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那媒人一怔,望向一旁的蕭朗,蕭朗垂下眼眸作默認狀,薛時濟呵呵笑了兩聲,跟着道:“難怪,難怪,我說二位看上去就一點兒也不相配。”

媒人将信将疑地上下打量了站在一塊的二人,心道,難怪這黑衣服的總臭着臉一副生人勿進的模樣,原來是個護人安全的侍衛。

“可之前縣令大人同我們說,這屋子裏還有個姓薛的少俠,難道他和姑娘才是……”

穆雲翳道:“那是我們小姐的遠方親戚,幫忙找房子的而已。”

媒人頗為可惜地嘆了口氣,蕭朗有些頭疼,只想盡快結束這場傻子之間的對話。他擡起眼朝周圍輕飄飄地掃了一圈,見沒有什麽可疑的身影,轉頭關上了門。

薛時濟衣服也未來得及換,便從後院翻了進來:“阿木,這兩**可不要和蕭大哥一起出現在人前了,好不容易傳出去的消息,要是外邊的人都以為你們是一對,那咱可就白忙活了。”

穆雲翳默默地轉過身,蕭朗道:“我方才望了一眼四周,并沒有什麽可疑的人出現,但風聲既然已經傳開,那人随時會來,咱們還是要小心行事。”

夜晚,幾人按照原定計劃,将買來的肚兜挂在院中的衣杆之上,便和衣而卧。

戌時,院外傳來異響,幾人武功高深,皆在第一時間便感知到有人接近。

沒想到竟來得如此早,蕭朗皺了皺眉,卻又隐隐感覺好像有什麽地方不對。

來人的腳步聲過于笨重,不像是他們所猜測的輕功一流的模樣。

還是等他進院中再說,時濟那邊應當也醒着,不到最後一刻,自己不能暴露。

腳步聲在牆外停下。

一道富有感情,抑揚頓挫的聲音響起:“有一美人兮,見之不忘。一日不見兮,思之如狂!”

蕭朗:“……”

來者不是他們要等的那個人,一旁的屋門打開,有人代替蕭朗走了出去。

那隔着高牆吟詩的男子聽到推門聲,為之一振,擡起頭,滿懷期望地想見到佳人答複。

穆雲翳冷着臉道:“擾人安睡,滾。”

男子憤然道:“在下只是來傾訴自己的仰慕之情,你怎麽能如此粗魯!”

穆雲翳轉身離去,那男子猶高聲道:“我對姑娘一見傾心,輾轉反側難以入眠才冒昧來此!我對姑娘的愛慕之情,猶如江水滔滔不絕。明日午時,我會在江月樓等姑娘給我一個答複!”

薛時濟也從自己房內走了出來,仗着牆外的人看不見,插腰裝作小厮喊道:“大半夜不睡覺瞎吵吵什麽呀,我們小姐不會去的,公子還是請回吧!”

牆外人還沒放棄,薛時濟撓了撓頭,一臉郁悶:“真是的,正主不來,來了個情癡。”

穆雲翳轉頭望了眼身後的房間,黑燈瞎火,蕭朗應當未起。

“這只是第一個,日後不知道還有多少,不如你來擋下。”

薛時濟點頭:“太妨礙人采花賊辦事了,以後來一個我罵走一個。”

接下來幾日都無異樣發生,那癡情的公子在約定的地方等了一下午也沒見佳人前來赴約,很是挫敗,來牆外念詩的人也都被薛時濟給攆走了。

此後徐州傳開風聲,城南住着位傾國傾城的佳人,但可惜她身邊還有個兇狠魯莽的侍衛,凡是有人想去接近佳人,無一不被罵個狗血噴頭。

來叨擾的人逐漸減少,一直到第四日晚。

這一夜,蕭朗早早便将燭火熄了,僞裝成已經上床休息的模樣。引誘采花賊的肚兜就挂在房內的杆上,他腦袋方一沾上枕頭,身後的門便被人無聲無息地推開了。

來人腳步極輕,若不是蕭朗面對着牆壁,而從門外照進來的月光又正好将來人的影子映照在這片牆壁上的話,他幾乎要以為這門只是被風吹開了。

蕭朗保持着睡着時平穩的呼吸,目不轉睛地盯着人影慢慢移動到衣杆旁,将那件肚兜收入懷中。

下一刻,掌風從身後襲來,蕭朗一驚,翻身而起,一把擒住了對方的手腕。

采花賊一怔,似乎沒預料到這竟然是個會武功的,蕭朗皺着眉望了眼對方呈鷹爪狀的招式,采花賊一腳橫掃至他身前,蕭朗剛閃過,對方又用另一只手朝他面上灑出一把白色粉末。

蕭朗閉眼後退,大喊道:“時濟!”

見機不對,采花賊破窗而出,兩枚飛镖緊随其後,薛時濟收回手,擔憂地望了眼蕭朗:“蕭大哥,你沒事吧?”

