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 ☆、【63】(1)
天色已經全黑了。高樓的樓頂上四周沒有遮擋物,寒風一吹,仿佛刀子在皮膚上刮一樣。
唐慶中脫下自己身上的西裝,遞給顧暖:“你穿着。”
顧暖搖頭,她自己有多帶一件女士西裝外套,一樣可以擋下風。
看見她的嘴唇被風刮得好像發白,唐慶中懊悔地抱住腦袋說:“早知道聽你的話——”
不管是不是有人故意鎖了頂層的門,但是,如果他們一開始選擇不要在這裏逗留而是下樓的話,不至于被困在這裏了。
“前輩不要自責。”顧暖安慰他說,“我們在上面再找找吧。”
“找什麽?”唐慶中只記得,他剛才已經在頂樓上找證據找了一遍,和她說的一樣什麽都沒有找到。
顧暖在寒風裏保持嘴角的那抹冷靜:“找找看有哪個遺漏的死角可以發出手機信號。我擔心,可能組長都沒有辦法回來找我們。”
他們兩個在樓頂上等了一個多小時了,現在是七點半。按理來說,如果方永興發現他們沒有回去公司,應該會警覺地回來找他們,這樣發現他們被困在樓頂是分分秒秒的事。畢竟方永興是唯一知道他們在施工工地的人。
公司裏的人,見他們沒有回去會不會起疑心,卻是八成不會的。
主要是因為公司員工在外面做事沒有辦法回來打卡下班,是常見現象,因此,他們三個出門辦事的時候,和公司裏的人先打過了招呼。
公司裏的人應該知道他們不是翹板,認為他們沒有回公司不過是直接做完事回家去了。
聽見顧暖的這話以後,唐慶中的心頭揪成了個疙瘩:“組長到現在都沒有動靜,該不會?”
說着,兩個人都忘了自己現在被困的困境,反而都擔心起了方永興。
方永興是沒有發現他們回去,或是說,是出了什麽意外?
越想越擔心,可他們現在,連自己都出不去聯系不到其他人,又怎麽去看方永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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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暖看着前面漆黑一片的工地,是一種前途未蔔的預兆。
今天工地收工似乎有點早了,所有工人好像都離開了工地,這是怎麽回事,為什麽突然停工了?
唐慶中用手機屏幕的光亮再次勉強地照着樓底,下面空無一人,連只貓經過都沒有。
怪哉了。
他們剛到工地與工地人員交流過,沒有聽說過今天有特別的原因會提早收工。
像這樣安排緊湊的工程項目,施工方一般都會日夜兼程。而且長達信譽好,從來不會對建築商拖欠款項,以防影響工程進度。
唐慶中心頭不止撥涼了,是寒風鼓鼓地吹。
顧暖高舉起手機,在樓頂上一遍一遍的,不放過任何一個死角,尋找可以發出手機信號的地點。
這是他們唯一的求救方式了。
風太大,工地面積大,大聲大喊地叫救命,聲音會被風掩蓋住,四周的老百姓怕鬼也不來,沒人能聽見。不如省點力氣做別的。
走了兩圈之後,顧暖在角落裏找到了一件似乎有點用的東西,是一塊大破布,帆布面料,但是足以在上面寫字了。
關于發出求救信號的方式,顧暖有想過,可以把自己襯衣脫下來,在上面寫字,順風投出去。主要是紙條的話,飛出去的話,引起他人的注意沒有大布塊明顯。
