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小別
這幾天平山路的郁宅格外清靜,無論走到哪裏,似乎都是郁辭一個人。
傭人們還是如之前一樣,做好自己的分內之事,郁辭也不喜歡太多人圍着自己,所以家裏真正跟他交流的,只剩下了管家。
郁辭坐在小沙發上,翻了兩頁書,又忍不住往窗邊看了一眼,那是喬鶴行平時會坐着的位置。
郁辭的視線在那裏停留了一會兒,他仿佛能看見喬鶴行戴上眼鏡,一邊看着電腦一邊用耳機和人通話的樣子。可是他的手無意識在書上翻過一頁,外頭的樹影在風中輕輕飄動了一下,在室內投下一小片陰影。
那裏依舊是空無一人。
郁辭靠在了沙發上,嘆了口氣,習慣真的是個可怕的東西。喬鶴行沒入住平山路之前,他也是一個人住在這裏,卻覺得很随意自在。如今喬鶴行不過是離開幾天,他卻覺得這棟房子太大也太空了,走在裏面都能聽見自己的腳步聲。
他還記得喬鶴行離開的那天。
那天喬鶴行很晚才回來,他已經困得睡着了,然而半夜裏,他的房門卻被人推開了,而他被人輕輕地拍醒,睜開眼就看見了喬鶴行的身影。
他在喬鶴行身上聞到了煙味,他才剛費力地擡起頭,就被喬鶴行吻住了,喬鶴行簡直是在咬他,含着他的下嘴唇不輕不重地撕咬着,吮着他嘴唇上的嫩肉,一只手掐着他的腰,把他牢牢地圈在懷裏。
等松開的時候,郁辭懷疑自己的嘴唇都腫了。
他被喬鶴行半抱起來,喬鶴行坐在了他的床邊,柔軟的床鋪微微凹陷下去。屋子裏只開了一盞床頭的小燈,郁辭清晰地看出了喬鶴行眼中的焦躁,雖然他的臉色很平靜,但郁辭還是感受到了。
“怎麽了?”郁辭不由問道。
喬鶴行看了郁辭一會兒,捏了下自己的鼻梁,閉着眼,低聲道,“我得回喬家了。”
郁辭愣了一下。
他當然知道喬鶴行總有天要回喬家,喬鶴行和郁沉言的婚約既然是假的,喬鶴行早晚要回去參與奪權。
但他沒想到這天來得這麽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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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郁辭有許多話想要說,可他看着喬鶴行,最後卻只握了握喬鶴行的手,說道,“你得小心。”
喬鶴行的手輕輕拂過郁辭的臉,“我可能最近都不能來看你了。可能一個月我就解決完喬家的事情,但也可能,要幾個月才能解決。但在這期間,我不想你被牽連進喬家的事情,雖然郁家已經站在我們這邊了。但我不想讓喬衡和喬浚發現你。”
喬衡和喬浚那兩個瘋子,可是曾經直接找一輛貨車來撞他的。尤其是喬浚那個沒腦子的蠢貨,一旦被逼到狗急跳牆,真的說不好會做出什麽。
郁辭把已經盤旋在舌尖的話又咽了回去。
他當然有許多擔憂,但他不可能讓喬鶴行別回去,他也不可能冒失地要求參與到這件自己根本不熟悉的事情裏。
“我知道了,”郁辭在喬鶴行的手指上蹭了蹭,眼睛在燈光下近乎于金棕色,“我在這裏等你。”
喬鶴行湊過來,又在郁辭的額頭上親了一下,“下次再來郁家,我恐怕得帶禮物了。”
郁辭沒聽懂。
但喬鶴行沒有解釋,他說完這句話,幫郁辭蓋了下被子,就離開了。
