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情劫

“貧僧法號檀機。”與許淨池站在一處的年輕和尚見楚姑娘向他看來,便颔首示意。

“師兄是慧覺大師的親傳弟子。”先前帶楚清露前來的小沙彌為楚清露解釋,他看向這位師兄的目光崇敬至極,卻又想起什麽一般,幽幽嘆了口氣。

許淨池也看出了突然出現的楚姑娘是來找檀機的,她原本不願跟端王走,但現在檀機也有事,她自己的事無所謂,卻不想連累別人。

小姑娘踮着腳,想把傘遞過去,年輕和尚垂着目,卻側身微微一讓。他沒言語,小姑娘皺了皺眉,嬌聲嗔道,“你身體不好,曬壞了,我怎麽跟慧覺大師交代?傘給你。”

傅青爵和楚清露的目光都落在了檀機身上,這兩人都是目光清淡高深,穿透力卻實強。檀機被看得白淨面孔微紅,有些不自然地推開,“小僧沒那麽弱,比起小僧,小施主更需要傘。”似怕許淨池再推拒,他快走兩步,轉首向領路沙彌和楚清露點點頭,“有事尋我?”

許淨池低下頭,握着傘柄的手因太過用力而發白。她沒有再說什麽,而是在傅青爵發怒前,乖乖跟着人走了。等一大一小的人影在綠色汪海中快看不見了,楚清露回過神,小沙彌已經把自己和娘親求得的簽交給了和尚檀機。

楚清露看着年輕僧人雪白面上的燥紅,此紅暈極為不正常,顯然是身體不适、受不得日照的緣故。楚清露擡頭看看天,昨夜剛下過大雨,今天的日頭并不強烈,檀機小和尚可真是一盞吹一吹都能出問題的美人燈啊。

楚姑娘向來對美人燈很有憐惜之情,“大師,我們去涼亭裏坐坐吧?”

檀機擡目,望着小姑娘的眸中清澈透亮。他自家知道自己的問題,楚姑娘的這番好意,他也領情感激。檀機側身帶路,并輕聲,“小僧只是一解簽人爾,稱不上‘大師’,當不得女施主這樣稱呼。”

楚清露自然沒把他當普通和尚了。不是說了嗎?他是慧覺大師的親傳弟子,目前,慧覺大師好像就這一個徒弟?他師父身懷異能,他必然也不是一般人。楚清露對檀機的解簽,生出了幾分興趣。

而另一邊,許淨池跟随傅青爵走入一偏堂。傅青爵上下将她打量,淡淡道,“你的體虛之症已好得差不多了,為什麽還留在寒音寺?”

十歲女童揪着衣角,讷讷道,“并沒有好,慧覺大師還讓我每日寫經……”

傅青爵諷刺道,“哦,你打算一世不出寒音寺,在此隐居?”

許淨池的小臉發白,默然不語。若是可能,她當然想一直在寺中住下去。這裏幽靜安靜,遠離紅塵,人心寧和。和盛京的那些不會終結的争鬥,完全不一樣。

可是她也知道,在她小時候、跟随父母回許家本家的那一刻起,她的一生命運,就已經被人安排好了,半點不由她。她雖然年歲幼小,卻也有反抗之心。誰會喜歡自己一點都不自由呢?

傅青爵情緒絲毫不外露,淡淡地說完自己的話,“最近收拾收拾,準備搬出寒音寺。回許家去,他們該把你介紹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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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想嫁給你!”許淨池大聲打斷他的話。

傅青爵頓一頓,接着說,“在別人逼你搬走前,你最好自己自覺點,不要給我惹麻煩。許家會給你安排好以後的路,你自己……”

“我說了我不想嫁給你!”許淨池再次打斷,聲調比之前更高。她面色青白,雙肩顫抖,眼中有欲落未落的水光。

就算是小孩子,也會反抗命運。雖然力量弱小,雖然卑微可笑,但她是運起全部的力量,去和大人們對抗。她和一整個大家族抗衡,她的勇氣,讓她又悲壯又可憐,像孤膽英雄一樣。

“我才十歲,我和你差那麽遠,我不想嫁給你。如果我早些知道他們對我的安排,我更小時,就不應該有出人頭地之心,不該展現自己的能力……”

