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執迷不悟

從封印裏被解放出來的睚眦獸大概真的是被關的狠了，再加上那個把它封印起來的罪魁禍首又在場，本身又是個暴脾氣，哪有不發飙的理由？

于是直接咆哮着向青撲過去，兇猛把他撲飛了出去，張口要咬他的脖子，青沒有躲，卻也在空中現出原形，乃是一條巨大的青蛇，迅速地跟睚眦纏鬥在一起。

方簡第一次完整地看見這蛇的真身，卻是大大地吃了一驚，因為它身上的顏色很是古怪，說是青色，背部卻又隐約間雜了一些淺藍色的紋路，那些紋路的走向同樣是殊形詭狀。

但更讓他震撼的是，這青蛇脖子上的鱗片不太對勁，竟然隐隐泛着白，而且腦袋上有一處很明顯的凸起，像個小包，占據了它腦袋三分之一的大小。

這孽障，莫非是要……方簡看的觸目驚心，雖然他知道青蛇蛻皮之後變得更強大了，卻沒想到竟然已經到這地步了。

這樣的話，睚眦還能應付嗎？他不由得擔心地望了過去，沒想到這時正好見到青蛇靈活地躲開睚眦的血盆大口，接着就迅速地擺動尾部，尾尖正好抽在睚眦的眼睛上，睚眦吃痛，它全身上下都是堅硬的鱗甲，就這一處弱點，結果一個不小心就這麽擊中了。

睚眦憤怒的吼叫聲震得耳朵隐隐發痛，方簡揉了揉耳朵，心說這小東西還是太嫩啊，縱使實力上不輸，論戰鬥經驗也比不上這條老辣的千年蛇妖啊。

“哎，還是你哥哥我出馬幫你一把吧！”方簡說着把勝邪一丢，拔出自己的骨劍就要上前加入戰局，卻沒想到暫時變成獨眼龍的睚眦忽然轉過頭來沖他大吼了一聲，方簡被它吼的一怔：“你這是……要一個人搞定的意思？”

睚眦低低地“嗚”了一聲，接着又回過頭與青蛇纏鬥在一起，沒有想到自己被無情拒絕的方簡站在那裏頓時風中淩亂了：這小東西，性子還挺倔……

不過想想睚眦再怎麽也是龍子，高傲乃是它性格中的一部分，只是平日裏它都是以蘿莉形态出現在自己面前，成天撒嬌耍癡，沒有表露出來而已。

“罷了！先看看再說！”

于是方簡也就沒有插手這場“龍蛇鬥”，轉而向沈雲從走去。

沈雲從一動不動地躺在那裏，方簡也不知道他到底死了沒有，不過死不死都不重要，反正現在趁着青蛇被睚眦纏着，趕緊先把返魂香給拿回來。

之前被燃掉了一部分，已經是罪過了，而且由此招來了那麽多陰魂，現在還虎視眈眈地堵在外頭呢，伺機想沖進來。

之後還要收拾這個爛攤子啊……方簡一想到這個就頭痛，他的腳尖輕輕地碰了沈雲從的肩：“喂，死了沒有？”

沈雲從沒有反應，方簡以為他死了，便蹲下身來，卻發現這家夥的眼睛居然還睜着，他吓了一跳：“哇，不是死不瞑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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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着就要幫他合上眼睛，卻發現他還有着極其微弱的呼吸。

“這樣都沒死？”方簡詫異，單轉念想想想想也就明白了，他身上還揣着返魂香呢，而且之前燃燒出來的香氣也還沒散幹淨，想來這會兒在幫他吊着命呢。不過看他這樣子，不死也丢了大半條命，畢竟血還在流，方簡也沒想着要幫忙止血救他一命什麽的，他本來就是過來取返魂香的。

但是這人現在全身血糊糊的，他剛一伸手就沾的滿手是血，那血腥味直往鼻子裏鑽，方簡的胃部略有些不适應，但還是得硬着頭皮把手探到他衣物裏摸索着返魂香。

沈雲從這時候已經說不出話了，但一雙眼睛卻死死地盯着他，方簡有些無語：“你瞪我幹嘛？又不是我把你搞成這樣的……再說了，這返魂香，原本也是放在我這裏的。”

