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出京 (1)

楚清露跟父母離京的那天,正和傅青爵離京是同一天。楚清露和楚彌鳳的那點兒小摩擦沒有攤到明面上講,衆人只是憑借蛛絲馬跡有點感覺,其實并不明了。所以永平侯府在最開始的少許芥蒂後,又和楚曦一家恢複了走動關系。

在離京的前一天,永平侯府的主房就派人來幫忙收拾行裝,說些客氣話。但因為楚彌鳳在寒音寺養病的原因,姜氏去陪同,并沒有前來,只有楚彌鳳的父親楚懷、未來的準永平侯,跟楚曦坐了一會兒。

翌日出城的時候,更是二房的人前來送行。沒有大嫂姜氏在,劉氏比平時存在感多了許多,她和韓氏并不熟,卻仍能拉着韓氏的手笑着說閑話。楚彌月畢竟年紀尚小,不能當做之前的間隔完全不存在,大人們在前面做表面功夫,她跟着楚清露在後頭慢慢走着,彼此沉默。

楚清露目光清正,不含一絲雜碎,她沒有跟楚彌月套近乎,也沒有嘲諷楚彌月。她這種似乎“失憶”般的表現,讓楚彌月臉頰赧紅,頗為尴尬,絞盡腦汁地想活躍下氣氛——

“堂妹,你回去後,是不是要參加府試啊?”

“嗯。”

“你有沒有把握?”

“哈。”

“府試向來不難,想來你沒問題的。”

“嗯哼。”

“……”

楚彌月心中郁悶至極:還能不能愉快聊天啊?堂妹你是哼哈二将嗎?不是“嗯”就是“呵”。

她又覺得楚清露真是小氣,得罪楚清露的明明是楚彌鳳,又不是她,堂妹跟自己擺什麽架子?

其實楚清露未必是跟楚彌月擺架子。

只是從昨天上午告別後,她就再沒見過傅青爵了。當時因為許大人的離開,她和傅青爵分開時并不愉快。楚清露現在有些後悔,若那是她和傅青爵的最後一次見面,就算傅青爵甩臉子離開,她也應該稍微挽留一下。

發生那種事,他心裏肯定比她更不愉快。

Advertisement

就算他們有緣無分,就算傅青爵小氣吧啦的,楚清露也應該做個大度的好姑娘,寬慰他受傷的心靈,而不是涼涼地在他傷口上撒把鹽……

這對堂姐妹,一個走神想着情郎,一個想緩解氣氛,根本不在同一個世界。

氣氛正越來越僵硬中,地面傳來響動,噠噠噠,急促的馬蹄聲雜亂,極快地向她們的方向而來。沉重有節奏的馬蹄濺地聲,在清晨破曉中響起,如同晴天中的一道閃亮,照亮一整個天地。

楚彌月推了楚清露一把,聲音幾多吃驚疑惑,“堂妹,你看,是端王殿下!”

“端王”這兩個字眼剛入耳,楚清露便轉過了頭,往城門的方向看去。她扇睫飛地揚起,目光明亮,如被初春第一道雨水澆洗過,又清又潤,還像寒夜中的一池碧水,有星光點綴。

正是清晨時分,天氣異常清涼,還有些未散的白霧,籠罩着不遠處的城門。端王殿下的人馬就從那邊醒來,一行人着便衣、配寶劍。在衣袍和劍鞘相碰撞的清脆聲響中,馬速迅疾,楚彌月說話的功夫,那些人已經到了他們面前。

薄霧漸開,陽光從雲曦間穿出,明亮的金色浮動在最前方的那個人身上。

楚清露的眼睛正好和一雙熟悉的鳳眼對上,她并沒有移開,一眨不眨地盯着。

傅青爵飛快地看了她一眼,便垂下了眼睑。馬隊到衆人前,他踩着腳蹬下馬,将緊握的馬鞭甩給随行,向這邊的人走了過來。

楚家人都有些緊張,就算大家不是達官顯貴出身,這些人到了面前,紛紛下馬,卻緊緊地拉着自己的馬,以最前方的端王殿下為首。自始至終,靜悄悄的,一點聲音都沒有發出,卻仍有着冷冽殺伐起撲面而來。

楚曦勉強地扶着妻子的手,強裝鎮定。實在是對方氣勢太盛,他駕馭不了。

傅青爵走向楚曦,餘光卻若有若無地瞟過似突然放松下來的楚清露。

他束着銀冠,身着群青色交領窄袖春袍,領口鑲着金色寬邊,圍着白玉腰帶,束得極緊,襯得他腰肢纖細,整個人幹練十分。因早霧的緣故,他的鬓角沾着濕氣,睫毛也凝着露珠,濃長的睫毛遮住了他的眼波,只看得黑壓壓一片。

