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堰澤陽光正好
淩晨時分,萬籁俱寂,火車站一如既往的燈火輝煌。全國各地的旅人在這裏來去不息,廣播裏的報站女聲無論洗耳多少遍依然不可否認其溫柔動人,在這個遠方與家的連結點,連空氣中浮浮沉沉的微小細菌都平添了一份人情味。
“通往堰澤的T209次列車已經到站,請......”
端未該起程了,她拉出行李箱的拉杆,面帶困意的淺淺一笑,随着人流步入檢票口。
“端未,等一等!”有人在後面喊她。聞人芷氣喘籲籲地向着端未跑來。
聞人芷怎麽知道她是今天回家?端未下意識的咬了咬下唇,心裏沒來由的泛起一陣不安。
“呼,可算趕上了。”聞人芷平定了一下紊亂的氣息,“聽說你今天回家,我想來送送你,誰知道路上堵車,耽誤了一會兒。”說着塞了一大袋食物到端未懷中。
這麽晚了還會堵車?端未正在疑惑,聞人芷又接着笑道:“這些東西你帶着路上吃,對了,我把《獨唱團》放在裏面了,謝謝你的書,我很喜歡。”
端未放下一顆心,大概是自己太緊張了吧,聞人芷的關心,為她驅逐了些許冬日的嚴寒,如果她真的是宋無風的女朋友的話......那她也可以放心了。這樣細心的女孩子來照顧她,總比性格冷熱交替的自己來得要好。至于那晚,失控的沒有推開他,那個吻,就當做一個美好的道別吧。
端未心中釋然許多,握了握聞人芷的雙手:“謝謝你來送我,我先走啦,電話聯系。”
“哎,等下。”聞人芷急切的喊住端未,“你下次還願意來我家玩嗎?”
見到端未點頭,聞人芷安然一笑:“你們家鄉你有名勝古跡對吧,我打算放假去玩玩的,順便可以看看你,你說好不好?”
端未抿抿唇,既然已經打算放下,那麽就應該大方地接受這個朋友,只是以後避免和他碰面就好了......她心裏想了個大概,面上一笑掠過不自知的心酸:“好啊,那我等會兒發短信告訴你地址。”
“那拜拜咯,路上小心。”
目送端未的身影消失在檢票口,聞人芷無聲的笑了,嬌小的肩膀一顫一顫,前一刻還文靜孱弱的面容上堆滿了奸計得逞的意味,與她人前的美好形象大相徑庭,濃重的夜幕下,竟顯得無比猙獰。
這一幕被藏于暗處悄悄護送端未的宋無風盡收眼底,他跟着聞人芷走了一段路,在人少的地方攔下了她。
宋無風的突然出現顯然把毫無準備的聞人芷吓了一跳,但以她的玲珑心思,細想一下便知自己的未婚夫為何在此。
“風......”聞人芷柔聲輕喚,妩媚的眼波中柔弱盡現。
“別這麽叫我。”宋無風面無表情的打斷她,“你不應該解釋一下?”
直截了當得令聞人芷面上有些挂不住,盡管心中不滿,臉上依舊春風拂柳、恬美姣好:“你都看到了,我和端未是朋友,不過她畢竟是你的前女友,你也曾經真心喜歡過她,所以我是不會傷害她的,你放心吧。”
刻意加重的“前女友”和“曾經”二詞,挑得宋無風心裏毛毛的。然而他并不是輕易發作的人。宋無風依舊面沉如水,仿佛眼前的人只是一道空氣:“你知道就好。至于我們之間莫名其妙的婚約,在正式生效之前,我勸你還是不要當真。”
“風......”聞人芷楚楚可憐的咬緊下唇,就差揪個小手絹哭哭啼啼了。
宋無風瞥了她一眼,眉毛差點抽跳起來,他嫌惡的轉過身大步離去:“告辭。”
端未的家鄉位于地圖的中南方,确切的說,是偏北的南方,所以大多數時候氣候如同正宗的南方一般溫暖。這一點在冬天體現得十分明了,令人心生欣慰。
這個冬天與往年不太相同。端未回家不久後,好幾年未見白的大地迎來了第一場雪。雪花是在夜裏悄無聲息降臨的,頭一天天色沒有任何異常,等到人們第二日醒來時,一片粉妝玉砌的潔白世界已經躍然眼前。
端未裹着厚重的棉被靠在窗邊,透過開了一半的透明玻璃窗探尋着外面的雪景。銀絮飄飄揚揚地下着,雖然說不上大,四處也是朦朦胧胧的看不真切......