像是怕自己再看一眼就會舍不得,他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郁辭的房間。外頭已經有喬家的人等着他,漫天的夜色裏,車頭的燈光明亮得近乎晃眼。
喬鶴行的身形在車頭的燈光裏格外挺拔,他又回頭看了一眼郁辭房間的方向,才上了車。
而郁辭其實也躲在落地窗後面,往他這裏看,一直到喬鶴行的車已經看不見了,郁辭還站在窗邊。
郁辭在沙發上一坐就坐到了晚上,沒了喬鶴行,似乎連游戲都變得無聊了,他看了會兒書就開始準備一個競賽的資料。
然而快到吃晚飯的時候,郁辭站起來去拿個飲料,路過二樓的欄杆的時候,卻發現大門那裏打開了一半。
郁辭的心跳漏了一拍,他不由站住了腳,眼神直直地看過去,幾乎以為是喬鶴行回來了。
然而門被全部推開了,進來的卻是郁沉言和商鳴。
郁辭的心髒又重重地落回了原地。
他并不是不想郁沉言和商鳴,但是和喬鶴行分開太久了,他迫切地想看一看喬鶴行的臉。
郁辭也沒心思去拿飲料了,他悵然若失地在欄杆旁邊站了許久,直到郁沉言發現他,奇怪地叫了他一聲,他才從樓上下來吃飯。
吃飯的時候,郁辭沒忍住,看了看他爸,又看了看商鳴,問了一句,“爸,喬鶴行他們家怎麽樣了啊?你最近這麽忙,是和喬家有關嗎?”
郁辭平時對這些生意上的事情不怎麽感興趣,但他問到喬家,郁沉言也沒有奇怪。畢竟喬鶴行在這裏住了這麽久,和郁辭關系也不錯。
“喬家現在局勢不算好,喬禮畢竟病了太久了,”郁沉言微微沉思了下,“不過你也用不着擔心,我知道你和喬鶴行關系不錯,那個小狐,”郁沉言頓了一下,把到嘴邊的“小狐貍”咽了下去,“你那個學長也不是吃素的,喬禮就更是老奸巨猾了,也輪不着別**心。喬家,早晚得到喬鶴行手上。”
郁沉言不由輕輕“啧”了一聲,比起他當年在一堆叔伯手裏争權奪利,一路踏着刀山血海上位,喬鶴行可謂是十分命好了,親爹親自給鋪路,兩個兄長一點羹湯沒分到。
他擡起眼,卻發現郁辭還盯着他,眼睛圓溜溜的,無意識地咬着筷子,像個小倉鼠。
“爸,那喬鶴行呢,”郁辭眼巴巴地問道,“他還好嗎?”
郁沉言不由微微皺起眉,心想郁辭和喬鶴行關系有這麽好嗎?
他倒是不怎麽管郁辭交友,但是他更希望郁辭身邊都是許呈這樣單純的富家小公子,而不是那個一看就心黑的喬鶴行。
“他能有什麽不好的?”郁沉言說道,“這陣子肯定是累的,但是挺過來他就是喬家正兒八經的繼承人,再合算不過了。”
多少人巴不得這樣“累”呢,郁沉言想道。
郁辭就沒再多問,知道喬鶴行還好,他心裏就放下了一塊石頭。喬鶴行其實也和他通了兩次電話,但都是沒幾分鐘就急匆匆挂斷了。
郁辭夾了一塊小排骨,狗腿地送到他爸碗裏,“爸你這兩天肯定很累。”幫喬鶴行搶家産真是辛苦了。
郁沉言瞅瞅自己兒子,面上不顯,心裏還是很美滋滋的。雖然他老被嘲笑不會帶孩子,但郁辭畢竟是他從小抱在懷裏的崽崽,就是貼心。
商鳴側頭看了郁沉言一眼,在桌子底下輕輕碰了一下郁沉言的手。
郁沉言這才想起今天的“正事”。
“阿辭,說到這兒,還有個事情得告訴你一下。”郁沉言斟酌着用詞,“我之前不是告訴你我和喬鶴行訂婚了嗎?那其實是假的。”
郁辭也在啃小排骨呢,聞言擡起頭來,小排骨啪嗒一下掉進了白瓷小碗裏。
但是郁辭考慮到他和喬鶴行的出櫃之路,在滿臉震驚和坦然相告裏選擇了後者,他眨巴眨巴眼睛,說道,“我猜到了啊。”
這下子輪到郁沉言愣住了,“你知道了?”