楚清露大大方方地看着他,也許是太直接,傅青爵有些不适應,眸光頓了一下,便徹底移開,放到了楚家大人那裏。

楚清嘴角勾起一個極小的弧度,看着傅青爵的目光都不想移開了:她很喜歡傅青爵這個習慣,再不開心,他自己悶起來想一會兒,再出現時,幾乎就不會再帶着之前的情緒。他不會将心事外放,到處亂發洩。

“……”楚彌月覺得自己像個路人甲。端王殿下和堂妹的互動幅度極為小,大人們注意不到,但她就站在楚清露旁邊,當然看得一清二楚。

“……”倚馬而立的許翼飛擡頭望天,專注地數着天上有幾片雲,他不想看表哥和楚家小姑娘的眉來眼去。

“伯父,伯母,”傅青爵顯示了自己區別對待的态度:他跟楚曦夫妻和氣問好,眼光掠過永平侯府的人時,就冷冷地等着對方向他行禮。

“端王殿下這是?”楚曦好奇問,他對傅青爵的印象,仍留在剛到京、這位少年殿下變臉極快的那天。雖然妻子說端王是個好孩子,楚曦卻仍持保留意見。

以他混跡民間、纨绔草野的犀利眼光看,傅青爵是個表裏不一、很難說話的人物。

“我一直不曾忘記在義亭縣時,伯父一家對我的救命之恩。因回到盛京後事務繁忙,一直沒時間登門拜訪,實在抱歉。伯父一家今天離京,我便是再忙,也定要來送一送。”傅青爵一本正經道。

“哦哦哦。”楚曦松了口氣:原來是這樣。這麽兇悍的一騎人馬出現,他還以為是自己犯了什麽法呢,只是送行就好。

傅青爵表達心意的方式,極為庸俗,又大毛筆。他手一揮,跟随他的下屬,就把一個個箱子擡下來,送到楚曦夫妻的馬車面前。他将單子交給楚曦,楚曦随手交給妻子,聽到韓氏吸氣聲。楚曦忍着沒有回頭問的沖動,擺着笑臉跟端王寒暄。他心裏卻百爪撓牆,好想回頭問韓氏:傅青爵到底送了些什麽啊?讓你這個有錢人都驚訝得不行。

韓氏連聲道,“殿下,我們不能收這樣貴重的禮物。”

傅青爵眼睛眨也不眨,淡聲,“我的一條命,絕不止這些。”

這下沒人敢反對了:總不能說“你的命不值錢”吧?

永平侯府的人心中羨慕,足足十個箱子,倒不是多看中身外物,而是端王殿下給的這份面子,實在太重了,盛京都沒人享受得到……說話的功夫,有馬車趕到了。

原來端王殿下想得周到,自己送了這麽多禮,怕楚家運不走,連馬車都備下了。

楚曦想不通傅青爵怎麽對自己家這麽好,他性格大而化之,想不通,就放到了腦後,高高興興地跟端王殿下聊感情。

韓氏倒是有警惕心,覺得傅青爵接二連三地照顧自家,所圖非小。她有心提醒丈夫,咳嗽好幾聲,丈夫都沒聽到。

楚清露定定地看着傅青爵不動聲色地捧她父親,在她淡然的目光中,少年臉頰依舊雪白,耳根卻開始變紅,越來越紅,最後紅得幾近滴血,紅色開始向脖頸和臉頰蔓延。

楚清露咬着唇,覺得他這麽臉厚心黑,卻偏偏這麽敏感。尚沒有回頭看她,自己臉紅得就快露餡了。

為防止傅青爵當着她父母的面出醜,楚清露移開了目光。

她的心情好到要飛起來:這真是個完美的告別。就算以後再也不會見面,她心裏也記得這個少年郎——他從義亭追到盛京,她的心也為他跳動。

日後嫁給別人了,成了別人的妻子別人的母親,她也會記得傅青爵。這個在她少女時期,最喜歡的人。

楚彌月若有所思,她也不多話點破:人家都要走了,她幹嘛要讓人不痛快?

她心裏有一層隐憂:記憶中,她的那個姐姐楚彌鳳極為關注端王殿下,雖然看着不像是心動,但這麽大的姑娘那麽關心一個男子,應該就是動心。楚彌鳳和楚清露看上同一個人,這可怎麽辦?