現在這塊破布,剛好合乎她的想法要求,用得上。
當她把這個辦法和唐慶中一說,唐慶中立馬贊成:“這時候了,只能死馬當活馬醫了。”
兩個人把大布塊撕成幾塊足以大的布條,拿出筆在上面寫字。
感覺用筆寫的字太小很難引起公衆注意,顧暖把自己化妝袋的口紅拿了出來,代替筆來寫。
紅色的口紅字跡,醒目極了。
寫着刺眼紅字的布條,迎着風從樓頂上吹了出去。一塊塊的,在漫漫黑夜裏仿佛幽靈一般飄舞着,背景是遠處居民區裏一盞盞點亮起來的家居日光燈。
這一刻看着此情此景,唐慶中鼻頭都酸了起來,說:“我沒有和我媳婦說今晚不回去吃飯。她可能都煮好飯了。”
顧暖的鼻子被凍得發紅,差點打了個噴嚏。想到自己爸媽,她慶幸着,自己父母在老家,要不如何知道她突然沒回家,不得擔心死了。
讓家人擔心,絕對是她最不想做的事。這時她并沒有想到,有個人已經在擔心她了。
*
拉風的藍色奧迪跑車在西郊高架橋上下來時,張小鏈一看點,都快十一點了。這是沒有辦法的事,市內交通擁擠,半路遭遇上下班高峰,堵車導致耽誤了近一個小時的時間。
張小鏈打個方向盤時,看見坐在副駕座上的蕭夜白眉頭皺緊,一路上一句話都不說。
蕭夜白這種神情,是他極少見過的。張小鏈只知道,從顧暖來了以後,蕭夜白露出的一些表情,都是以前沒有過的。
這個女人,或許正在改變眼前這個男人。張小鏈腦子裏不禁這樣想。
再說回來,蕭夜白不說話,說明現在事态有多嚴重。
展大鵬說的那句三個月前剛出事,不可能再這麽快出事,其實是反話。要知道,如果工地接二連三出事的話,造成的惡劣影響肯定只出比一件意外要大。
總之是,再有點風吹草動,明悅這個項目說不定這回真是要完蛋了。不過,現在更重要的是人命,是她的安危。
娶她的時候,蕭夜白是曾想過,或許會有什麽危機掉落到她頭頂上。畢竟她是他法律上的老婆了,太太了。而他作為蕭鑒明的兒子,從小到大遇到過的事兒能少嗎?
只是他沒有想到這一刻,比他預想中來得快,都沒有人知道她是他的太太呢。
“你嫂子不會和我一樣命中帶煞吧?”
張小鏈被他的話吓了一跳,說:“二哥,你可不可以不要烏鴉嘴。”
蕭夜白一瞬間跳起來:“我這哪裏是詛咒你嫂子。我意思是說,你嫂子和我一樣,肯定是越戰越勇。”
前面十字路口綠燈轉紅燈。奧迪停在了斑馬線內。
蕭夜白沒好氣地看向車窗外面,說:“給我好好開車——知道工地在哪裏嗎?”
“我上次陪四哥來過的。”張小鏈答。
蕭夜白想了起來,上次展大鵬主動請纓,私底下到了明悅摸排。主要聽說了他蕭夜白說的話,明悅一系列意外的背後,恐怕沒有那麽簡單。
實際上,是什麽人在明悅鬧事,或許公司底層的員工不知道,但是,公司高層,像他身為董事之類,肯定是知道一些線索的。
阻礙明悅工程的人,說來方永興他們八成都想不到,其實是這塊地的原居民,即賣地的村民。
在全國各地,把地賣出去的村民反悔了要把地要回來,是常有的事情。村民的反悔,原因基本上都是因為看見了自己賣出去的地急速升值,遠超出了他們開初賣地的價格。
村民鬧着要向開發商多餘的補償款。開發商按照合同辦事不給。
沒有多*律合同意識的村民,于是采取了各種非人的手段,來逼迫開發商妥協。
比如說鬧工地,堵路口,造謠,等等諸如此類,層出不窮,反正要逼到你開發商沒有法子只能妥協。
長達因此是有專門的人員,進入村中和和村委會協商這事,只是談判的進度似乎過于緩慢了,出乎了長達高層的預料。