“嗯,你跟喬鶴行根本就沒有在一起住過,”郁辭小聲說道,“他現在又回喬家了,所以我早就知道你們不是一對了,只是沒想到連訂婚都是假的。”
郁沉言和商鳴面面相觑。
“那,那挺好。”郁沉言心情複雜地把本來用以解釋的話咽了回去,“總之就是這麽一件事。我和喬鶴行沒有任何關系,只是當時為了掩人耳目。”
郁辭暗搓搓地看了他爸一眼,滿懷心機地問,“爸,那學長要是以後和別人結婚訂婚,你會介意嗎?”
“不會,”郁沉言幹脆利落地說道,“他娶誰和我有什麽關系。”
“哦。”郁辭歡快地答應了一聲,繼續吃小排骨去了。
因為喬鶴行不在,郁沉言也不需要再避嫌了,他和商鳴今天也留宿在平山路。
郁辭洗完澡出來,想起自己白天把一個平板丢在了樓下,裏頭有一個資料,其他電子設備上都沒有備份,就下樓準備拿一下。
此時夜已經深了,再過一會兒就是十二點。
郁辭的腳步很輕,軟綿綿的鞋底踩在木質的地板上,沒有發出任何聲音。然而剛走下樓梯沒幾步,郁辭就頓住了腳步,他在客廳邊緣看見了兩個背對着他的,相擁在一起的影子。
他睜大了眼睛,下意識地,慌張地躲到了牆後面。
但過了幾秒,他又忍不住悄咪咪地探出頭去。
只見客廳邊上,他爸穿着一身黑色的浴袍,敞開的領口露出大片白皙的皮膚。而商鳴身上還穿着鐵灰色的西裝。
他很适合西裝,有一種冷淡肅殺的味道。
但此刻商鳴的表情卻很溫柔,他捧着郁沉言的臉,輕輕啄吻着郁沉言的嘴唇。
郁沉言笑了一下,往後退了幾步,不知道說了句什麽。
郁辭沒敢再看下去,他捂住了嘴,趁着商鳴和郁沉言沒注意,他又順着樓梯悄悄溜上去了。
郁辭回到房間,才終于松開了自己的嘴。
一瞬間,郁沉言微腫的嘴唇,商鳴看着郁沉言的眼神,還有下雨天,商鳴把郁沉言摟在懷裏的樣子,紛紛湧進郁辭的腦海。
他在原地蹦跶了好幾下,腦子裏亂七八糟的,冷靜不下來。
他爸什麽時候和商叔叔在一起的啊,在一起多久了?!
郁辭拍了拍自己的臉,深刻懷疑自己眼神有問題,郁沉言和商鳴就在他眼皮子底下戀愛,他居然沒發現。
但轉念一想,他和喬鶴行偷偷摸摸在一起這麽久,郁沉言也沒發現,就釋然了。
想到喬鶴行,郁辭下意識拿起手機,想和他分享這個勁爆的八卦。
然而拿起手機,手機滑到喬鶴行的號碼頁面上,郁辭的手又停住了。
他現在,并不能和以前一樣随時随地聯系喬鶴行了。
郁辭把手機又放下了。
手機上的頁面只是明亮了一瞬又暗淡了下去。
他坐到窗邊,已經十二點了,整個城市都陷入了沉寂,只有幾個中心地方還是燈火璀璨。
玻璃窗上映出了郁辭落寞的臉,他把手掌貼在了玻璃窗上,輕輕地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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