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執念成魔

曾伊人起舞，與吾君相渡！

是非糾葛不清的過往，斷斷續續的連成故事！

少年風華，意氣飛揚，又得伊人起舞陪伴，最是人生樂事。天朔顫了聲音，輕聲問道：“你來了？”

燈火下的女子瑩瑩淺笑，問道：“這些年，你過得還好吧？”終是不敵歲月浸染，他也已經兩鬓斑白了。

他伸出手，試圖觸碰那看似真實實則虛無的身影，女子嘆息，“何必呢！明知是虛妄，何必親手毀滅。”

手指僵在半空中，又生生收回，是呀，本就是虛無，何不保留混沌的奢望？

“我的問題，你可有答案？”女子目光清遠，看着眼前的滄桑之人。

“曾與樓，為情留。曾與樓，為情留。”天朔重複兩遍當時說出的答案，不為誰，只為情留。

女子釋然笑道：“知君用心如日月，我終是配得起這個名字。”

曾經，毒皇對千妝說，若他這般回答，便是一切舊事浮生之夢随風散，執念破，心願了，死無憾。如今，果然料到！

“知月，你以為這世上除了你，還有人配用這兩個字嗎？只不過，是我沒能懂你。浮塵兜轉，是我不配。”天朔苦笑道。

如此一個敢愛敢恨的真女子，怎會折腰屈膝做些污俗之事，宮家大小姐，傲骨铮铮，不屑解釋，信就是完全的信任，不信，那就罷了！天地為證的清明，還有誰能做得出，用的出？只是，自己太過粗淺，使得珍寶蒙垢，風華早夭。

女子笑，燦然絢爛，傲骨無雙。

好像看到多年前，她飛揚跋扈地笑道：“這世間我只求一人能懂得宮知月，一人足矣。”

那時，她是多麽的高傲啊，世間只求一人，其餘的，便不屑一顧，只需要多大的勇氣與魄力？只是，那個懂她的人，太蠢太蠢！

“吾之後人，望多指引。”女子的身影逐漸虛化，“知月無悔，勸君釋然。”回旋往複的八個字在房間裏飄飄蕩蕩，女子的身影也在這一生了無雜念的吟說中化為月光雪色，徒留一地清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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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誰的容顏啊，在夢中百轉千回？是誰的癡心不絕，又是誰的執念不滅？

天朔驚醒，看了看空蕩蕩的房間，閱盡世事波折的長者，寂寥的一嘆，然後，又閉上了雙眼，燈火已滅，這個夢，他等了百年，終是等來了。

無悔，好一個知月無悔，好一個勸君釋然。

他已釋然，只不過，在釋然懷念中愛了她近三百個春秋而已！

她是去了吧！應該是的，也好，俗世紛雜迷亂，抛開也好。

也許可以奢望，下一世，能再遇見她，身有傲骨，光彩無雙，然後，醉在她的舞姿中，給她一座足夠信任的樓臺，無論是非，陪她到老。

今生今世，就這樣了吧，不再執着，不再糾纏。

只不過，終是有些人，閱歷太淺，參不透，勘不破。

密竹林，千妝僵硬地跪在雪地上，她到底是，沒能抓住師傅的游魂，就這樣看着今生至親之人遠離而去，幹幹淨淨，不留絲毫重量。就這樣，千妝怆然而跪在雪地裏，跪在師傅最後一絲魂靈消散的地方，心死如灰，萬念成傷！

小僮們從來沒有見過如此冰冷的千妝，像是冰雕般靜跪不動，周身分明是濃稠的化不開的悲哀心碎，然而，臉上卻是平靜的模樣，看不出過多的悲喜。

就這樣，千妝跪了整整一夜。

天色晦明，還未完全通透的天，模模糊糊的朦胧着視線，可是，那曾經天真澄澈靈動俏皮的雙瞳，卻被雪花浸寒，那血紅的眼眸，是怎樣的刺眼，又是怎樣的冰寒？

一夜入魔，簡單如斯！

等到晴消雪隐，她眸中的血色，仍舊鮮明刺目。

遣散了小僮下山，千妝空對着昔日溫馨的數座竹屋，滿目蕭然，心口像是被烙鐵灼燙，血紅的眼睛裏毫不知覺地泣出血淚。

突然，整個密竹林轉瞬渙散了生機，一息之間枯萎成柴，大山深處，再不是青翠竹林，有的，是無盡的蒼涼荒蕪。

而從此以後，也只有冰寒血眸，毒女千妝！

就在這荒涼之地，千妝守了七年，不眠不休，不食不飲，這是毒皇數百年的功力的支撐。要不是如此，她的師傅還可以再活幾十歲，她的生命，她的功力，都是師傅的。

心中千萬死結，到最後還是解不開，放不下，太多的未完未竟之事，她需要一一明了。而，那個人欠她的，不止一顆心，還有至親之命。

若沒有他，就沒有曾與樓，就沒有血玉簫，就沒有傾心相許，就沒有奪魄一刀，也就沒有師傅之死。還有，還有，他欠她的，絲絲縷縷，林林總總，她需要他還債！

師傅說，執念過深最易入魔，何況還愛着，不如放手。可是，她放不下呀！

如果一直待在地獄也就算了，可偏偏在此之前進過天堂，當真可悲！

七年不過轉瞬，千妝面容沉寂，最後一次跪拜師傅。

師傅，像鴻雁那般肆意山川只能是徒兒餘生的奢望了，師傅，原諒徒兒執念過深，難以抛卻，師傅，徒兒無能，只能步宮知月的後塵了！

起身，素衣墨發，面容清寒，握住左手手腕，用力，玉镯破碎，木镯斷裂。腕間皮膚被割破，嫣紅的血蔓延左手，細瘦纖長的身體，在一地血跡中，漸行漸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