主要是原因是村民開口要價太高,長達沒法接受村民提出的新的要求,那等于沒法做了,這個項目,長達總不能做虧本生意。可不懂成本經營,沒有經濟知識的村民能懂什麽,村民只知道,讓開發商把他們要的錢吐出來給他們就行了,開發商是死是活不關他們的事。
因此三個月前出事的工人,是不是村民們派來在工地裏卧底的人都不好說。由于此事牽涉到工程本身的安全,與展大鵬負責的部門承擔的責任有挂鈎關系。聽了蕭夜白這樣一說以後,展大鵬心裏不安,立即到工地裏進行了一次私下摸排。
據現場和工地工人們口供的初步判斷,是有這種有人故意肇事的可能性的。
方永興他們今天調查的,八成是一樣的結果。只是方永興他們不像他展大鵬偷偷摸摸宛如小偷偷雞那樣幹,給亮出了身份,引起了對方的注意,結果就這麽給出事了。
在蕭夜白看來,方永興這個血氣方剛過于沖動的本能,從來是個問題,遲早得出事,現在不出事,晚來也得出事。
“方組長是公司裏出了名的工作狂。”張小鏈對方永興印象挺好。
蕭夜白哼了一聲:“他的疏忽,讓你嫂子——”話說到半截的時候,他突然降下車窗把頭朝外面伸了出去。
剛好前頭的紅燈轉綠燈了,張小鏈急喊:“二哥——”
蕭夜白指揮他把車開往路的左邊。
明明去明悅是往右邊走,張小鏈感到困惑。
把車臨時靠到了路邊後,蕭夜白推開車門下車。他徑直走到了路邊伫立的一支電線杆,扯下了被風刮過來卷到杆上的一塊破布。
生怕交警來查,蕭夜白拿着這塊破布先回車裏。
張小鏈繼續開車開往明悅,好奇地打量蕭夜白手裏拿的:“二哥,你撿的是什麽東西?”
蕭夜白将布條攤開在他們兩個人中間。
上面一排紅色字跡觸目驚心地寫着:明悅廣場頂樓有兩人被困,救命!
事不宜遲,張小鏈加大油門。
施工工地那頭,展大鵬已經到了,站在工地出入口的大鐵門門前。
他吃驚地看着,眼前工地的唯一出入口大門緊閉,挂上了兩條大的鐵鏈鎖,被人貼上了暫停施工的封條。
一眼眺望進去,工地裏是漆黑一片,沒見有保安巡邏,什麽人都不見影。
見鬼了,這是——展大鵬心頭焦急地想罵一句。
沒有接到公司裏有關工地停工的相關通知,展大鵬多個心眼沒有打電話回公司去問,而是直接打給施工工地的建築商。
一打,才知道,下午突然有部門過來檢查,說有人舉報工地存在瘦身鋼筋,要求施工單位立即停工接受檢查。所有工地人員因此被迫撤出工地,等待有關部門檢查結果證明工地自身沒有問題之後,施工方才能繼續開工。
查封大門的是檢查部門。
“已經通知你們長達了,可能他們來不及通知到你。”建築商和展大鵬一樣着急上火,像這種事兒繼續頻發的話,他這個活兒沒法幹了,于是罵罵咧咧地說,“求爹爹拜奶奶的,你們趕緊想點法子吧,他們村民要錢,你們好歹給一些讓他們先消消氣。”
展大鵬沒有這個權利給村民錢,只得挂了電話。
再看下大鐵門裏的工地,黑漆漆的,真不像是有人的樣子。
展大鵬都快懷疑起來,顧暖他們會不會已經來過工地以後走了。瑤姐那樣說,不一定顧暖他們來到工地一定會出事。
奧迪車的車燈從馬路上照過來,打到展大鵬的眼睛上。
展大鵬轉身。
蕭夜白甩了車門,沖着他問:“什麽狀況?”
展大鵬只好解釋下剛才打電話從建築商那邊詢問到的消息。
“爬牆吧。”蕭夜白卷起手臂上的兩邊袖管。
展大鵬一驚:這都沒有确定顧暖在哪裏?