“那你早就死了。”傅青爵不冷不熱道。

許淨池默然,痛意在眼底閃過。她緊緊地咬着下唇,生鏽鐵腥味在口中澀澀彌漫,心頭沉甸甸的,舉目無歸所:是的,若不是自小被家族看中,她的病,根本得不到根治。她不可能來寒山寺養病,不可能不連累家人,也不可能認識檀機……

許淨池聲音低弱,心中失望之情無法掩飾,垂垮的雙肩瘦弱不堪,“表哥,你那麽厲害,你肯定也不想娶我吧?那為什麽不讓我繼續在寒音寺呆着,為什麽要我出去呢?只要你願意幫我,許家根本不可能和你對着幹啊。”

十歲的小姑娘,什麽都還沒長成,就算日後再美得驚天動地,現在也不過是個青澀的豆芽菜。認真算起來,許淨池今年才九歲,傅青爵卻已經十八。一個正常的十八歲少年郎,除非是禽、獸,根本不可能看上一個十歲孩子。

十八歲少年郎的審美,該是已經長大的姑娘,胸、大貌美,雪膚玉顏,優雅的氣質渾然天成……如楚清露楚姑娘那般清麗恬靜。

而且傅青爵陰森森的,光是想到要嫁給這個人,許淨池就耐不住惶恐不安。她的未來如黑洞般,廖無星辰,一片黯淡。

傅青爵冷冰冰道,“你的面子沒有大到讓我相助的程度。”

“可是他們就想我嫁給你啊。”

“許家想,我便要服從?”傅青爵冷笑。

他已經重活一世,同樣的處境,絕不可能像前世那樣被動。許家曾經想控着他,把他當傀儡。現在,傅青爵再不可能給許家那個機會。

一個成年皇子,為了皇帝寶座,不得不尊一個十歲的孩子做皇後。

這是何等的荒謬!

從來都被傅青爵視為恥辱。

他和許淨池無冤無仇,但每當看到許淨池,他的那個小皇後,他就會想起許家套在自己身上的枷鎖。若不是有露珠兒幫他排解,慰他心憂,那個逼仄的後宮,他一刻也不想呆。

納三千佳麗,就能忘掉自己的皇後是許家硬塞來的一個小孩子嗎?

那樣幼稚賭氣的戲碼,傅青爵不屑做。

他再喜歡楚清露,羽翼未豐前,能給楚清露的最大封號,不過是一個皇貴妃。他可能給一個皇後嗎?

傅青爵冷靜自持,不會把怨氣發洩到許淨池身上,但同樣,他也不可能對許淨池有好感。

那都是前世的事了。

而現在,傅青爵僅僅希望,許淨池能獨當一面,走好自己的路,不要把麻煩都推給自己。他喜歡幫露珠兒解決煩惱,但別人的麻煩,他一點興趣都沒有。

“你得許家庇護,自然也該出力。一味避于寒音寺,只會引人懷疑,甚至帶給寒音寺災難。寒音寺到底是和尚窩,若不是之前慧覺大師說與你有緣,許家也不可能同意你住在這裏。現在許家已經在不停試探我,聽說是你說‘我聽表哥的’這樣的話?是你說‘表哥願意我就願意’?你不想嫁我,就自己想辦法處理。你是我什麽人,要每次一點風吹草動,就讓我幫你擋着?”

“可我能怎麽辦?我只是一個小女子,父母之命,長輩之恩,我能不從嗎?”許淨池被說得很不客氣,面色一時青一時紅。

傅青爵沉沉看着她,半晌後道,“你知道寒音寺是誰建的嗎?”

