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擋在眼前的手終于移開,穆雲翳恢複視覺,不解地望了一眼旁邊的人,發現他竟然破天荒的臉紅了。
穆雲翳:“發生了什麽?”
蕭朗咳了咳,指了指二人腳底下,貼近對方的耳朵輕輕說了幾句。
穆雲翳:“……”
他終于明白蕭朗臉上的紅暈是為何而來,皺着眉道:“這人的憂患意識實在太低,若今夜造訪的另有他人,她性命不保。”
既然知道屋中的人正在沐浴,二人便不好像之前那樣掀開房頂偷看,蕭朗拉着他盤膝坐下,打算等屋內的人結束動作再查探。
他武功極好,檐下傳來的水聲聽來幾乎近在咫尺,蕭朗尴尬極了,暗暗慶幸還好剛才穆雲翳沒來得及瞧見。
“她那習武的兄長好似不在,我們便暫且在這兒坐一坐,護護她周全。”
穆雲翳點點頭,二人相對無言,蕭朗率先打破沉默道:“說來奇特,兩個大男人半夜三更地蹲守在一個未出嫁的姑娘屋頂上,還揚言是要保護她,若不是親身經歷,恐怕我聽見也覺得難以置信。”
穆雲翳望了他一眼,蕭朗又笑道:“阿木以前有這麽保護過自己喜歡的女孩嗎?”
穆雲翳道:“我沒有喜歡的人。”
蕭朗剛想問他一個失憶之人如何确認,卻又突然想到,如果對方有心上人,極有可能會是和自己同村,朝昔相處年紀相仿的姑娘。但他的村莊一夜之間全數喪命于一線飛紅手下,自己要是貿然提出,很可能會觸及他傷心之處。
他尚在猶豫,穆雲翳卻淡淡道:“若是能輕易忘記,便算不上挂心。”
蕭朗噎了噎,心道你這話一棒子打死一堆人,日後要是想起來什麽,可不要後悔。
此時,腳下傳來推門聲,蕭朗拉着他往後退了些,望着那沐浴完的姑娘從房中出來,肩上閑閑地搭着條布巾,頭發還在斷斷續續地往下淌水。
蕭朗輕嘆道:“怎麽一個個都不愛惜自己的身體,夜風一吹便該頭疼了。”
穆雲翳瞥了他一眼,難怪他上次熱情地給自己擦發,原來是天生就一顆老媽媽的心。
見人出門,二人幹脆一躍而下,進院子裏探查了一番,好在那姑娘雖然心大,但還是仔細地将衣裳都收進去了。
趁着人沒回來,兩人打道回府,薛時濟比他們要早一步回去,見他們二人一起回來起,只驚訝了一瞬:“阿木也去了?”
蕭朗點點頭:“有什麽新進展嗎?”
薛時濟憂愁道:“沒有,探查了幾家,都沒有發現什麽異狀,雖然大夥兒警惕心是提上去了,但那采花賊如果繞開巡邏隊溜進去,誰也防不住他啊。”
蕭朗皺眉道:“這樣耗下去的确不是辦法,我認為還得主動出擊,引蛇出洞。”
薛時濟一怔,道:“你有主意了?”
蕭朗道:“徐州城內未出嫁的女子何其之多,要等他下一次下手不知是何時。我們既然猜不到他會挑哪家下手,不如就地為他提供一個最好的選擇。”
薛時濟道:“你的意思是,派人引誘他出面?”
蕭朗點點頭,道:“咱們已經收集過他下手的線索,他若真對于這些東西有着不可告人的執着,咱們不妨試着制造出一個他最心動的下手對象,等他現身。”
薛時濟眼睛一亮,道:“這方法說起來也簡單,咱們怎麽沒早點想到呢?不過,要派誰去引誘他啊,咱們身邊也沒有什麽女俠可以出面,劉姑娘……她不會武功,萬一那采花賊見有詐,打算和咱們來個魚死網破,傷了她怎麽辦?”
蕭朗道:“你說的這些都在理。”
薛時濟望着他笑眯眯的模樣,突然心中一跳,果然,下一刻對方用打商量的語氣道:“這時候就得靠薛少俠幫忙了。”
“我?”薛時濟險些跳起來,連連拒絕:“不行不行,我這哪兒像個女人啊,那采花賊眼睛得多花才能看上我?”
蕭朗道:“你放心,不必露面太多,造勢而已。我自會想辦法将薛姑娘的美貌傳出去。”
一聲薛姑娘,薛時濟想象出自己嬌滴滴的模樣,頓時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不可不可,我實在太不像個姑娘了,而且我這人演戲又差,你見哪個姑娘會像我這樣粗魯的?”
說到這兒,他突然盯着蕭朗:“依我說,蕭大哥,明明你才是我們之中最适合擔當此大任的人啊!”
蕭朗的笑容僵在嘴角,薛時濟為了抓緊這根救命稻草,眼神冒光,坐直了分析道:“你看,我太粗魯了,阿木又太高了,劉大俠更不必說了,虎背熊腰的,采花賊見了都要吓跑。你再看你,心細如發,舉止斯文,身長不誇張,長得還這般好看,由你來扮演蕭姑娘,再适合不過了!”
