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中午,陳雩果然又燒起來。

這次來勢洶洶,溫度比上午還高,飙到39度。

陳雩整個人燒的昏昏沉沉。

這樣的情況,待在學校只會難受,而且還會麻煩別人,陳雩不喜歡麻煩別人,不再堅持了。

任程程很快給陳雩批了假條,但擔心,“你這樣能回家嗎?不然我通知你母親,讓她來接你吧。”以為陳雩跟紀娟的關系,還是非常差,這句話帶着詢問。

陳雩不想讓紀娟累一趟,“不用了。”

任程程不太贊同,“但你……”

“我送小魚回去。”聲音從辦公室外傳來。

說話的是謝朗。

中午放學,他見陳雩怏怏的,沒精神也沒胃口,就出去給陳雩買粥,回班級卻沒見到人,洛程告訴他,陳雩來了辦公室,就趕了過來。

陳雩張了張嘴,“我自己可以——”

“我先帶小魚去醫院,再送他回家,也給我批張假條。”大步走進辦公室,謝朗看着任程程,完全沒給陳雩說話的機會。

任程程看一眼陳雩,陳雩現在的狀态,他也确實不放心陳雩一個人回去。

“行。”

又給批了假條,任程程叮囑,“把陳雩送到家後,給我報備一聲。”

謝朗颔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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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學校出來,謝朗攔了輛的士,扶着陳雩坐上去。

陳雩高燒,不舒服,學校外面又在修路,的士開得不穩,晃來晃去的更難受,他縮在車門,腦袋靠在車窗,臉頰泛紅,嘴唇泛白,眉頭緊皺着,手緊緊攥着書包帶。

謝朗看着,忽然伸手,将陳雩撈過來,讓他腦袋靠在自己肩膀。

陳雩一愣,頭要擡起來,被謝朗按下。

“別動,靠着我會舒服一些。”

陳雩生着病,高燒難受的感覺讓他又記起上一世。

脆弱、恐懼的情緒被放大。

所以,當謝朗低柔的嗓音傳入他耳朵,按在頭上的手也并沒有直接離開,而是又輕輕拍了拍他的頭,他清晰的意識到,這次不是只有他自己。

不再孤零零。

悄悄屈了下手指,陳雩閉上眼,放縱了自己。

因為修路,去醫院的路要繞,再加上道路堵,十分鐘的車程硬是拖到快半小時,還沒到。

陳雩呼出的氣息灼熱,灑在謝朗的脖頸,謝朗雖然沒病,也能感受到那份難受。

他稍稍側頭,垂眸觀察陳雩,陳雩已經被車晃的睡着了,不過并不踏實,皮膚燙的吓人,卻一點汗也冒不出來。

謝朗的手是冰涼的,他小心翼翼貼在陳雩的臉頰,似乎感到涼意,陳雩皺緊的眉頭松了些。

又過十分鐘。

出租終于開到醫院門口。

車一停,陳雩就醒了。

從車上下來,陳雩頭重腳輕,腳下仿佛踩着一團棉花,軟綿綿,謝朗幫他背着書包,将他半抱在懷裏,走進醫院。

現在還在午休時間,大廳沒有幾個人,直接在前臺挂了急診,謝朗就扶着陳雩去急診室。

醫生給陳雩量了體溫,39.4度,比剛剛又高了。

收起體溫計,示意陳雩張嘴,簡單檢查完,醫生說:“先去做個血常規。”

抽血的時候,謝朗站在陳雩身後,輕輕捂住他眼睛,彎腰靠近他,聲音貼在他耳畔,“別怕,不疼的。”

陳雩很能忍疼,更不怕抽血。

上一世,他每次生病都是自己忍過來的,早已經習慣。

可這會,謝朗将他當做小孩一樣珍視對待,卻讓他生出想像孩童一樣,依賴、撒嬌的情緒。

情不自禁的,他輕輕“嗯”了聲,腦袋微微往後仰。

“我想吃牛奶糖。”

謝朗輕笑,依舊貼着他耳朵說話,嗓音柔和,“好,等等給你。”

頓了下,又說:“不過只能吃一顆。”

兩人顏值超高,謝朗對陳雩的态度又溫柔又體貼,照顧的無微不至,把陳雩當小孩一樣輕聲細語的哄,讓護士都忍不住看他們好幾眼。

報告很快出來了。

拿着報告回到醫生那裏,醫生掃一眼報告,說:“先打一針,再給你開點藥,多喝水,注意休息,別熬夜,家裏保持室內通風。

你是病毒性感冒,最好請假幾天別去學校,需要證明我這裏可以給你出。”

謝朗替陳雩說,“好。”

退燒針很快起作用,從醫院出來,陳雩已經舒服不少,但腳踩在地上,還是軟軟的。

等車的時候,謝朗從口袋裏拿出剩下的最後一顆牛奶糖。

“給你。”遞給陳雩。

陳雩看着糖,表情略微滞怔。

他還以為,謝朗只是說說的。

微風吹拂,卷起地上的落葉,打着漩飄走。

他們站在樹蔭下,只有幾縷陽光穿過樹葉,從上方投擲下來,在腳邊落下斑駁的樹影。

陳雩剝開糖紙,牛奶糖在嘴裏,比以往每次吃到的,都要甜。

謝朗攔到了車。

他轉頭,“走吧,上車。”

上車後,謝朗問:“你家裏現在有人嗎?”

