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陳雩得先走了。
他要在五點五十分以前,趕到餐廳。
謝朗把他送到門口, 又塞給他一個紙袋, “要是沒空吃晚飯, 就先墊墊肚子。”
陳雩抱着紙袋,低頭打開, 裏面躺着一盒烤的金黃的蛋撻,香甜的味道撲面而來。
一盒蛋撻不多, 四個, 一個量也不大。
但墊墊肚子, 足夠了。
“嗯。”陳雩沒有客氣,他确實來不及吃晚飯, 而且他沒資本糟蹋身體。
倚在門框, 目送陳雩下樓,直到樓道裏的腳步聲都消失了,謝朗才轉身回客廳。
季明安咬着煙,湊到打火機旁, 點燃。
抽了一口煙,挑眉問:“你不跟他一起去?”
“在這裏等就好。”謝朗從冰箱拿瓶礦泉水出來, 喝一口後就抓在手裏,一下下搖晃, 瓶體表面的水汽凝結成水珠, 順着他的手腕, 滴到地上。
他盯着那一小塊水漬, 語調很緩, “跟得太緊,小魚會不舒服。”
季明安聳聳肩,“啊,好像也是。”
結束這個話題。
x市是南方的一座城市,這裏晝夜時間差距不大,快六點,太陽已經要落山,雲層被夕陽染得通紅。
從客廳的窗戶望出去,遠處的天空,一片火燒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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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區裏,聲音熱鬧起來。
樓下、樓道,都傳來說話聲,南方的語調軟和,聽起來很溫柔。
“對了,”季明安突然開口,表情染上幾分嚴肅,“你那便宜繼哥,最近好像在x市。”
謝朗動作一怔。
下一瞬又恢複自然,輕飄飄的,“知道了。”
季明安熄掉煙,出馊主意,“要不要我找幾個人,把他套麻袋揍一頓?算送你的生日禮物。”
謝朗擡了下眼皮,“不用。”
“可機會難得,不揍多可惜。”
謝朗嫌惡地皺眉,說兩個字,“髒手。”
季明安喝口水,去嘴裏的煙味,“我倒覺得沒有髒不髒手的,至少揍一頓,爽了。”
謝朗收力,指甲陷入掌心,嘲諷爬上嘴角,“不,爽不了,還會更煩,如果謝琛在x市被打,不管是誰動手,最後鍋一定扣到我頭上。
我不想見到姓謝的和那個女人,他們一出現,我就惡心。”
季明安忍不住嘆一口氣,評價,“你家這些,确實煩。”
把頭往後靠到沙發,忽然一笑,“這麽一對比,我家那兩個神經病還算是有那麽點好的地方,至少怎麽玩,都只敢在背地裏,明面上還得裝恩愛夫妻,沒敢給我整個弟弟或妹妹出來。”
謝朗沒說話。
安靜的房間突然響起一陣鈴聲,謝朗拿起手機,看一眼來電提醒,滑動到接聽鍵,視線聊賴地落在地面,仔細聽完對面人的話,他說:“好,等等過去。”
挂掉電話,謝朗說:“我一會去找周白,他們準備給我過生日,你呢?”
季明安笑起來,“當然一起。”
季明安伸個懶腰,站起來動動脖子,又低頭嗅嗅自己身上的味道,朝謝朗伸手,“香水有嗎?”
謝朗回房,過會把香水丢進他懷裏。
“周白知道你抽煙。”
“我知道,”季明安噴完香水又嗅嗅,沒聞到煙味了,才說,“但是吧,見心上人總要有點儀式感,更注重一些。
等你喜歡上一個人了,就懂了。”
謝朗看他,“那就戒煙。”
“不行啊,煙是個好東西,有時候寫新歌卡得厲害,抽上一口,靈感立刻跟大海似的,取之不盡用之不竭。”
季明安把手插口袋裏,回頭,“記行了,去吃周叔的面,我想很久了。”
—
晚上九點。
陳雩跟店經理結算好這周的錢,換回自己衣服,拿出手機就看到謝朗給他發了一個地址。
在昨晚的酒吧附近。
記下地址,走出西餐廳,陳雩到路口攔了輛的士。
的士七拐八拐,停在一個巷口。
陳雩付完錢,下車,就見謝朗在巷口旁邊的一個石墩坐着,撐着下颚,手機屏幕亮着熒熒的光。
他小跑過去,“你是特地在等我嗎?”
