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荒山書生

可是這荒山之中,哪有什麽狗熊?我足足轉悠了一個時辰,也只見得了一只兔子,還跑得飛快。幸好我剛剛悟得“百步飛刀”絕技,一屠龍刀就将它斬在了地下。只可憐這把曠世寶刀,竟然被我這般使用,如若讓農家祖師知道了,非要在墳墓中罵将起來不可。

原來腹中饑餓,想的是獵熊,卻只找回來了一只兔子,少不得被黃衫少女調侃一番。幸好我忍住了沒說,用了屠龍刀方才能獵捕到這只兔子,有野味可吃已屬萬幸。

我給兔子剝了皮,在河水中洗了幹淨,就架在火上燒烤了起來。闖蕩江湖卻是有一樣東西最不可或缺的,那便是鹽巴。兔肉七分熟時,我撒了些在它身上,直烤到兔肉全身焦黃,這味道方才融入到了肉裏,香味四溢。

我撕了塊兔腿給許雪兒,她吃的津津有味,但卻很是斯文。而我則狼吞虎咽起來,兩條兔腿歸她,其餘的都做了我腹中的幹糧。

“墨家機關城在哪?我們這就走吧。”我砸吧下嘴,意猶未盡。但卻總感覺有人在追蹤着我們,危險并未離去。

“段公子,我終究是個負累,你……你還是先走吧。”顯然,她也感覺到了危險的逼近,可是附近這一草一木我都細細察看了,哪有人的痕跡。

我堂堂七尺漢子,豈能護不了一位弱女子周全?便左手提着刀,後背上背着這女子,按照她說的路徑,一步步向前走去。好在她體重甚輕,約莫和這屠龍刀也差不多,我也不覺得有多勞累。這一走便是好幾個時辰,一路跋山涉水,盡是些荒涼的所在。許雪兒一路上在我背上昏昏欲睡,看她的臉色也更加蒼白了起來。

走到天黑,終于看到前方有一間柴房,裏面似乎亮着燭光。我快走幾步,終于到了柴房門口,只聽得裏面傳來琅琅的讀書聲:

“江南可采蓮,蓮葉何田田。魚戲蓮葉間,魚戲蓮葉東,魚戲蓮葉西,魚戲蓮葉南,魚戲蓮葉北。”

聽那聲音,應該是一位少年公子正在裏面讀書。我正待敲門,只聽得他又嘆息道:“聽書中言,江南自是別有一番旖旎風光,可我也只好莊周夢蝶,前去欣賞一番了。”

我一聽此等酸儒,見着了真是頭疼,本不欲進去,可此地前不挨村後不着店的,不進去這裏又能去哪裏?我一咬牙正要敲門,又聽裏面高聲朗讀道:

“迢迢牽牛星,皎皎河漢女,纖纖擢素手,劄劄弄機杼,終日不成章,泣涕零如雨,河漢清且淺,相去複幾許?盈盈一水間,脈脈不得語。”

我心想不知這位書生到底要讀到何時,便想推門而入,只聽得許千雪卻道:“明月皎夜光,促織鳴東壁;玉衡指孟冬,衆星何歷歷。白露沾野草,時節忽複易;秋蟬鳴樹間,玄鳥逝瞰适?”這卻是指我們正在屋外風采露宿之意了。

果然那書生一頓,道:“客從遠方來,遺我一端绮。”隔了不久,便手持燈臺走了出來,見了我便拿燈臺在我臉上審視了一遍,這才道:“小可在家,不知道貴客光臨寒舍,有失遠迎,失敬失敬!”他裝模作樣的說了一通,我聽得實在不耐煩,道:“我兄妹二人進山來游玩,卻不小心迷了路,想借宿一宿,請行個方便。”

“小事一樁。子曾經曰過,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在下求之不得,求之不得。”話雖如此之說,卻只見那書生擋在門前,卻一直盯着我背上的許雪兒。

我雖然不知許雪兒神色,但她通常看人都含情脈脈,一般男人哪能經受得住?于是,我頗有些怒意,道:“我說這位公子,子也曾經曰過非禮勿視,你到底讓不讓我們進去?”

“恩恩,哎呦,”書生如夢初醒一般,連忙給我讓開道路,道:“恕罪則個。小子看着這位姑娘貌美如花,卻似乎又是身染重疾,一時思付便失了神,實在失禮,失禮呀!”