不管沈雲從怎麽怨念，他還是毫無反抗之力，方簡很容易就從他身上搜出了返魂香，返魂香被點燃過之後形狀倒沒有變化，只是原本紫黑色的一塊現在分成了兩個色塊，燒過的那邊變成了灰白色，大約占了三分之一，另外大半邊還是紫黑色。

至于返魂香燒過之後的部分能有什麽用，這個方簡真不清楚。

他正拿着返魂香琢磨着呢，忽然又感覺到整個空間顫動了起來，他無奈地望過去，另外一邊睚眦和青蛇正厮殺的激烈着呢，不過這會兒兩邊倒是誰也談不上占了上風，算是勢均力敵吧，不過方簡很擔心随着它們動靜越來越大，會把這裏給拆了，到時候海水估計就直接灌進來了。

而且這底倉雖然還算大，但畢竟還有四十幾個不省人事的人躺着呢，外頭又是一群餓狼般的鬼魂野鬼，真是四面埋伏……方簡覺得，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現在顧不上那小家夥的自尊心了，先速戰速決再說吧！于是收好了返魂香的方簡就提着骨劍上場了，他一劍落下，誰知青蛇卻是察覺到了，蛇身一擺，他這一劍只傷到了它的尾尖。

不過方簡這一劍本來也不是打算一劍就置它于死地，而是令它腹背受敵——睚眦就趁着它這一分心咬住了它的背部。青蛇痛的一仰頭，身體瘋狂地扭動着，方簡離它太近，不小心被波及到了，被蛇尾那麽一甩，直接倒地上了。

沒辦法，人家有體型優勢。

不過好在睚眦還是抓住機會了……方簡正費勁地從地上爬起來的時候，忽然聽見睚眦發出了一聲慘叫，他一驚，連忙擡起頭看，竟是青蛇從口裏噴出了一口毒液，睚眦猝不及防被噴了個正着，想來是眼睛裏也沾到了，現在是在滿地打滾的狀态。

可惡！方簡見睚眦受了傷不由得怒火中燒，他用劍支撐着站了起來，這回不用他自己過去，青蛇擺動尾巴掉頭直直地向他沖了過來，張着血盆大口沖他咬來。

方簡一邊躲一邊大聲質問道：“我看的出來，你這份修行不易，若是定下心來，安穩地再修煉段時間，入江成蛟也是指日可待！為何要這般執迷不悟？！就不怕身死道消到頭來一場空嗎！”

蛇化蛟，蛟成龍，不錯，這青蛇經過一千年的修煉，已然是接近化蛟之身了，它身上屬于蛟的紋路已經隐隐顯現，還有頭頂上的凸起，如果他猜得不錯，它再花上一段時間靜心修煉也許就能長出角來了。

蛇族成龍的希望太渺茫，但化蛟卻是可以通過努力修行做到的。

“正果唾手可得，你為什麽要這般執迷不悟啊！”方簡也着實是可惜這青蛇千年的修行，能修到化蛟之身，說明這一千年裏它沒有幹過什麽壞事。但這家夥實在太固執了，為了一個鏡花水月一般的目标竟然甘願毀掉自己千年道行。

青蛇卻似乎完全沒有聽見一般，它如離弦之箭一般沖撞過來，方簡不得不閃避，但它的動作卻是出乎意料的敏捷，又是一個擺頭，蛇頭重重地撞在他身上，意圖接将方簡頂飛出去。

但方簡卻反而伸手抱住了它的蛇頭，青蛇拼命地甩頭，想要把這家夥甩出去，卻發現他甚至四肢并用整個人都扒到它身上了。

青蛇怎麽甩也沒能甩掉他，卻反而讓他得了機會爬到了它的背上，接着便是一劍刺下去，青蛇身上立刻血流如注，它發出一聲嘶鳴，然後便似瘋了一般向牆上撞去，而它龐大的身軀這麽一撞，船艙又是一陣晃動，方簡也重重地被撞在牆面上，接着彈了出去，摔到了地上。

“要命，動不了……”方簡這下幾乎是癱在了地上，他一時之間竟然動不了，右臂和右腿都是一陣劇痛，他覺得很有可能是那邊給撞骨折了。

不過他勉力擡眼看過去，發現青蛇也不太行了，它之前就被沈雲從埋下的暗釘折磨的不行，周身的黑氣仍是時隐時現的，而剛剛被骨劍捅出了個血窟窿，估計現在情況也好不到哪裏去。