宋無風忙完手上的工作,拿着機票直奔機場。
抵達堰澤的時候,是一個算不上溫暖的午後。堰澤的雪雖然在幾日前已經停了,陽光卻懶洋洋的并不急着穿透雲層,熱量與力度都不足夠,積雪化得猶為緩慢。
宋無風跨出機場,沐浴在淡金色的陽光之下,暫時忘卻尚未解開的謎題,心裏一片澄淨安寧,他所深愛的那個人,已在觸手可及之處。
柏油路面在環衛工人是辛勤打掃下恢複了原本的墨色,積雪白花花的堆在道路兩邊,暖洋洋的光芒越來越盛,籠罩在其中的積雪不知是出于傷感還是幸福,漱漱地落下晶瑩的淚珠,它們用消融自身的代價換來這一刻擁抱太陽的美好。值不值得,又有誰能說得清呢?端未搖搖頭,繼續行路。
回到家時父母還沒下班,她脫下礙手礙腳的棉襖和圍巾等物,圍上圍裙就紮進了廚房。不到一個小時,四菜一湯便端上了桌。端未看看挂鐘,估摸着爸媽也快回來了,于是去二樓喊表弟吃飯。
此時白啓好夢正酣,任由端未在門外敲了半響外加好說歹說都不給一點回應。端未無語,索性不管那麽多了,徑直破門而入,呃、開門而入,她一把将表弟從被窩裏抓了出來,三下兩下地拍醒,再将床櫃上的衣物統統扔到他頭頂:“快、點、給、我、起、來!”
經過一番折騰,白啓可算回到了現實中,甚至來不及向周公好好地say一聲goodbye。
只見少年頂着一頭淩亂的栗色短發,睡眼惺忪的打着大大的哈欠,卡通睡衣松松垮垮的挂在他身上,和白天的幹淨清爽完全倒了個頭。
“姐,這麽早叫我幹嘛。”慵懶的語調明顯的叫嚣着他還沒有睡足。
端未恨鐵不成鋼的把白啓推進衛生間:“小白,快去洗漱,這都晚上了,你光睡就睡飽了啊。”
一聽到“小白”二字,白啓就一蹦三丈高,邊擠牙膏邊抗議:“姐,都說了別像狗一樣的叫我!”
“好好好,”端未忍俊不禁,這小子無論什麽時候都對小白這個稱呼十分敏感啊,“小白,那你先洗,我去給爸媽打電話。”說完迅速閃人,都走到一樓樓梯間了還能聽到白啓在衛生間裏大喊大叫。
白啓是端未的表弟,他的父母是科學家,常年在國外進行科學研究,自端未有記憶以來,這個弟弟就一直借住在她家。白啓陽光開朗,嘴巴又甜,常常哄得父母開懷大笑,這麽多年端家人都習慣了他的存在,端父端母更是将他視作親生兒子一樣看待。
等到端未父母披星戴月的趕回家裏,白啓也已經打理好自己,一家人有說有笑地圍在桌前享用晚餐。
端父夾了一塊炖羊肉到白啓碗中,滿懷着希冀關心道:“小啓,明年就高三下學期了,打算考哪所大學啊?”
“是啊,這個可要想好,別像你姐一樣跑到離家那麽遠的地方,回來一趟都不容易。”端母補充道。
端未沒接腔,默默地望着表弟,想要聽聽他的答案。
面對着一手把自己拉扯大連半句怨言都沒有的端父端母,一向大大咧咧的白啓有點不好意思了,他迅速扒了幾大口白米飯,蓋過複雜的情緒,然後擡頭說道:“大姨大姨夫,我打算報的學校也在姐待的那個城市。”
“什麽,這......”
“別說了,尊重小啓的意願吧。”端父雖然驚訝,但不妨礙他對孩子喜好的尊重。
“這,也好。”端母略一思索,接着通情達理的點了點頭,“兩個孩子剛好可以有個照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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