張小鏈把顧暖他們發出的求助布條拿給他看。
這下不用猶豫了。
展大鵬去附近找梯子。
五金鋪過條街有一家。展大鵬借到梯子拿過來時,張小鏈用肩頭托舉起了蕭夜白,找到了圍牆最矮的一個位置。
蕭夜白矯捷的身影在黑夜裏得像老貓,嗖的一下,越過了鐵圍欄。
張小鏈緊接聽見牆對面啪的一聲落地,有些緊張,喊:“二哥,怎樣?”
“沒事,踩到了樹枝。”蕭夜白說,“你讓大鵬過來,他熟悉這裏可以給我帶路。你在原地等着,幫我們望風。”
展大鵬立馬架好梯子,爬到圍欄上小心翼翼跨過腳和身體。張小鏈見他們越過去之後,把梯子先收了回去。
蕭夜白拿出自己的手機照路。兩個人走到了工地裏的指揮所,展大鵬熟悉地摸到電閘,打開了施工工地的電源。
啪的一下,指揮所亮起了光。所有剛才切斷了電源的電器設施,重新開始運轉。
指揮所牆上挂着的監控系統,伴随電源開啓重新啓動,這裏連接着工地裏四處安裝的上百個攝像頭。
蕭夜白和展大鵬并肩站在一起,察看監控屏幕上的工地情況。
“嫂子他們可能是在主樓。”展大鵬指着其中一棟主體建築說,“之前那個工人出事的地點是在主樓。”
蕭夜白的眼睛落在屏幕裏主樓下停着的一輛貨車,有紅外線拍攝出的畫面清晰可見,那輛車上裝滿的是鋼材建材,問:“你剛才說,有人來工地檢查什麽?”
“鋼筋。”
蕭夜白指道:“這個車,載的是不是鋼筋?”
展大鵬的臉色頓時一個晃白,意圖冷靜地說:“運材料過來的車,如果沒有卸貨,貨品沒有經過工地檢查之後批準入內使用,是不算我們和建築商的責任。”
蕭夜白對于他這個解釋沒有說話。
展大鵬知道,自己這番辯白顯得蒼白無力。都出了這麽多的事了,居然依舊掉以輕心。這裏的人,包括他這個工程部的,都得打屁股了。
随随便便放了個車進來,不是明擺着給人可乘之機嗎?
于是基本上顧暖他們怎麽會被困的來龍去脈,似乎有些明朗了。
有人計劃到工地裏搗亂,結果剛好看到顧暖他們到工地,順道起了歪念動了手。
不知道那個搗亂的人會不會在工地裏沒有走,蕭夜白和展大鵬各自在工棚裏撿了兩根鐵棒子當防身工具,再走向主樓。
封頂的主樓屹立在黑夜中,只聽四周風聲鶴唳,樓內則是鴉雀無聲的樣子。
仰望樓頂,不知是不是鐵腳架沒有拆完的緣故,什麽都看不到,也就不知道困在在上面的人怎麽樣了。
蕭夜白感覺自己心頭,莫名其妙地狂跳,仿佛是一頭掙脫了缰繩的牛。
他的主治醫生對他說,碰她沒有過敏,或許是因為她對他來說,在心理上有一種與衆不同的東西。
從和她見面,到現在不到一個月,說是結婚,卻是協議結婚,兩人沒有實質性夫妻關系。
蕭夜白一時無法分辨主治醫生說的這話,但是,無疑,此刻他很焦心,很擔心。
對于女人的這些感覺,對他來說都是他的第一次,感覺刻骨銘心似的。
他不由地摸了下心口。
旁邊的展大鵬看見,緊張道:“二哥,你怎樣了?”
“沒事兒——”蕭夜白簡短一答,揮個手,帶他直沖進樓裏,一邊腦袋卻還在不停地想着:如果她有個三長兩短的話,不,即便沒有三長兩短,敢關她的人,他蕭夜白一個都不會放過!