許淨池怔了一怔後,方答,“是先皇感慧覺大師之能,出資所建。先皇一直想把寒音寺定為國寺,以籠絡慧覺大師。只是最終了了。”

說到這裏,許淨池便若有所思,明白了端王殿下的意思。她雖然住在寺中,關于女皇的故事,卻也聽得不少。古往今來,也就此朝出了一位女皇。昔日多少人反對女皇登基,慧覺大師卻一心站在女皇一邊,稱她是“天命所歸”。

許淨池聽慧覺大師講禪論佛時,這位大師提起女皇,也多次說過,“開女學,廢舊禮,保百家……她之才,能引發歷史長河隐隐呼應。貧僧想,她若能把大周朝帶向一個完全不同的、更好的方向,此等大功德之事,吾等怎能逆道而行?”

慧覺大師曾經為此算過,發現女皇的每道政令,都功及江河社稷,長至千秋萬代。每一件事,在當時,即使在現在,行來都千難萬難,遭衆人反對。若步子邁得稍微大一些,便可能萬劫不複。

但女皇硬是頂着壓力,一步步走了下來。

可惜,每一位風華絕代的人,都不能為人所理解。女皇僅在位十餘年,便把皇位傳了當今皇帝,就此歸去。今日之君上,非女皇所出,卻偏被立為帝王。慧覺大師曾擔心,皇位快速更疊,會因政見之別,給王朝帶來隐患。後來卻發現,當今皇帝,和女皇行事作風一脈相承,并不負先皇所托。

但并不是每個人,都能像女皇那樣風華蓋世。到現在,仍有一些人,罵女皇讓社會倒退至遠古。他們認為,前朝在兵亂前,秩序本已極好,不需要這樣大毛筆改變;女子一生最大的價值,在于成婚生子,該如以前一樣,把舞臺退還給男子,乖乖在家中相夫教子,做一個賢妻良母。

他們還拿現在女子為官的大多遭遇攻擊先皇:如男子一般在朝為官,但大部分女子家庭不睦。便是之前說好的“一夫一妻”,最後府上也會多幾房妾侍。甚至者,妾有了子女,在家中籠絡夫君,挑撥離間,在家事上作威作福、嘲諷正妻。衆人認為,根本原因,在于這些為官女子沒有同樣多的時間與精力照顧家人,和家人相處。所以這些官場女子的婚姻,一盤亂沙,供人恥笑。

有人曾笑話當今的女子:何必奉女皇為神?若不是她,你們根本不會有現在這樣多的煩惱,便也不會面對前所未有的阻力。你們該恨女皇,而不是贊她!

當然,這樣的邪祟之論,被大多數人所唾棄。可至少,也由此觀得一些人心中所想。

世家大族不看低女子,不反對女子地位漸高,但顯然,他們面對的問題,比一般平民要麻煩得多。是一個想和男子平分秋色的女子好控制,還是一個一心相夫教子的女子好控制呢?

如許淨池,多年來一直被家族教導,要聽從長輩的安排。現在端王以女皇的事跡提醒她,讓她心中微微一動:或許,她不必一味退縮。走出寒音寺,她縱然沒有改天換地之能,但為自己搏一把,還是可以的吧?

許淨池能被許家選中,便證明她不是一般女子。入了魔障後,稍微一點,便能迷途知返。

眼下,傅青爵追慕楚清露,許家暫時不知道,但時間長了,總會知道。許淨池不可能一直躲在寒音寺裏與世隔絕,既然總是要出山的,不若把主動權掌握在自己手中。

許淨池被傅青爵說動了,默默點了點頭。

事情一了,傅青爵擡腿就走:該去找露珠兒了,露珠兒才是他真正想見的人啊。

百花生辰,萬紫千紅。二月半為花朝,在這一天,衆女踏青賞紅、赴會進香、祭神拜佛,很是風雅。今年是為了見慧覺大師一面,楚家才來寒音寺。寺中啓涅槃會,談孔雀經,引衆女祈拜。到晚上,亂花滿天飛,燈火明亮中,甚至有花神廟會,熱鬧十分。

傅青爵怎麽可能放露珠兒一個人?