說罷覺得自己的理由實在無懈可擊,試圖将一旁的穆雲翳也拉入自己的陣營:“阿木你說,我說的對不對?”
穆雲翳望了眼蕭朗,沒有說話。
薛時濟又道:“蕭大哥,你要想,那采花賊要來了,與他最接近的當然是負責扮演姑娘的那位,我們只間你武功最好,到時候直接将他擒下,咱們都能少費些功夫不是?”
他平日裏嘴已經夠貧,這會兒為了保住自己更是舌燦蓮花,蕭朗望着都忍不住要發笑,拿他沒辦法:“好了,你不必說了,由我扮也可以,但你可得答應我,不許出去胡說。”
薛時濟見自己成功脫身,簡直熱淚盈眶:“沒問題,我明天就去操辦!”
第二日一早,薛時濟便格外勤快地去找外邊買了些東西來,為了保持蕭朗在喜福心中的形象,喜福被勒令跟着劉慕思待在屋內。
蕭朗換上了薛時濟買回來的女裝和面紗,衆人圍坐一團,打量着他。
薛時濟道:“遮住臉後的确是雌雄莫辨,但我總感覺還缺了什麽。”
蕭朗疑惑地望了他一眼,見他左思右想半天,突然一拍手,跑去找劉慕思借了支眉筆回來。
“我知道了,哪有姑娘臉上一點兒粉黛都不施的。”薛時濟信誓旦旦道:“來,蕭大哥我給你畫個眉毛。”
蕭朗擰着眉,半信半疑地望了他一眼,看着他一臉興奮地靠近,突然生出一種羊入狼群的錯覺。
果然,薛時濟從來沒機會接觸過這些女孩子家的東西,還笨手笨腳不知輕重,照着蕭朗的眉毛畫出一條歪歪扭扭的毛毛蟲,還沒心沒肺地捧腹大笑。
蕭朗:“……”
薛時濟笑夠了,見蕭朗正瞪着自己一副吃人的表情,連忙替他擦去,将筆扔給穆雲翳:“阿木,還是你來吧。”
蕭朗剛想說不如去請劉姑娘來幫忙,穆雲翳已經持着筆靠了過來。
蕭朗只好将話吞回去,閉上眼,自暴自棄般任他們折騰。
穆雲翳卻有些為自己的動作懊惱——薛時濟将筆丢給自己,自己竟然下意識就這般聽話走過來,難道是在這幫武林正派面前演戲演太久了,連拒絕都忘卻了?
穆雲翳本欲學薛時濟一般在對方臉上胡亂畫一通結束,但筆擡起來卻又改了主意。
眼前人雙眸緊閉,睫毛似蝶翅一般止不住微微顫抖。
他想了想,照着從前在父親的寵姬面上見到的樣子輕輕落筆,蕭朗生的劍眉朗目,眉形精神利落,這眉筆用在他身上,反而遮蓋住了原本獨特的神采。
不知眼前這人像那些寵姬一般點上绛唇,會是什麽模樣?
自己怎麽會突然冒出這麽荒唐的想法?穆雲翳猛然驚醒,筆尖一頓,蕭朗以為是畫好了,睜開眼,濃密的睫毛從他的手背上劃過,穆雲翳頓時像被燙着一般後退一步。
“畫好了?”薛時濟上前看了眼:“還不錯嘛。”
蕭朗拿銅鏡照了照,擡頭訝異地望了眼穆雲翳。
穆雲翳內心說不出是什麽滋味,見他二人都一副滿意的模樣,暗暗捏緊了手中的筆。
不錯,自己既是要博得他們的信任,會為他們做這些事根本不足為奇。
蕭朗放下鏡子,問:“東西買回來沒?”
薛時濟道:“我交給阿木去辦了,阿木,你買好了嗎?”
蕭朗無奈地嘆了口氣:“時濟,你不要總是欺負阿木。”
薛時濟臉紅了紅,道:“我有另外的事情要辦,才托阿木幫忙的。”
今日第二件讓穆雲翳懊惱的便是此事,他從身後拿出一個包裝精細的包袱:“在這兒。”
昨夜商定好一切回房時,薛時濟便追上自己,好聲好氣地求他幫自己去買東西,他只當是尋常物件,答應下來才知道自己要去買的是要用來引誘采花賊的肚兜。
薛時濟見他答應,欣喜不已,還不忘交代一定要多買幾種回來,穆雲翳再想反悔,對方早已一溜煙兒地跑了。
蕭朗拆開包袱,見其中混雜着各式各樣的肚兜,從簡單的單色到精致複雜的鴛鴦刺繡,應有盡有。
他神色複雜地望了一眼穆雲翳,穆雲翳感受到他的視線,面上冷淡,內心追悔莫及。
日後薛時濟要再和自己說什麽,一定不能答應。
薛時濟望着這一打五顏六色的肚兜,也不太好意思了,朝穆雲翳表态道:“阿木,多謝了,算我再欠你一個人情。加上上次那回,兩次人情我都記着呢,日後有什麽要我幫忙的盡管說,我一定不會拒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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