傅青爵一直在跟楚曦說話,他話少,為了博得未來岳父的好感,硬是想了些話題,去恭維楚曦。但他心裏并瞧不起楚曦:沒有進取心,嘻嘻哈哈,天天玩樂,不為女兒未來着想……

他最煩楚曦的是:明明他是自己的救命恩人!明明自己是端王!楚曦正常一點,都該走自己這個後門,給他謀個一官半職吧?

楚曦偏偏不!天天鬥鳥逛園子,一點都不上進。

傅青爵已經盡量低聲下氣、時時用身份暗示楚曦,但他總不能直接送楚曦一個官位,那也太“司馬昭之心”了。

露珠兒怎麽攤上這麽一對得過且過的父母啊!

傅青爵聊不下去了,他本來就沒那麽多話。

沉默片刻,大家打着哈哈,楚曦疑惑地看着傅青爵:殿下您還不走啊?

傅青爵郁悶,只好回身,輕飄飄看了楚清露一眼。楚清露衣袂飛揚,矜貴傲然,不似凡人。這麽多人的面,他只能在走過她身邊時,偷偷看她一眼……然後就要走了。

傅青爵心中厭煩,正要上馬時,又聽到遠方的馬蹄聲。塵土飛揚,好幾輛朱蓋馬車向這邊奔來。看架勢,好像還是奔着楚曦一家的。

“……?”楚曦夫妻面面相觑,心裏糊塗:他們家在盛京的關系有這麽好嗎?

五輛馬車停下,馬夫下車,第一輛馬車的車門打開,一個黃衣少年跳了下來。色澤鮮亮,像是出生的一輪明日,刺瞎人眼。

傅青爵的臉瞬間黑了下來。

少年郎的作風大大咧咧,指揮着圍上來的手下,“下車,下車!讓他們都下車!”

跟傅青爵有禮貌的風格完全不同,他看也不看楚曦一家人,直奔楚清露而去,“楚姑娘,你今天就要走了,本王甚是舍不得!”

“……!”傅青爵目光陰冷地盯着他緊緊抓着楚清露的手,他手握拳:好想砍掉這只手!

楚清露很是淡定,自顧自地行過了禮,“嗯”一聲表示知道,“王爺,民女早告訴過你今天辭別了。”

傅青軒可憐道,“本王想了好久,還是舍不得你。自從你告訴本王你要走,本王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着,整個人渾渾噩噩,入墜死地。昨夜本王連夜進宮,請示父皇,想和你一起走,被父皇駁了回去。”

“……”楚清露不知道說什麽好。

傅青爵的臉色一僵後,更加難看,他陰聲開口,“你連夜進宮請示?!”

“啊,三哥也在啊。”傅青軒敷衍地看了傅青爵一眼,目光又回到了楚清露身上。

傅青爵壓着周身的怒火:他為露珠兒打算,只在父皇那裏提了露珠兒一次,希望父皇對露珠兒有個好印象。結果傅青軒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又在父皇那裏提了露珠兒……兩個兒子同争一個姑娘,父皇對露珠兒的印象能好?

他心裏恨不得殺了傅青軒!

傅青軒頓時覺得有殺氣籠罩着自己,周圍空氣冷了三分。他對傅青爵的态度感覺莫名其妙,往旁邊挪了挪,繼續跟楚清露滔滔不絕,“所以,本王決定送你一份大禮,絕對是你最喜歡的禮物!”

韓氏看到定王對自己女兒這麽上心,心裏很擔心。她硬是插、入了這個話題,想讓定王殿下注意到自己,“露珠兒在盛京人緣真不錯,端王殿下剛送了禮,定王也要送。露珠兒,還不快謝謝兩位王爺?”

她雖然這麽說,心裏卻捏了一把冷汗,偷偷看傅青爵一眼:傅青爵那禮是送給他家的,她卻算到露珠兒頭上,只為讓定王收斂一下,不要太激動;希望端王不要拆臺啊。

傅青爵沉默着,當然不會拆臺。

“三哥的禮物?”傅青軒看到了地上那幾個大箱子,�

同類推薦

從零開始

從零開始

想要讓游戲幣兌換現實貨幣,那就一定要有一個強大的經濟實體來擔保其可兌換性。而這個實體只能是一國的政府。可是政府為什麽要出面擔保一個游戲的真實貨幣兌換能力?
戰争也可以這樣打。兵不血刃一樣能幹掉一個國家。一個可以兌換現實貨幣的游戲,一個超級斂財機器。它的名字就叫做《零》一個徹頭徹尾的金融炸彈。

