就是喬鶴行,舞會結束後兩人戀愛的傳聞更是傳得有模有樣,就差說他們兩個領證了。
郁辭和許呈又默默縮回了後臺,許呈摸了摸郁辭的頭,“喬鶴行這對你是真愛啊,比賽結束沒有啊,就趕過來看你。”
郁辭癱坐在椅子上,“閉嘴吧你,誰跟我保證他肯定來不了的。”
他看了看鏡子裏的自己,一想到待會兒喬鶴行會在底下看着他,他突然覺得腿都軟了。
安靜了兩秒以後,他突然抓着許呈問,“你剛剛誇我好看是真的嗎?”
許呈:“……”
許呈拍拍郁辭的肩,“真的,美呆了。”
但是等到真的上臺前,走到燈光底下,郁辭往臺下掃了一眼,發現強烈的燈光下,他根本看不清喬鶴行的臉。
他只知道臺下坐着很多人,他們都在看着他。
喬鶴行也一樣,他身邊的女生也一樣。
他突然想,喬鶴行覺得他演得好不好,扮相好不好看,其實也沒有多少意義。
喬鶴行在身份上,跟他已經是不可逾越的一條鴻溝。
而就算沒有這層身份上的阻礙,跟喬鶴行傳過緋聞的,能光明正大坐在喬鶴行身邊的,也不是他。
郁辭心裏頭空了一下,但這是舞臺上,他不能走神。
他按部就班地念完了自己的臺詞,為自己不小心撞到了男主角,而淡淡地說了句抱歉。
而男主角按照劇本,愣愣地看着他,眼中流露出驚豔。
這是一場一個人的一見鐘情。
男主因為在街邊撞到了一個穿着旗袍的高挑女人,撿到了一只遺落的鋼筆,就卷入了一場陳年的舊案,卻又為那偶然的一面之緣,甘願泥足深陷,念念不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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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