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手術
喬鶴行沒想到今天喬家那邊會出意外。
他跟郁沉言一起參加晚宴,晚宴結束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十一點。他們兩個本來應該坐上不同的車,郁沉言回他的蘭庭別墅,而他,則應該回到郁辭的身邊。
可是他才剛和郁沉言走到車邊,就接到了一個電話。
是他父親的心腹之一打來的,告訴他喬家老爺突然病危入院,而他的兩個兄長正在對外封鎖消息,尤其是對他封鎖消息,如果喬老爺子遲遲不出手術室,誰也不清楚會發生什麽。
這人說話很急,三言兩語說完,只留下一句,“三少您快來榮恩醫院。”
郁沉言就站在他身邊,這個電話喬鶴行并沒有避諱他。
聽完電話內容,郁沉言臉上露出了一點嘲諷的笑意,老子還沒死呢,喬家那兩個兒子就恨不得現在就準備後事,真是一對孝順兒子。
他看了喬鶴行一眼,又看了看正在車前等着他的商鳴。
商鳴今天也穿了黑色正裝,收斂了一點平日的狠戾,多了一點斯文,落在郁沉言的眼中,就是別有不同的英俊。他本來想晚宴結束和商鳴去喝酒的,最好讓商鳴在他家留宿一晚,即使什麽都不能做,但只要想到商鳴就在他近在咫尺的地方,他也總會覺得安寧。
但現在看來,他這個算盤是泡湯了。
郁沉言不由又在喬家頭上記了一筆,之後一定要連本帶利讨回來。
“走吧,喬三少爺,”郁沉言松了松手腕,臉上露出了一點恹恹的神色,但眼中卻藏着一點戾氣,“你的兩個兄長都急着去醫院表孝心了,你又怎麽能不在呢?”
喬鶴行沒表示異議,率先坐進了車裏。
商鳴走到了郁沉言的身邊,低下頭,眼中帶着一點詢問。
郁沉言細白的手指在商鳴微黑的手腕上按了按,帶着一點安撫的味道,“得陪喬鶴行去一次榮恩醫院,他父親在那裏。”
商鳴垂下了眼,眼中有一閃而過的陰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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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陪你們去。”商鳴說道。
夜裏的路不算堵,但他們趕到醫院的時候,已經是十一點多了。
喬衡還安排了人手在底下看守,但全被郁沉言帶過來的人解決掉了,喬鶴行一路順利地進入到了他父親所在的樓層。
手術室的燈亮着,代表人還在裏面搶救。
喬衡就站在窗口,窗戶半開着,他的臉一半在冷白的燈光下,一半在陰影裏。
他看見喬鶴行和郁沉言并肩走過來,只是挑了下眉,有點無奈一樣搖了搖頭。
喬浚卻遠沒有他兄長的氣度,看見喬鶴行過來,他直接從椅子上跳起來了,“你來幹什麽?”
喬鶴行甚至懶得理他,他看了看手術室上亮着的燈,心口沉了一沉。
他轉向喬衡,問道,“爸爸進去多久了?”
喬衡打量了他一眼,又看了看跟在他身後,似乎心不在焉的郁沉言,淡淡地回答道,“兩個小時了。”
“喬鶴行,你現在都不算是喬家的人了,”喬浚礙于郁沉言在場,沒敢說出太過分的話,但他看着喬鶴行的眼神,卻是毫不掩飾的惡意,“爸爸就是給你氣病的,你還有臉過來?”
喬鶴行眼神陰沉地掃了喬浚一眼,每次喬浚一開口,他都有種智商被拉低的感覺。
喬衡如果還算個值得一鬥的對手,那跟他一母同胞的喬浚就是個不值一提的草包。
他揉了下額頭,在所有人都沒反應過來的時候,突然拽住喬浚的領子,一把把他撞在牆上,喬浚的後腦勺重重地撞在了牆壁上,疼得他幾乎說不出話來。
喬浚疼得想罵娘,但他睜開眼,就看見喬鶴行陰鸷至極的眼神,喬鶴行的臉上分明沒什麽表情,可他卻不由自主地感覺到了膽寒。
“爸爸現在在手術室裏,我沒心思和你這種草包說話,你最好安分一點,不然守在樓下的媒體明天就有頭條新聞可以寫,”喬鶴行的聲音不是很大,卻字字清晰,“喬家兄弟阋牆,長子和次子為奪家産封鎖醫院,夥同醫生謀害親父。你看這個标題怎麽樣?”