電梯到了頂層,剛開門,蕭夜白第一個沖了出去。
展大鵬跟在他後面狂奔,沖上到達天臺的樓梯。在樓梯末端,他們看見了出入口的鐵門被人插上了門闩,挂上了把大鐵鎖。
難怪顧暖他們被困在上面了,是插翅難飛。
蕭夜白拿手電筒照着鎖眼。
展大鵬找來一條鐵絲給他。
或許是聽到了動靜,鐵門另一邊有人發出警惕的聲音問:“什麽人?警察嗎?”
聽出是唐老鴨的聲音,展大鵬道:“唐專員,是我,展大鵬。”
“展總監!”唐慶中驚喜若狂地大聲呼喊。
顧暖跟在唐慶中身後,依稀聽着他們的對話。
據說是展大鵬來救他們,顧暖的眼皮子直跳。
為什麽是展大鵬?
“展總監,你怎麽來的?”唐慶中高興到要抹起眼淚,同時不禁感到疑惑。
他們被困在這裏數個小時了,又冷又餓,都做好了最糟糕的打算了。
展大鵬是工程設計部的人,怎麽會突然關心起他們招商三組?因為連招商部的人都不知道他們出了事。
對此,顧暖隐隐約約察覺到了什麽。她的手就此摸到了心髒的位置,能感覺到裏頭的心跳比平常快了将近一倍。
是他來了嗎?
“你們都還好嗎?”展大鵬隔着扇門,詢問情況。
“好,就是餓的,冷的——”唐慶中打了一聲噴嚏,可能是因為有人來救援了,一放松,防不住風。
蕭夜白和展大鵬一聽,緊張的心跳到了極點。想唐慶中那樣的胖子都感冒,更何況瘦巴巴的顧暖。
“你們退後一點,這門鎖撬不開,我們去拿斧頭來劈。”展大鵬對着門喊話。
唐慶中和顧暖因此退後幾步。不會兒,聽見好像切割機切割鎖條的聲音。
砰的一聲響,鐵門被踢開了。
唐慶中想着是展大鵬,剛要喊展總監,一看,好像不對。沖進來的第一個身影,貌似是沒有見過,比展大鵬瘦了些,是個男人!
情急之下,唐慶中腦子裏害怕起事情有變,手臂護住顧暖,攔住對方:“你是誰?”
蕭夜白登時一急,脫口而出:“我是她老公——”
唐慶中腦袋裏轟的被轟炸機碾過,回頭問顧暖:“你結婚了嗎?”
這個新人竟然結婚了?沒有聽說過。
唐慶中的吃驚,顧暖沒顧得上,只知道真的那一看是他來時,她的心頭猛得被股風吹了起來似的。
輕飄飄的,有些意外,夾雜了高興,或是驚訝占據了一切?
眼看蕭夜白一把将阻攔的唐慶中推開了去,唐慶中想再追上去問時,展大鵬趕緊拉住他,貼到他耳邊說:“不要問,你只要記住這事兒,你千萬給保密了,誰都不能說,知道嗎?”
唐慶中愣了一下。
天臺很黑暗,他看不清楚蕭夜白的五官。但是,既然能讓展大鵬跟着的人,其身份無疑不低。
顧暖這邊心情起伏,怔忪着,突然覺得頭上一黑,是被他蒙上了一件衣服。
她吓了一跳剛想動時,他的聲音貼在她那邊聽得見的耳朵上說:“你不想外面的人看見吧?”