“嗯,”謝朗關掉消消樂,手機揣回口袋,“地方不好找,怕你迷路。”
輕笑一聲,又說:“萬一迷路了,被拐走怎麽辦?我去哪裏找一條這麽迷糊呆萌的小魚?”
陳雩反駁,“我才不會迷路。”
他記性可好了。
謝朗只是忍不住逗逗陳雩,見陳雩小聲哼哼,知道謝琛居然在x市時不斷湧起的怒火和陰暗,被壓回了角落。
他站起來,走在陳雩身邊,“走吧,大家都到了。”
陳雩點點頭。
兩人沿着不寬敞的巷子,朝裏走。
路燈将他們影子拉得斜長。
拐過好幾個岔口,在一棟三層小樓停下,小樓獨立在巷子裏,跟其他建築隔開,有栅欄圍起來,裏面是一個小花園,很有多種在花盆裏的花。
角落還有三個狗窩,分別寫着“冰淇淋”、“巧克力”、“巧樂茲”。
發現陳雩好奇盯着,不解都寫在臉上,謝朗告訴他:“這裏是季明安買的民房,改造過,一樓是大廳、休息室、廚房,二樓是他樂隊成員住的房間,三樓是練習室,外面狗窩裏的狗是他撿的流浪狗。”
“我可以摸摸它們嗎?”陳雩看着三只狗,眼睛放光。
謝朗用指紋開門,“最好不要,季明安剛撿回來沒多久,還很兇,怕生,等過段時間,養熟了,你再摸他們。”
“哦……”陳雩不舍地繼續看。
這時,“喲。”
季明安從門後冒出來,跟陳雩打招呼,又說:“我好像聽到你們在聊我。”
“沒聊你,別自戀。”
謝朗直接帶陳雩越過他,從玄關走進客廳,客廳堆滿氣球、彩帶,牆壁還挂着閃爍大大的“謝朗18歲生日快樂”幾個字的LED屏。
餐桌、茶幾堆滿零食,地上還有一箱酒。
客廳中央,周白抱着手臂坐在沙發上,黑着臉,似乎在生氣。魯平、鐘聞樂倒是已經跟其他樂隊成員玩成一片。
幾人圍在牌桌,因為人多,在玩德州撲克。
聽見聲音,轉頭,跟陳雩打招呼,“你來啦。”
陳雩點頭,走到周白身邊坐下,偏頭問周白,“你怎麽了?”
周白揉揉臉,“沒什麽。”
又對謝朗說:“抱歉朗哥,我不是故意黑臉的。”
說完,他瞪季明安,季明安那混蛋,從他進門開始,就不停宣揚他的黑歷史,媽的!
季明安笑得十分無辜,“我說的事實啊。”
“你他媽閉嘴——”
周白咬牙切齒,氣得頭頂生煙。
季明安一點也不怕,捧個果盤走進周白,遞過去,“吃點消消火,車厘子很甜。”
周白:“不吃,滾!”
見陳雩想勸架,謝朗拉住他手腕,走向魯平他們,“別管他倆,季明安心裏有數。”
陳雩懵懵懂懂,但謝朗這麽說,他就相信。
魯平餘光瞥見謝朗、陳雩過來,連忙讓個位,他們能坐下。
鐘聞樂丢下五張牌,贏了這一局,擡起頭看謝朗和陳雩,“你們玩嗎?記”
其他三個樂隊成員也看他們,其中一個頂着原諒綠色腦袋的男生說:“朗哥你要玩嗎?你玩我就不完了,跟你玩太慘,我圍觀!”
他曾經年少無知跟謝朗打賭,最後就剩下條褲衩,簡直心裏陰影。
謝朗從桌上小食盤插一塊雞塊,遞給陳雩,問:“玩嗎?”
“怎麽玩?”