“沒事,石灰粉罷了。”蕭朗與他一同追出,眼見長街人影已經不見,蕭朗道:“他中了你的飛镖,逃不了多遠,咱們分頭去追。”

二人分道去追,片刻後,穆雲翳從院中走出,淡淡地望了一眼他們離開的方向。

他想了想,轉身走進蕭朗房間,窗戶大開着,床榻上還沾着些不明的白色粉末。

身後,有咯吱咯吱的異樣聲傳來。

蕭朗追至半途時發現不對,薛時濟那枚飛镖深入對方的左肩,但路上的血跡卻到分叉口便沒再看見了。

他心中一動,轉身返回分叉口觀察,卻見那血跡戛然而止,他想了想,躍上一旁的高牆,朝地面望了一圈。

那人輕功高強,若是偷偷溜進了哪座民宅行兇,那可就糟了。

一座小院牆邊還印着暗紅色的痕跡,蕭朗大步走過去,伸手沾了沾——果然是血。

他沿着那血跡走了幾步,擡頭一望方向,一種不好的預感猛地跳上心頭。

穆雲翳回過頭,一個渾身上下被黑色衣裳包裹嚴實的人正站在自己身後,唯獨露出一雙漆黑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穆雲翳望了眼對方還在淌血的肩部,皺了皺眉:“你為何要回來。”

那人低啞道:“我來取你狗命。”

穆雲翳嗤道:“好大的口氣。”他低頭望了眼腳下:“恐怕你更想要的是回來拿這個東西吧。”

那人随着他的目光望向那條落在床下的肚兜,穆雲翳道:“我倒是好奇,你對這個究竟有多執着,冒着送死的危險也要回來拾它。”

“我說過,我是來取你狗命的。”那人右腳往後一退,一手擒向穆雲翳,穆雲翳低道一聲找死,錯身而過,瞬間卸了對方的手臂。

這人的武功竟比想象中還要低,自己功力只剩一半,要殺他卻還是輕而易舉。穆雲翳未及思考,一手制住他,另一只手在背後暗暗聚力,欲一掌取他性命。

那人不甘地朝後一扭,整只手臂竟如同泥鳅一般靈活地翻轉了個邊,一個後翻落地,便要接着朝他身上攻去。

縮骨功!

穆雲翳正欲出掌,門外傳來一聲大喊:“阿木!”

穆雲翳回頭,蕭朗乘風而來,發尾在空中一揚,将腰中寶劍擲來:“接着!”

穆雲翳取消運功,伸手去接。滌塵瞬間出鞘,寒芒一凜,穆雲翳反手運劍,擊退對方,将劍身指向對方脖頸。

見他無礙,蕭朗舒出一口氣,三兩步來到二人面前,直視着那人的眼睛:“勝負已定,閣下還是不要輕舉妄動為好。”

他剛才猜測采花賊可能是借着他與薛時濟追擊時的混亂原路返回,便匆匆趕了回來,連通知薛時濟回轉的時間都沒有。見人已經被制伏,蕭朗從袖中掏出一個手指長短的信號彈,朝空中點燃。

回過身,那人卻一臉恨意地望着自己:“你……是個男人?”

蕭朗一怔,才意識到自己忙着去追人,這身僞裝還沒來得及卸去。他将臉上面紗取下:“為引閣下現身才出此下策,見笑了。”

“原來……原來!”那人聞言竟如得了失心瘋般開始哈哈大笑,直笑得渾身顫抖,他往前一步,穆雲翳劍尖不移,對方的脖子上瞬間多了一道傷口。

蕭朗擡手覆住穆雲翳的手,從他手中接過滌塵,往後移了移:“閣下為何事發笑?”

他皺着眉望了眼對方還在淌血的傷口,道了聲得罪,突然一掌砍向對方後脖頸,那人輕微晃了晃,啪一下倒在地上。

穆雲翳無言地望了他一眼,蕭朗笑道:“看我做什麽,快去幫我拿根繩子來,還有金瘡藥。”

穆雲翳道:“人已經抓到,為何要對他如此好。”

蕭朗嘆道:“再不濟也得先替他止血,不然話還沒審問出來,人先死了,那些未解之謎誰來揭開。”

穆雲翳不贊同地搖搖頭,武林正派果真心軟,要換成一線飛紅,此刻必定要先用冷水将他澆醒,再用刑具逼供,只拿藥吊着一口氣,讓他除了招供的話以外再說不出其他字來。

但此刻他就生活在一群武林正派身邊,穆雲翳心內不屑,但還是依照蕭朗的話去将東西拿了過來。

人剛捆好,薛時濟也趕了回來,見狀一愣:“竟然這麽快就抓着了?誰抓到的?”

蕭朗笑道:“阿木制伏的。”

“可以啊阿木,身手不錯嘛。”薛時濟走過來拍了拍他的肩:“蕭大哥說這人武功應當不弱,你沒受傷吧。”

“這人身法靈活,但力氣卻遠不及我。”穆雲翳道:“況且他還中了飛镖,蕭朗也及時趕回來了。。”

薛時濟捏了捏他手上的肌肉,贊嘆道:“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我就說你身材不錯,看來多幹些農活練練力氣也是有好處的,瞧,這不就派上用場了嘛。”

“終于抓到這采花賊了,可真能跑。我來看看他究竟長什麽樣。”掀開對方的面巾,薛時濟猛地一愣,瞪大了眼望向一旁的蕭朗:“蕭大哥,這這這……”

蕭朗也皺起了眉。

“這是個女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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