顧暖就此沒有動。
他們兩人之間的婚姻關系,暫時對很多人來說是秘密。
隔着衣服,他圈住她的手臂,再一夾她的腰身。
一瞬間,她整個兒都投入他懷裏去了。
四周呼啦呼啦的冷風,被他全部抵擋在了外面,只剩下貼着她身體的,他那暖和得像火爐的胸膛。
困窘,不好意思。
他們是假夫妻,不是真夫妻。
顧暖腦袋裏不由之間閃過胡亂的一串念頭,有些分不清東西南北,七暈八素的。不知道這種混亂和頭暈的感覺,是不是因為被他圈的太緊,她吸不到空氣幾乎要在他懷裏窒息的緣故。
蕭夜白卻是在把她的身體一抱的瞬間,感覺滿面的芳香迎着他的鼻孔撲來。
她身上的那股淡淡的清香,好像是檸檬味兒,泛着誘人的酸甜香氣,包裹着她那身沒有什麽肉的身材,讓她瘦小卻很細致的骨架,仿佛嬰兒一般,摩擦到他身上的肌肉。
他握着她腰身的手掌心,登時感受到她身子輕輕的顫動和戰栗,貌似,幹淨得不得了,從來沒有被人碰過一樣。
吃一驚時,他脫口就問:“他以前連抱都沒有抱過你嗎?”
這話猛然灌入顧暖耳朵,顧暖腦袋裏砰的清醒過來,在他懷裏掙了下:“我自己能走——”
這麽好抱,他哪裏給舍得放開。
這可是唯一一個,讓他不會過敏的女人。
男人都是好色之徒。他蕭夜白不例外的,尤其對自己來說,唯一一個很有感覺的女人。傻子才會放開!
鎮定從容地把她摟在懷裏不放手,蕭夜白朝展大鵬他們吩咐了一句:“老四,你送唐專員回去,我送她去醫院。”說完,他連抱帶拖帶着她離開了天臺。
唐慶中傻愣在那裏,只見顧暖被這個周身神秘自稱是老公的男人帶走了。
顧暖想回頭喊一下唐慶中幫忙都不能,因為一張嘴巴被他都圈到了他胸口上。
嘴唇貼到了他的衣服,類似要用力在他衣服上親吻留下烙印的姿勢,羞惱到她滿臉怒紅。
直到兩人進了電梯,他抱着她沒有放,只是低頭,好像她看見她漲紅的臉,像是吃驚地問:“你真沒有被男人碰過?”
顧暖拿眼睛:……
“對了,你上次不是主動親過我嗎?我還以為,你已經很老道了,原來不是——”
她實際上,和吳子聰這麽多年交往,在這方面沒有突破。只有清純到幹澀的牽手,親吻臉蛋。其餘的都沒有做。
吳子聰總說她太規矩了。
顧暖卻始終認為,不是婚後,不能做任何男女之間越軌的事情,當然,最後的結果證明她是正确的。
女人可以不在乎男人是不是第一次,男人卻是非常在意老婆這一點的。
女朋友與妻子,在法律上是截然不同的概念。
“那能叫做——親嗎?”從他胸口上擠出了條縫隙,顧暖冷冷清清的口吻一點都沒有變兒。
小朋友,不就是幼稚園水平,想和她鬥?
“怎麽不能叫做親了?那是我的初吻。”
小朋友果然被她挑釁出來了,把自己的底細全漏了。
這男人!