喬鶴行一邊說一邊抓着喬浚的手越來越用力,喬浚掙脫不開,臉都憋得通紅,幾乎要喘不過氣,喬鶴行才松開了手。
喬浚連連咳嗽,扶着椅子才站穩。
而喬鶴行收斂起臉上的戾氣,回過頭平靜地看了一眼喬衡,冷白的燈光下,他的眼睛漆黑得像一團墨。
喬衡聽到喬鶴行說樓下守着媒體的時候,臉色就微微一變。
他沒想到郁沉言這麽快就把媒體都招過來了,如今所有人都知道喬家老爺子病重,如果他們封鎖醫院的消息放出去,免不得要被外界的唾沫星子淹死,董事會也會跟他們反水。
還有那句“夥同醫生謀害親父”,喬衡意味深長地看了郁沉言一眼。
他并不覺得這是喬鶴行自己得到的消息。
喬鶴行現在宛如喪家之犬,如果他真的知道了點什麽,那也應該是郁沉言在背後出力。
郁沉言面對喬衡的打量,神色不變,他已經在椅子上坐下了,若無其事地提醒道,“樓下好像還不止一家媒體,那個上次報道喬二少爺酒駕飙車的百申日報似乎也來了。”
喬衡不由笑了笑,“郁先生,您還真是疼愛阿詢,我們喬家的家事,倒是惹得郁家跟着興師動衆。要是有那不知分寸的,還以為郁家想來分杯羹。”
郁沉言心想,你這倒也沒說錯,你親爹當初可是許了我不少好處。
但他側頭看了喬衡一眼,輕笑了一聲,“我對你喬家的家事自然沒興趣,但是鶴行卻是姓喬的,如果喬老爺子醒了,一定也希望看見他這個小兒子在跟前守着。否則外界那些不知輕重的,看見鶴行沒來,還以為他不仁不孝,連親生父親都不認了。”
他一邊說,一邊意有所指地掃了喬衡和喬浚兩眼。
喬浚才緩過勁來,憋不住差點又跳出來,卻被他哥哥擡手摁住了。
喬鶴行在郁沉言身邊坐下了。
在場一時沒有人再說話了,分成了兩派,各踞一方。
而手術室上的燈還是亮着的。
等待的時間總是漫長的,喬鶴行低頭看着自己的手,他手腕上的腕表,還是他父親去年送他的生日禮物。
他很難說清他對自己父親喬禮的感情。
他小時候是崇拜他父親的,覺得他高大威嚴,回到家卻對他母親溫柔體貼,也總是把他舉在肩上,每年都抽出時間帶他們一起旅游。
可是等到他母親過世,他和喬禮的關系就一落千丈,最差的時候他甚至不願意去見喬禮一面。
可是如今喬禮躺在病床上了,生死未蔔,卻還為他的日後操心,要幫他鋪好一條康莊大路。
他心裏被恨意壓抑住的感情,似乎又從四散的角落裏冒了出來。
喬鶴行疲憊地揉了揉鼻梁。
他眼前一時閃過母親葬禮時的樣子,一時想起喬禮沉默的回應,一時又想起前陣子,他父親還拉着他的手,說我如果沒照顧好你,那我要怎麽去見你媽媽。
“你父親沒那麽容易走的,”郁沉言的聲音淡淡地在他身邊響起來,喬鶴行側過頭,郁沉言在醫院的長椅上依舊身形挺拔,神色也不見疲憊,“雖然當着兒子的面說父親壞話不太好,但成了精的老狐貍,怎麽會有這麽容易出事呢。”
郁沉言的聲音很輕,輕的只有他和喬鶴行兩個人聽到。
喬鶴行本來以為郁沉言是安慰自己,但是他轉念一想,又察覺出了另一層深意,心頭微微一動。
他拿出手機,找了一張圖片,遞給郁沉言。
郁沉言看了一眼,嘴角輕勾,“孺子可教。”
喬鶴行心頭的石頭頓時放了下來。
他再扭頭去看手術室上的燈,心裏就沒有那種焦慮感了,然而臉上還是未露分毫,依舊是一臉凝重。
又過去了半個小時。
喬鶴行站起來,說他去走廊那邊透透氣,郁沉言點了點頭,表示他會在這裏守着。
喬鶴行走到走廊的盡頭,撥打了郁辭的電話。
此時已經十二點多了,郁辭卻很快就接了起來,聲音非常清晰。
“學長,怎麽了?”
走廊盡頭的燈光不甚明亮,而往窗子外看過去,卻能看見附近的商城還是燈火通明。
這燈火倒映在喬鶴行的眼中。
“我今天可能會回來的很晚,”喬鶴行說出這句話,就感覺到郁辭的呼吸陡然加重了,他心頭有點說不出的柔軟,跟郁辭解釋道,“我父親突然病重,現在我和你爸爸都在醫院裏,所以不清楚什麽時候回去。抱歉,害你等到了現在。”
“沒事,我沒有等很久,”郁辭慌忙說道,“你爸爸現在還好嗎?”
喬鶴行挑了下眉,“還好,估計再過半個小時就脫離危險了。你不用擔心,早點睡。”
他畢竟不方便多聊,哄了郁辭幾句,讓郁辭早點去睡覺,他就挂了電話。
他重新從燈光昏暗的走廊盡頭,走到了明亮的手術室前。
他擡頭的一剎那,發現手術室的燈變成了綠色。
手術結束了。
喬禮被從手術室推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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