楚清露這時,剛剛與和尚檀機分離。對方幫她解了簽,言語溫和,引經論據,讓楚清露嘆服萬分。他對佛法的理解深入淺出,更讓楚清露學到了不少知識。

檀機先為楚清露解釋了一下判詞所出,後又問她所求為何。

白衣和尚坐在涼亭中,綠蔭叢叢,聲音輕恬,般若法身若在身邊。楚清露看着這個秀色可餐的年輕和尚,高冷道,“你猜。”

“……若求姻緣……”檀機也不能免俗,只因女子大多求此。

楚清露認真糾正,“我不求姻緣,我對男女之情一點都不好奇。在我看來,情愛是孽障,讓人心智不堅,誤人子弟。古今多少女子,多麽驚才絕豔,大多會毀于‘情’之一字。其實男人有什麽用?亂你心,擾你志,如你們佛家所說,乃是一大劫。欲行大事者,不談斷情絕愛,也不能讓‘情’禍害自己。”

傅青爵剛到此處,便聽得楚清露與檀機的辯駁。若五雷轟頂,端王殿下幾近站不穩。

露珠兒把感情當成洪水猛獸?認為男人是孽障?

露珠兒……怎麽有這麽可怕的思想。

傅青爵心神恍惚,有些不是滋味。原來如此,她不是對他的好沒感覺,她是把這當成阻礙。

傅青爵有些愁苦:露珠兒毛病怎麽這麽多?她就不能好好跟自己卿卿我我,心心相印嗎?

端王殿下一時受打擊太大,怕露珠兒說出更多刺激自己的話,黯然離去。想緩一緩,重新修正追慕露珠兒的方式。

他沒有聽下去。

自然也不知道檀機和尚平靜地聽完楚清露的見解,若有所想。他微微搖頭,擡目輕聲道,“小僧卻不這樣認為,佛所護念,大劫小劫無數。欲成我佛,九九八十一難,有‘劫數難逃’之說。我佛慈悲,萬物為劫,衰劫、命劫、肉身劫……但一切劫數中,最難者為‘情劫’。”

“諸生萬象,皆見我佛。‘情劫’一始,萬劫方至;萬劫已過,‘情劫’也未嘗可到。古往今來,能一嘗‘情劫’者,又有幾人爾?小僧認為,若有緣渡‘情劫’,便不應放棄。”

“……”楚清露被一個和尚說得啞口無言。

她用古怪的目光看着檀機:這個和尚在勸她去談情說愛?這真的是個和尚?還是慧覺大師的高徒?

檀機侃侃而談完,面容微微紅透,赧然垂眼,“這是小僧的見解,施主勿怪。”

“慧覺大師教你這些嗎?不是傳言慧覺大師身懷異能,他不該教你這些嗎?”楚清露對這個和尚産生了興趣。

檀機目有迷茫和哀然之色,抿抿唇,“或是小僧機緣未到,或是小僧魯且鈍,師父雖有大能,卻從不教我那些,只教我佛學。師父他定然有他的道理,不會害了小僧。”

唔,楚清露對那位慧覺大師興趣也更濃了。

一個曾看着王朝更疊起複的得道高僧,能看得見過去和未來,或有翻山倒海之能,卻只教自己的高徒念經打坐?

這是什麽緣故?

檀機與楚清露并未交談太久,解完簽,檀機別目咳嗽兩聲,楚清露憂愁:風吹日曬尚能讓小和尚受傷,和小和尚相比,她就跟糙老爺們似的。

楚清露只好和檀機告別,看人回去。她自己閑來無事,想了想,花朝節嘛,去拜拜花神好了。但在中途,居然碰到了楚彌月。

其實今早給長輩請安的時候,楚清露已經見過楚彌月。但也許因為昨天發生的事,楚彌月覺得羞愧,不好意思和楚清露相見,匆匆避了開去。楚清露心知肚明,也不為難。才一個早上而已,楚清露沒想到,楚彌月會主動笑盈盈走向她。

“我和堂妹一起去拜花神吧。”楚彌月婉婉笑道。

楚清露點頭。

在跪拜時,楚彌月似漫不經心地告訴她,“你聽說了嗎?大姐抽中了唯一的紅簽,被領着去竹林見慧覺大師,卻被困在竹林中,無功而返。她尚不死心,再去拜見,這次卻直接被慧覺大師拒絕,稱不願見她。”

楚清露吃驚,楚彌鳳還有這個遭遇?