福晉有喜:爺,求不約

福晉有喜:爺,求不約

老十:乖,給爺生七個兒子。
十福晉握拳:我才不要做母豬,不要給人壓!
老十陰臉冷笑:就你這智商不被人壓已是謝天謝地!你這是肉吃少了腦子有病!爺把身上的肉喂給你吃,多吃點包治百病!
福晉含淚:唔~又要生孩子,不要啊,好飽,好撐,爺,今夜免戰!這已經是新世界了,你總不能讓我每個世界都生孩子吧。
老十:多子多福,乖,再吃一點,多生一個。
十福晉:爺你是想我生出五十六個民族五十六朵花嗎?救命啊,我不想成為母豬!
言情史上生孩子最多女主角+霸道二貨總裁男主角

穿越之農家傻女

穿越之農家傻女

頂尖殺手因被背叛死亡,睜眼便穿成了八歲小女娃,面對巨額賣身賠償,食不果腹。
雪上加霜的極品爺奶,為了二伯父的當官夢,将他們趕出家門,兩間無頂的破屋,荒地兩畝,一家八口艱難求生。
還好,有神奇空間在手,空間在手,天下有我!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新書《神醫小狂妃:皇叔,寵不停!》已發,請求支持)初見,他傾城一笑,攬着她的腰肢:“姑娘,以身相許便好。”雲清淺無語,決定一掌拍飛之!本以為再無交集,她卻被他糾纏到底。白日裏,他是萬人之上的神祗,唯獨對她至死寵溺。夜裏,他是魅惑人心的邪魅妖孽,唯獨對她溫柔深情。穿越之後,雲清淺開挂無限。廢材?一秒變天才,閃瞎爾等狗眼!丹藥?當成糖果吃吃就好!神獸?我家萌寵都是神獸,天天排隊求包養!桃花太多?某妖孽冷冷一笑,怒斬桃花,将她抱回家:“丫頭,再爬牆試試!”拜托,這寵愛太深重,我不要行不行?!(1v1女強爽文,以寵為主)讀者群號:,喜歡可加~

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

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

回到一九九六年,老謝家的女兒謝婉瑩說要做醫生,很多人笑了。
“鳳生鳳,狗生狗。貨車司機的女兒能做醫生的話母豬能爬樹。”
“我不止要做醫生,還要做女心胸外科醫生。”謝婉瑩說。
這句話更加激起了醫生圈裏的千層浪。
當醫生的親戚瘋狂諷刺她:“你知道醫學生的錄取分數線有多高嗎,你能考得上?”
“國內真正主刀的女心胸外科醫生是零,你以為你是誰!”
一幫人紛紛圍嘲:“估計只能考上三流醫學院,在小縣城做個衛生員,未來能嫁成什麽樣,可想而知。”
高考結束,謝婉瑩以全省理科狀元成績進入全國外科第一班,進入首都圈頂流醫院從實習生開始被外科主任們争搶。
“謝婉瑩同學,到我們消化外吧。”
“不,一定要到我們泌尿外——”
“小兒外科就缺謝婉瑩同學這樣的女醫生。”
親戚圈朋友圈:……
此時謝婉瑩獨立完成全國最小年紀法洛四聯症手術,代表國內心胸外科協會參加國際醫學論壇,發表全球第一例微創心髒瓣膜修複術,是女性外科領域名副其實的第一刀!
至于衆人“擔憂”的她的婚嫁問題:
海歸派師兄是首都圈裏的搶手單身漢,把qq頭像換成了謝師妹。
年輕老總是個美帥哥,天天跑來醫院送花要送鑽戒。
更別說一堆說親的早踏破了老謝家的大門……小說關鍵詞: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無彈窗,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最新章節閱讀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本文一對一,男女主前世今生,身心幹淨!】
她還沒死,竟然就穿越了!穿就穿吧,就當旅游了!
但是誰能告訴她,她沒招天沒惹地,怎麽就拉了一身的仇恨值,是個人都想要她的命!
抱了個小娃娃,竟然是活了上千年的老怪物!這個屁股後面追着她,非要說她是前世妻的神尊大人,咱們能不能坐下來歇歇腳?
還有奇怪地小鼎,妖豔的狐貍,青澀的小蛇,純良的少年,誰能告訴她,這些都是什麽東西啊!
什麽?肩負拯救盛元大陸,數十億蒼生的艱巨使命?開玩笑的伐!
她就是個異世游魂,劇情轉換太快,吓得她差點魂飛魄散!
作品标簽: 爽文、毒醫、扮豬吃虎、穿越、喬裝改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