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輾轉的一夜。

第二天一早，我接到潘有聲的電話。

“你住在哪兒啊？”老潘若無其事的問。

“有事兒嗎？”我問。

“幾時？我要見你，還得預約？”他冷笑着：“當然有事，我讓司機去接你。”

他挂了電話。

該面對的，總要面對。

我們驅車，到了潘有聲濟南路上的公寓。

有人開了門。我踩着波斯的地毯，穿過了寬大的走廊，随着進了客廳。

老潘和潘虎，一起擡起頭看我。

父子兩，穿着同款套頭毛衫，米色的西褲，英倫風十足。

我幾步奔了過去，抱住了潘虎。

“媽，你這些天，都去哪兒了？”潘虎嫩聲嫩氣的問，摟着我的脖子不放手。

我吃力的抱起他。

幾個月不見，他倒是又長高了不少。

“行了，別賴着你媽抱，都多大了？”潘有聲，語帶驕縱的訓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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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奧。”潘虎下了地，坐在了我身邊，兩只手圈着我的胳膊，頭靠着我的肩。

我的心，瞬間化成一池春泉。

這是我世間的最愛，無可替代。

“我本來答應了：帶小虎兒，去東京迪士尼。可是，忽然有件急事，得回趟北京。就想着：你們也好久沒見了，你可以帶着孩子，一起出去玩玩。”

我感激涕零的望着老潘。

他比誰都清楚：什麽對我最重要。

“你什麽時候回北京？”我問。

“下午就走。我們一起吃頓飯？”他頓了頓：“我想你做的飯了。”

“ME，TOO。MUM，ImissYOUR MISOSOUPALOT。”

“說中文！說你多少次了？在家，說中文。”潘有聲虎着臉。

潘虎抱着我不撒手。

潘有聲的電話響了，他接聽。

“嗯。嗯。我現在？在家吶。”他回頭，看了看我們母子，小聲的接着話：“我知道了，我馬上就來。”

放下電話，他抱歉的看着潘虎：“虎兒，爸爸得先走了，你們到了日本，要聽媽媽的話，記得給我打電話。”

他拍拍潘虎的肩，又望着我，欲言又止得去了。

我們母子倆，一個下午，玩了個熱火朝天。

半晚的時候，我給慕言打電話。

“什麽？請假？你要去日本？和誰啊？去多久？”他一連聲地問。

“和我兒子，要去個3。5天。”我高興的答他：“你有什麽想買的嗎？我給你帶過來。”

“誰？你兒子？那我得見見！”他戲虐的說：“今天，我請你們吃飯。別拒絕我啊！你知道我，一般人，就算請我，我還不去哪！”

“謝謝了。”我真心的說：“不過，今天真不行！我們買了6點半的電影票。”

“奧，在哪兒？要看什麽？”

我，如實的說了。

我，買了爆米花進場，拉着兒子的小手，享受着親子時光。

中場的時候，有人，坐在了我身邊。

偌大的影院，幹嘛非挨過來？

我側目。

一看之下，我魂飛千裏。

慕言，裹着戴帽棉服，圍巾遮面，捂得嚴嚴實實的，探過頭來，打量着潘虎。

“我的天啊，你幹什麽？”我推開他，小聲的抱怨：“你是不是瘋了？這要是讓人發現，圍觀起來，還不要了我的命？”

我後怕着，上次摔倒的記憶尤新。

“黑燈瞎火的，這樣兒，沒人發現。”他指了指帽子和大衣，小聲的回我：“再說，不等散場，我就先走了。”

奇哉，怪也。

“你來幹什麽？”我納了悶。

“看電影呗，還能幹什麽？別說話了，影響別人。”他噓我。

要散場的時候，他先起了身，悄悄的對我說：“我在車裏等你們，啊？聽見沒？”

我點了點頭。

“你要幹嘛？”我們上了他的車。“你是沒工作悶得？還是在家閑的？偏要出來，惹點事兒？”我損他。

“行啊，金慧媛，你也學會損人了？好事兒啊，說明我領導有方。”他打趣着。又從後視鏡裏，看着潘虎：“帥哥，你幾歲了？”

“NINE。”潘虎回他。

“怎麽？還是個外國孩子？”他逗着潘虎。“你餓嘛？叔叔請你吃飯。”

我感慨：有多少女孩子，排隊等着這句話。

“真不去了，孩子也累了。”我回頭，看着萎頓的潘虎。

“那我送你們回家吧。”他發動了車，感慨着；“我要是呆在農村，早早結婚，孩子也能這麽大了。”

我很難想象：慕言，面朝黃土，背朝天的樣子。

“你喜歡孩子？”我問。

“不喜歡。”他回答得倒也爽快：“以前，年輕打拼的時候，從來沒想過。現在，有時候，夜深人靜，睡不着的時候，偶爾也想：快30了，有一個自己的家，也不錯。老婆，孩子，其樂融融。”

我也替他感慨：看似夜空中最燦爛的煙火，待到繁華散盡之際，徒餘孤寂。

他，比煙花還寂寞。

“那你，倒是快找個女朋友，生個孩子呗？”我忙岔開話題，免得他感傷。

他意味深長的看了看我，笑着回答：“哪兒那麽容易，就能找到合适的？不合适，湊合在一起？不是扯淡嗎？害人害己。”

“你？沒合适的？誰信！怕是你自己，挑花了眼吧？”我打趣他。

“你整天跟着我，時間也不短了，哪只眼睛，看我挑了？”他呲我：“我吧，真是怕了。怕那些喜歡我的，只是喜歡我的名氣和錢。再有，也怕她們，愛得都是戲裏的英雄，不是我。”他頓了頓，苦笑着說：“我真沒這種命，真的，從小到大，我喜歡的，都不成，不喜歡的，倒是一批一批的來。信不信由你，有個活佛，給我算過，說我這一輩子，命裏注定：仕途，情路不可兼得。”

老天也算是公平：有得必有失。

我們談得興起，渾沒注意，車已經到了樓下。

我回頭看去：潘虎，已睡得香甜。

我試着叫醒他，慕言，悄聲地阻止了我。

他，開了車門，于後座椅裏，把潘虎，溫柔的抱進了懷裏，跟在我的身後。

我有一瞬間的貪戀。

有人說：男人抱孩子的時候，最性感。

我确定：好看的男人，抱孩子的時候，更性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