陳雩躍躍欲試,但他不會。
“很簡單,你看一遍就懂。”謝朗擡擡下巴,對其他人說,“你們先玩,我跟小魚看會。”
所有人這才重新開始發牌。
一局玩得很快,沒多久就結束,謝朗靠近陳雩,小聲告訴他玩法技巧和游戲規則。
然後,謝朗加入,帶着陳雩。
謝朗勝。
原諒綠眉毛皺成一團:“朗哥,我申請退出,成嗎?”
謝朗還沒答,其他人異口同聲:“不!”
他跑了,常輸将軍就得換人了,沒人願意接替這個稱號。
第三局,陳雩加入。
陳雩分到一些籌碼,籌碼就是賭場裏那種真籌碼,他翻來覆去,好奇的觀察。
謝朗不說話,就注視陳雩。
見陳雩把籌碼當題目認真研究的模樣,嘴角浮起一抹淡笑。
謝朗不催,其他人更不好催,就在旁邊幹等,差不多過了一分鐘,游戲才繼續開始。
原諒綠仿佛看到翻身的希望。
他目光熾熱地盯着陳雩,一副終于要解脫的表情。
陳雩被他看得茫然,“?”
德州撲克的玩法其實挺繁瑣,每人手上先發兩張底牌,桌上放五張公共牌,玩家就開始下注。之後就開始攤牌,每人從公共牌裏選牌,跟原本兩張底牌組合,比大小,最大的就是勝出者。
陳雩加入的第一局,輸了。
第二局,也輸了。
原諒綠嘴巴笑得咧到耳後根,腿都忍不住抖起來,已經開始哼歌了。
然而從第三局開始,陳雩就反敗為勝,此後連續10局,每局都贏,手邊的籌碼堆得放不下。
他摸索到技巧,學會算牌了、
原諒綠:“……”
QAQ
其他人:“……”
謝朗看着陳雩望向他時亮晶晶的雙眼,輕輕拍拍他的頭,哄小孩似的,“小魚很棒。”
一朝回到原點的原諒綠:“朗哥,你放水了吧,絕對放水了吧!不公平,不公平!!”
謝朗擡眸看他一眼,又回到陳雩身上,嗓音低柔,“小魚高興就好。”
陳雩聽完,耳根發燙。
然後忍不住把手放在心髒的位置,它又一次加快了。
十一點,外賣員送來蛋糕和燒烤。
蛋糕很大,季明安跟謝朗對了個眼神,不着急拆,反應招呼大家開始吃燒烤。
一屋子基本都是十七八九歲的男生,其中年級最大的是一名樂隊成員,21歲。
都很年輕。
大夥吃起來,根本不在意胖不胖,會不會長脂肪,好吃就好,滿滿一桌子烤串,在天南地北的胡亂調侃中,很快消滅一空。
啤酒也喝掉一箱。
音響連接着電腦,放着季明安樂隊的歌,與昨晚在酒吧聽到的不同,這次是柔和的曲調。
季明安的歌聲低沉,微微沙啞,在客廳環繞。
吃飽喝足,馬上就要0點了。
倒數10分鐘的時候,謝朗忽然抓住陳雩的手腕,又背起自己的包,走到外面。
“我們要去哪裏?”陳雩被謝朗拉着走,已經走出小樓,直直朝小巷盡頭走。
“秘密。”
記又走過兩三個路口,豁然開朗。
他們面前是一個廢棄的籃球場,球架破破爛爛,生滿鏽跡,籃筐也沒了。
球場中間,不知道什麽時候,季明安、周白、魯平、鐘聞樂、三名樂隊成員都來了,他們面前的桌子上,還擺着一臺筆記本電腦,連接着幾個視頻。
葉佳、洛程、張辰羽、韓靜雅出現在視頻裏。
謝朗站在怔愣的陳雩身後,倒計時:“十、九、八、七……三、二,一。”
數到一,他輕聲:“小魚,擡頭。”
陳雩本能地擡起頭。
下一秒,不遠處的天空炸開一朵朵巨大的煙花,五光十色,夜晚亮如白晝。
謝朗彎腰,貼着陳雩耳畔:
“生日快樂,小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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