顧暖閉下眼睛,努力地控制自己的情緒,不被他輕易挑動。只感覺他的手,熨在她腰身上,仿佛要在她身上點火似的。
這個單純的幼稚園小朋友,因為青澀,所以反而什麽都敢做。吳子聰偶爾摟下她的腰,她都沒有這個感覺。導致現在這個幼稚園水平的男人一碰她,她周身反而要起火的感覺。
要知道,她向來反感他人碰觸她的身體的,一般女性朋友碰她,她都不太喜歡。
感覺到她又扭動了下,他突然低下頭在她額角上用嘴唇碰了下,說:“不要動,我是怕你發燒了。”
其實,他執意抱她的原因很簡單。
在天臺上,第一眼看見她的時候,她站在高樓裏像是随時要掉落下去的一株稻草,他十足的心驚肉跳。
她不知道自己的臉有多蒼白,尤其在從黑暗的地方轉移到了有燈的地方以後,顯得更白了。
顧暖撲通撲通的心,因他這話明顯漏了兩拍。
有時候,這男人一個樣子。有時候,他又是另一個樣子。都快讓她分辨不清哪個才是他的真面目。
到了樓底下時,見張小鏈已經把奧迪開進了工地,打開車門等着他們。
顧暖眯了眯眼睛,頓時想起了,這是她自從遇到他開始,能見到的他的第幾輛豪車了。
要不是各有所需,她的世界,本來和這個男人根本沒有交集的可能性。
把她塞進後面的車座,蕭夜白吩咐:“到唐醫生那。”
奧迪駛出了工地,明顯是掉頭朝市中心直線開過去了。
在來長達之前,顧暖是對于長達的背景做過相關調查和了解的,所能獲得的資料,當然是以長達官方公開的資料為多。
據此,她知道自己的老板蕭鑒明,實際上已經六十多将近七十歲了。
地産上早期的暴利和迅速積累的財富,讓蕭鑒明迅速跻身為世界上的富豪一族。錢多了,除了投資,繼續擴展自己的帝國,另一方面,像其他知名富翁一樣,把錢用于慈善事業,得到美名名垂千史,不是更好嗎?
因為錢是帶不進棺材裏的。
于是有了前些年,蕭鑒明創立的慈善基金會與政府合作,創辦了一間大學,同時,依靠這間大學興建了一家與政府合作的三甲公立醫院,叫做明新醫院。
由于蕭鑒明舍得對學校和醫院投錢,蕭家的學校和醫院無論在設施和人才全面,都屬于世界一流水平。
顧暖記起,蘇逸夏的哥哥蘇逸德,好像就在明新醫院裏工作。
聽說蘇逸得進這家醫院時,走了後門。不然,以蘇逸德并不算最優秀的成績,想進這樣一家大名氣的三甲醫院工作,最多簽的只是合同工。
蘇逸夏為此在顧暖面前發過不少牢騷,大致意思是說自己哥除了拍馬屁什麽都不會。
顧暖對蘇逸德沒有見過幾次面,印象不深。對于蘇家的事兒,她興趣缺缺,因為那是人家的家事,她作為外人沒有資格評頭論足。
一個鐘頭的時間到了醫院。奧迪沒有經過前面車水馬龍的醫院正門,走的只有醫院員工才能出入的後門。
進了後門沒有去醫院急診,蕭夜白是抱了她下車以後,直接沖進去了一座住院大樓。
顧暖在半路是有點兒發燒了,畢竟吹了幾個小時的寒風。
等她感覺好一些了,睜開眼之後,見着一張男人的臉湊近在她面前看。
是一張非常幹淨整齊的臉,下巴一點胡子都沒有,眉毛修的比女人更整齊,顯得臉皮非常幹淨白皙,五官透着一股清朗明目的滋味。
白大褂,白襯衣,斜飛的黑色劉海,像是漂亮時髦的電影明星,卻是有一雙具有專業眼神的眼睛。瞳孔深邃,不知道所語的緘默狀,仿佛表面蒙着一層不可告人的冰。
沖鼻的消毒水味兒。
顧暖想,這個人應該是他們口裏說的唐醫生了。
“我想應該沒有什麽大礙。打針不用了,吃點藥就可以了。”唐醫生檢查完她的脈搏等體征後,說。
在說自己的病情,于是顧暖對這個醫生再看了眼。只見他那張表情,不像老教授那樣嚴肅,又不像一些少年得志的年輕醫生那樣意氣風發,卻是淡淡的一種冷漠貫徹了其中。
只能說,蕭夜白身邊的人,一個個都是那麽獨具特色的。
顧暖就此只能想到一個詞——物以類聚。
唐醫生說完這話,轉回身去。
可見她顧暖真的病情不嚴重。事實确實如此。不過是受寒發點燒,幾片感冒藥退燒藥都能解決的事情,某人過于緊張,非要把她往大醫院裏送,而且半夜三更的,呼叫人家正在睡覺的大醫生來看一個輕度感冒的病人。
這個唐醫生,她剛才瞄了下人家胸口上挂的工作牌,寫着外科副教授的稱號。
年紀輕輕的,才華該有多出色,這麽快升上副教授了。絕對是個大醫生級別。
換做她是唐醫生,她也得冷漠。顧暖很正常地這樣想。
某人卻固執地不這樣認為,跟在診斷完,準備開點口服藥就好的唐醫生後面,警告道:“你确定不用打針?”