楚彌月嘴角一抹笑,“大師是得道高人,他什麽不知道,什麽看不明白?也許就是看出了大姐的本性,才不願為這樣的人解簽。”

她面容一頓,轉身,雙手相交,長袖擺地,行除了跪天地之外的大禮,“昨日之事,我心中惶然,未能及時阻止大姐,在此向你道歉。”

楚清露看着她,受了她禮,才伸手扶她起來。兩人相視,隔閡就此化解。楚清露道,“但楚彌鳳那樣對我,便是你替她求情,我也不原諒。”

楚彌月點頭,“她刑事愈發乖僻,我也勸不住。再讓她這樣下去,遲早會連累我們侯府。她若在你這裏吃個虧,也許想開後,也是一個好事。只望你小懲大誡後,不要把此事放在心上。”

楚清露心裏微冷:若非她運氣好,昨天那樣的事,早就此毀掉。

楚彌月話說的溫和,卻有讓兩人和解的意思。楚清露不動聲色看着這個姑娘,見楚彌月目光閃躲、有為難之意,她才了然:這便是同出一脈的悲哀,兩人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楚彌鳳出事,楚彌月也脫不了幹系。所以縱然楚彌月不贊同楚彌鳳行事,卻還得為楚彌鳳收拾妥當。

有這麽個姐姐,楚彌月也很煩惱。

楚清露皮笑肉不笑,“我有分寸。”

自此,兩人都默契地轉開話題。楚彌月雖然心裏擔心昨天馬車走後,楚清露到底有沒有出事。可她也知道這個話題不能問。沒有出事還好,若有事,她能怎麽辦?

楚彌月愈發覺得對不住楚清露,和楚清露在一處站着都覺得尴尬。找了個借口,便告別而去。

楚清露無所謂,她自己一個人也很自在。

從花神廟出來,有一棵大槐樹,枝葉間一派紅雲,蓋住了原本的綠色。這還是花神節的傳統,姑娘們剪五色彩紙,取了紅繩,把彩箋結在花樹上,謂之賞紅。

現在,阿文和自己的小主子,已經剪好了彩紙,正努力扔到樹上去。不過兩個姑娘力氣都不夠大,在這裏蹦蹦跳跳半天,也沒有成功。

楚清露累了,“你自己扔着玩吧。”

“不行,”阿文很固執,“夫人說了,要我看着姑娘,必須姑娘自己扔上去,來年才有好運。”

“……”楚清露嘴角微抽,她娘太了解自己女兒這個惰性了,非要阿文這個一根筋的來看着她。

楚清露仰頭,脖子酸得厲害,不知道自己先前怎麽就選了這麽高的一棵樹。她哪裏扔得上去?

楚清露一直仰着脖子看,頭傾向後邊的程度越來越大。後仰得太過,身子不平衡,眼前發黑,不覺向後摔去。

楚清露控制不了自己往後倒的力度,心中慌亂,深覺丢臉:她一定是第一個“賞紅”把自己給“賞”出去的小姑娘!

楚清露卻并沒有摔倒。

有人從後摟住了她的腰,把她抱到了懷裏,手裏掉出去的彩箋也被接住。她被抱了個滿懷,對上傅青爵的眼睛,眨眨眼,兩人相對無言。

傅青爵伸手敲了敲她的額角,目中淡淡笑意一掠而去,“沒見過你這麽笨的。”

平時多高冷的小姑娘啊,平衡能力這麽差!

阿文連忙給端王請安,端王揮手,要她下去。

阿文卻很認真,“不行,夫人說了,要我看着姑娘把彩紙扔上去的。”

“……”傅青爵嘴角抽、搐,怎麽有這麽不知道變通的丫鬟?

“哈哈哈!”楚清露當即嘲笑他,開心于他遭受和自己一樣的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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