但出乎他意料的是，青蛇竟然又昂起頭，接着發出奇怪的一聲嘶鳴，和之前那聲吃痛的慘叫很不一樣，而更讓他心驚的是，他看見它周身的那些紋路泛起了光芒。

這不會是……方簡心下驚疑不定，但令他極度不安的是，在嘶鳴聲響起的同時，船身也開始震動。

這和之前的動靜不同，這會兒是整艘船都在震。

方簡幾乎要坐實了心中的猜想……這孽障莫非是要把海水引到這船上來麽？！

蛟龍的能力之一便是興洪起浪，而青蛇乃是化蛟之身，引水淹船也并非做不到。

他又想起“水漫金山寺”的傳說，想來那白蛇亦是千年蛇妖，很有可能也修到了化蛟之身，所以才有那個能耐借了西湖的水去淹人家的寺廟。

不過……方簡憤怒地看着這蛇妖，他真的要這麽做嗎？船上數十餘人的無辜性命，如果他真的這麽幹了，那真是犯下了滔天的罪過啊！

船身震動的愈發厲害，方簡幾乎可以想象到巨浪是如何撞擊着船身，而那群蒼蠅一樣嗡嗡叫着不肯離去的陰魂也開始騷動不安，它們也本能地感覺到了不對。

“快停下來！”方簡急切地喊道，“你本來已經是倒行逆施了，又犯下這等罪狀，你想遭天譴嗎？！”

“你以為，我會在意這種事嗎……”他不知何時又化為了人形，靠着牆壁喘息了一會兒之後，拖着搖搖欲墜的身體跌跌撞撞地走了過來。

他一邊笑一邊說道：“我花費了上千年的時間，等的也不過是今天這個機會罷了……我不會放棄……我沒有再一個千年可以等了……化蛟成龍從來不是我的願望……我的願望只不過是，是……”

他說着劇烈地咳嗽起來，方簡咬牙道：“我管你是什麽願望！總之我不會讓你得逞的！”

“站都站不起來了，還要說這種話嗎？”青仍在一步一步向他靠近，“對了，你知不知道，現在天已經黑了。”

“天黑了？”方簡一怔，随即猛地醒悟過來：天黑了就意味着游輪已經開放了，說不定這時候船上已經有人登上來了……

“我猜，現在這艘船上的人不會少于一百個。”青微笑道，“說起來還真是可惜，本來我也不想牽連這麽多人的，如果你能早一點解決掉我，或者我能早一點殺了你的話，這悲劇就不會發生了。可惜啊……只能說這些人着實不太幸運。”

方簡聽得全身發冷，原來船上已經登上了這麽多人，這就意味着，如果船真的沉了，那麽死的人會更多……他說的有句話沒錯，如果他能早一點收拾掉他的話，這個局面就不會發生了。

可是現在……

身體還是難以動彈，方簡頭一次覺得自己這麽無力，現在他真的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眼見着青蛇已經走到了他身前，他也只是目光麻木地望過去，但在看見他身後的瞬間卻是整個人都僵住了。

“穆……”他只張口說了一個字，青就笑了：“你還真是很關心她啊，現在還想着她……放心吧，你死了之後，我會把她一起帶走的，畢竟要找到比她優秀的‘容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他的話只說到一半就突兀地卡住了，一開始他只是感覺到心髒處一涼，低下頭看了一眼從自己心髒處透出的還滴着血的劍鋒之後，劇痛才後知後覺地蔓延開來，他悶哼一聲，接着慢慢地倒下。

“穆曉桐……”方簡震驚地看着不知道什麽時候醒過來的少女，雖然臉色依舊白的吓人，身體也如紙片一般單薄，但此刻她的眼睛裏不再是一片空洞，而是有着清醒的光亮。

她……恢複意識了？

“你的魂……”方簡瞠目結舌，穆曉桐看起來非常虛弱，她依靠勝邪支撐着才勉強站着，她看了一眼方簡，然後低聲說道：“在落到他手裏之後，我察覺到不對，就自己分出了一縷生魂以防不測……原本是交給了睚眦，等到你把它放出來之後，我的生魂自然也就出來了，不過沒想到那小家夥一出來除了打架其他事都忘到腦後了……”

“你……”方簡沒想到還有這麽一番曲折，他的聲音也低了下來，“你，你怎麽敢确定，我就一定會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