我也顧不得男女有別,将許雪兒背着放到了書生的床鋪之上,她神色憔悴,也不想說話。可那書生早就紅了臉,一直念叨着“唐突佳人”,好似他這床鋪竟然肮髒不堪,女子睡了便是被他唐突了一般。

我見桌上有水,便抓起茶壺大喝了起來,走了一天,着實汗如雨下,口中像是生了煙。轉頭一看,那書生雖然嘴上說着“唐突佳人”,但卻站在床邊,一直盯着許雪兒眼皮也不眨一下。幸好有我在此,不然這書生這幅饑渴模樣,哪個女子來投宿,豈不都要着了他的魔爪?

可許雪兒不以為意,竟就這樣睡着了。這也難怪,她受傷頗重,又趕了一天路,體力早已不支。我趕走書生,便端了張凳子守在床榻之前,也大睡了起來。休息了一宿,我精神大振。正要起床,卻看見那書生目不轉睛地看着許雪兒,嘴中念念有詞。

“奇怪,奇怪,真是奇哉怪哉!”那書生喃喃自語道。

“有何奇怪?”我問道。

那書生見我詢問,便道:“這位兄臺,你這位紅顏知己的病情甚是奇怪。我看她深受重傷,像是受了崆峒拳的內勁,這崆峒拳如要練成,沒有三十年功力是萬萬不行的,看來傷她的人武功自是高不可測。可是她竟然能挨到現在不死,所以小子便十分不解了,所以叫道奇怪。”

我聽他說的頭頭是道,頓時眼前一亮,道:“書生兄臺,莫非你是個大夫?”

“歧黃之術小子略通一二,略通一二。”書生道,“能不能讓我替這位姑娘把把脈?”

“那就有勞兄臺了。”我聽他能醫病,自然也就客氣了起來。

那書生搬了張凳子坐在床側,将許雪兒的右手腕捏在手中,久久不放。我心中煩悶,一時也拿不準:這書生到底實在看病還是在占人便宜?

書生沉思良久,忽然便去扒許雪兒的上衣,其時許雪兒,貌似昏迷,依然沒醒。我一看這還了得,頓時一聲大喝:“淫賊,你想幹什麽?”一把抓住了他的衣襟,就要一拳打将下去。

“別,別誤會,”書生好像突然才發現有我這麽一個人的存在,吓的面無血色,道:“這位兄臺,我們都是讀書人,有話好說,有話好說啊!”

我怒道:“你才是讀書人,你們全家都是讀書人!”

“兄臺,你聽我解釋,我只是把了這位姑娘的脈,百思不得其解,所以想去姑娘的胸前探視一番,有沒有随身穿戴什麽軟甲之類,好進一步診斷病情。”

我将信将疑,但他也确實說的有道理,便放開了他,道:“那你也不能無故非禮!”

“小子知道了,那麽我可以看了嗎?”

“哼!”我故作兇惡,道:“讓我來!”

“兄臺肯出手那是再好不過了。”那書生道。

我輕輕解開了許雪兒的上衣,原本以為春光無限,趕忙閉上了眼睛,卻聽那書生驚呼道:“軟玉甲!”我睜眼一瞧,果然一個金燦燦的如魚鱗一樣的衣服穿在許雪兒的身上,我記得她也确實曾提起,身上穿着農家至寶軟玉甲。

“這就難怪了,原來是軟猬甲的功能,我就說怎麽可能受了崆峒拳而不死。”書生搖頭晃腦為自己猜中而暗自得意。

“那她還有救嗎?”

“有救有救!軟玉甲吸取了施功者的七成功力,也就只有三成力道打在了這位姑娘的身上,這位姑娘又是練武之人,自身內力又擋住了兩成,也就只有一成力道了。但這位傷她的高手十分厲害,僅這一成力道就傷了她的心脈,如果不能及時為她接續心脈,她将必死無疑。”

“很複雜嗎?”

“倒是也不太複雜。就是要将她置于溫熱的藥水之上,熏蒸三日,不得見風,養她氣血,為她接續心脈。再用我墨家醫仙秘傳的還魂丹喂服她七粒,一連七日,便可痊愈。”

“書生兄臺,那麽就是說你能救她了?”我激動的差點抱住他。

“不錯,實不相瞞,這位姑娘的病普天直線恐怕也只有諸子百家中的墨家能救她。而我正是隐居在此的墨家門人,小子從小跟随墨家醫仙學習歧黃之術,确實能救這位姑娘。”書生得意揚揚。

“那麽就請兄臺趕快動手啊!”我催促道。

那書生頗為為難,搖了搖頭道:“可是……不瞞兄臺,其一,還魂丹我并沒有,需要去向墨家醫仙讨要;其二,我就算有還魂丹,也是不能救她。”

我大惑不解,問道:“這卻又是為何?”

“墨家钜子有令,見農家……殺無赦!”書生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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