感情這個蕭某人十分希望她打針?!
顧暖要翻白眼了。
老實話說,要面對蕭某人這樣的病人家屬,絕對不是一般大夫能忍受的壓力山大。
蕭某人,可是有個有錢有勢的主兒。
唐醫生如此看起來才華斐然,很有自信的大夫,都不得不耐心地對蕭某人解釋:“一般可以吃藥解決的病,不需要打針,對病人身體也不好。如果蕭先生很擔心的話,可以讓她留在醫院裏觀察一晚上。我今晚在這裏值班。”
一點小病在這裏住院?
顧暖從病床上坐了起來,準備下床。
蕭某人有錢有勢,所以沒有感受。不知道大醫院的病床都緊缺到堪比黃金。沒有看見那些普通百姓為了治一個病在外面熬夜排長隊的場面。
當然,說回來,他出于關心她,她都可以理解。
“回去吧,這裏我睡不慣。”顧暖穿上自己的鞋子,對他說。
唐醫生聽見她這個話,對她多看了兩眼。
等顧暖走出去以後,蕭夜白的表情,和剛才顧暖在的時候,變成了截然兩樣。
唐醫生淡漠的臉不由地一絲肅緊,站起身,道:“蕭先生有什麽吩咐嗎?”
蕭夜白冷淡地看着他,說:“她一邊耳朵幾乎聽不見,另一邊耳朵能聽見一些。這是什麽情況?”
“聾子嗎?”
可見連醫生都詫異原來顧暖是個聾子。
只因為顧暖平常表現的太正常了。
詫異過後,唐醫生認真思索着說:“如果是兩邊耳朵不一樣,不太可能是藥物性耳聾,比較像是外傷性耳聾。”
蕭夜白再掃了一眼他胸前挂的副教授牌子,說:“這事兒你清楚該怎麽辦。”
唐醫生收到了他眼神裏面的含義,點頭:“放心吧,不是蕭先生帶來的人,我作為醫生都不可能洩漏病人的*。”
蕭夜白對他這個說法,只是好像淡淡地收回視線。
顧暖走到房間外,看見了張小鏈坐在走廊裏的板凳上。
見她一個人出來,張小鏈問:“二哥沒有陪着嫂子嗎?”
“他有點事要問醫生。”
她這話剛完,蕭夜白從裏面走出來了,像是屁颠屁颠跟随她出來的樣子,兩只手一抱,摟到她腰上:“你太着急了。醫生都說你最好住院。”
顧暖回頭瞪了下他:永遠沒個正經的。
蕭夜白對張小鏈努下嘴:“他開好藥了,你直接到藥房幫你嫂子拿藥。”
“好。”張小鏈應聲拔腿就走。
顧暖撥開某人放在自己腰上的手,再警告一眼。
蕭某人只好悻悻然地收回手,幫她去按電梯。
顧暖跟在他後面,剛走幾步,突然感覺身後好像有什麽人的目光盯着她。
這種感覺,倒是有點像那天在校園裏,她和蘇逸夏分開的時候,有人突然盯住她背影的感覺。
顧暖頓時回頭去看,走廊裏空蕩蕩的,什麽人都沒有。
前面蕭夜白按開了電梯,叮咚一聲。
顧暖回過頭,向前走到他身邊,一塊進了電梯。
聽見電梯叮咚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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