陳雩搖頭。

謝朗一錘定音,“那先去我家,等你媽媽回家了,我再送你回去,你現在一個人呆着,我不放心,而且你還什麽都沒吃,吃藥前,要先吃點墊墊胃。”

話落,沒給陳雩反駁的機會,就直接向司機報了自己家地址。

謝朗家離學校不遠,就幾個站,十幾分鐘的步行距離。

但和陳雩家的方向,完全是相反的。

陳雩想起開學那天在公交車上的偶遇,不解,“那天,你怎麽會跟我坐到同輛車?”

謝朗說:“那天和朋友出去了,通宵。”

陳雩恍然大悟,“你身上的煙味,也是沾到的吧。”

“煙味?”謝朗說,“那是沾到的,朋友抽,我已經讓味道散了很久,原來你還聞到了。”

望着陳雩輕笑,“小魚,你是狗鼻子嗎?”

陳雩轉頭,留給謝朗一個後腦勺。

“才不是。”

發現陳雩後腦翹起了一小戳不太乖的頭發,謝朗嘴角的弧度,不禁又加深了些。

很快,車停在謝朗住的小區外面。

小區是老式的小區,建成的年代久遠,沒有電梯。

謝朗住得比較高,在頂樓——六樓,陳雩現在的情況,根本都爬不動。

謝朗把書包交給陳雩,走到陳雩面前蹲下。

“我背你。”

爬六樓不是下樓,跟上午在學校不一樣,陳雩不動。

謝朗回頭,目光鎖住陳雩,“小魚,你信我。”

最後還是趴上去了。

抱着謝朗的脖子,陳雩臉頰靠在謝朗肩頭,緩緩、很輕地蹭了下。

“因為你陪着我,我一點也不害怕了。”他在心底,對謝朗說。

那場最深的噩夢,被謝朗的陪伴替換了。

以後再想起生病,不會再是獨自一人在家,不會再是獨自躺在地上感受血液流失、身體逐漸冰冷,迎接死亡的恐懼。

而是謝朗的懷抱、手、牛奶糖,還有溫暖的體溫。

背着陳雩爬到六樓,即便謝朗體力再好,也喘的厲害。

謝朗現在滿頭大汗,不能說“謝謝”的話,陳雩不知道怎麽表達謝意,斟酌了會,往前走一步,“我幫你擦汗吧。”

謝朗喘勻了氣,從善如流,“好呀。”

陳雩又走一步,靠近謝朗,拿着紙巾的手擡起,輕輕貼在謝朗臉上,從額頭開始,沿着臉頰往下。

過程,謝朗一直專注地看着他。

被目不轉睛盯着,陳雩不好意思。

垂下眼睛,他加快擦汗的動作,然後後退幾步,紙巾濕噠噠握在手心。

“好了。”

謝朗本來想摸摸陳雩的頭,但一道懶洋洋的聲線先一步傳來。

“謝朗?你在家啊。”

陳雩尋聲轉頭。

幾節臺階下,站着一個很高的男生,叼着一支煙,兩手插在制服褲的口袋,含笑看着謝朗。

察覺陳雩的視線,他看了陳雩一眼。

“這小孩是誰?”

“朋友。”謝朗已經打開門,拍一下陳雩肩膀,示意他先進去,後擡眸,沒了以往在學校的掩飾,語氣平淡,面無表情,“你怎麽來了?曠課了?”

“算是吧,主要是太困,趴着睡不舒服,就想來你家借一下沙發。”

“嗯,只有沙發。”

轉身進門,謝朗又回頭,“把你的煙掐了,小魚不喜歡煙味,還有小聲點,別吵,小魚病了。”

男生挑眉,打量謝朗幾秒。

謝朗扶着門,“不進來?”

“進進進。”男生熄了煙。

房子是兩房的結構,通着陽臺的一間擺了張雙人床,另一間則放滿了書,一張書桌,是書房。

陳雩拘謹的站在客廳,謝朗見了,嗓音溫和,“他是我朋友,我不讓他吵你,你放心。”

把人領到自己房間,又接過陳雩抓在手裏的書包,“你先躺下,我去給你煮點東西。”

陳雩說:“我坐着就好。”

謝朗已經拿出一套幹淨的衣服,塞給陳雩,“乖,換上,你還病着,別犟。”

陳雩到底乖乖換上了。

然後爬到床上,安靜躺着。

謝朗彎下腰,揉揉陳雩的頭發,“困了就睡,煮好我會叫你。”

又把空調調到合适的溫度,謝朗關了門,離開。

陳雩躺在謝朗的床上,枕頭軟軟的,被子也軟軟的,還能聞到陽光味道。

溫度剛剛好,不冷不熱,鼻尖嗅到的,又是令人安心的味道。

不知不覺,他睡了過去。

陳雩表情放松,嘴角上揚,是帶着笑容睡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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