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起名
“《平陽志》?皇哥兒要《平陽志》做什麽?”
長史略一想,突然明白了,歡喜道:“正是呢,凰哥兒早該如此了,日日躲着不是事,只拿出當年做大司馬指揮兵馬的勁頭……大有可為!大有可為!咱們輕悄悄有所準備,時機一到……”
慕容沖點點頭,走出房子,看着滿室的珍寶,冷笑道:“君子報恩,十年不晚,我昨日所受的,待時日,我叫他全還了來,我還要看他……”
長史尋了十幾套《平陽志》來,平陽是大郡,他把前朝的當朝的《平陽志》都尋了來,大多是竹簡,沉重得不得了,叫幾人擡進來的,還有幾本是帛書,慕容沖很是歡喜,每日在內室埋頭看書。除了看書,他還叫長盛把府衙的公文來回來看,乏了就練劍和騎射,日子過得匆忙以充實,他的面上多了幾分從容與自信。
一日,慕容沖丢下手裏的《平陽志》,騎着馬領着長史和長盛出了城外,一直各西飛奔到一條大河邊上,汾河滾滾向東流去,慕容沖指着大河對長史倆說:“長史,長盛,你們看這就是汾河!”
說畢繼續向西奔行,又過了一會,突然聽到轟隆隆地巨響,愈近愈震耳欲聾,再跑近些,一條更加巨大的河出現在面前,只見巨浪滔天,洶湧澎湃大有吞噬一切之勢,慕容沖久久坐在馬上,大聲說:“這是黃河,你們看它那麽寬廣偉大,所以它能接納無數河流!”
長史坐在馬上看着慕容沖,突然熱淚盈眶,想通了,他從小看着大的小主子終于想通了,他會有一番作為的!
日子過得飛快,長史着人尋了些武術的師傅來,慕容沖就會丢下書考察一下這些師傅的功夫,竟然沒有滿意的,只勉強留下一個師傅教授成秋院的孩子們學些拳腳。
這些孤兒有一大半是女孩兒,也跟着學拳腳功夫,長史皺眉說成秋院的女孩子們就不用學拳腳了,學些針線之類的,慕容沖說:“你懂什麽?男子既能做女子的事,女子也能做男子的事,說不定哪一日便會有奇效!”
長史想能有什麽奇效?慕容沖不答,只說:“叫他們努力些,我一個月考究一次他們的功夫,告訴他們說若是不努力就再也不能習練,将來就只能做家仆奴婢!若是好的,年齡大些便能做府丁了,再出色些的……指不定将來還能做……将軍,女孩兒也不用做奴婢服侍人。長史,重賞之下定有勇夫!你到平陽郡貼個榜,說郡守府裏要出大價錢招拳腳師傅,再過些日子,咱們還召些有騎射技藝師傅。”
長史應下,叫人去貼榜,餘下的時間慕容沖就在看《平陽志》,還做了不少筆記。
不幾日,長史在成秋院選了兩個十歲上下的孤女,模樣兒周正,性情也穩妥的,都沒有名字,長史看慕容沖這日埋頭看書看得太久了,有意想叫他歇歇,就把兩個奴婢叫到慕容沖跟前,叫他過目,慕容沖也沒細看便點了頭,長史道:“這兩個奴婢還沒有名字,皇哥兒便給她們起了來?”
慕容沖擡起頭來緩緩地說:“平陽郡,東臨雷霍,西控河汾,南通秦蜀,北達幽并,自古以來都是兵家必争之地,真真是個好地方呀,平陽郡共有十二個縣,臨汾、洪洞、襄陵、汾城、曲沃……”
小主子的心仍在《平陽志》裏不能自拔,長史急了道:“我的小爺哎,不是叫爺跟奴才背平陽志有幾個縣,是叫你給奴婢們起個名兒!”
“長史,你直是聒噪得很,這不是在起名兒麽?奴婢們叫花花草草的,太俗了,不防拿平陽郡縣的地名來取個名兒,不是挺有意思的麽?”
長史笑了,說:“爺這幾日看《平陽志》可看瘋了,這些縣名一個一個古板硬氣,取在奴婢身上怎麽成,叫起來也拗口不是?”
“怎麽就拗口了?直接用地名做名自然是拗口,把地名拆開來用,比如這‘臨汾’二字拆了,連碧和绮綠兩個丫頭的名裏都有顏色,加起來正好‘碧綠’,這兩個就‘米分紅’好了,不如一個叫‘紅臨’,另一個叫‘米分汾’!”
長史聽了失笑,捂嘴說:“我的小爺哎,這‘紅臨’聽起來還像一回事,這‘米分汾’?算什麽意思?”
慕容沖大笑道:“‘米分汾’确是不像話,那就叫‘小汾’好了,這個有意思,你與長盛兩人,就把成秋院的那些孩子都起了名,就拿平陽郡縣的地名起,我給你們列個單子,如此這般,你們便能牢牢記住咱們平陽郡有哪些縣鎮及山川河流了!”
長史很是歡喜,他的小爺終于在一件事情上有了興致,看來是有心在平陽郡有一番作為了,真是可喜可賀的事情。
紅臨和小汾都只有十歲,半大的孩子,諸事不懂,長史只好請連碧教導規矩,連碧也不推辭,只用心教導,不在話下。
連碧與绮綠進進出出端茶送水,看到慕容沖總沉浸在《平陽志》裏面,于是問長史:“咱們爺看的什麽書?這般入迷?”
“孫子兵法!”長史說。
“啊?爺要訓練府丁,還日日看兵法,這……這是要造反嗎?”
“是,是要造反!”長史說,不動聲色看她一眼。
連碧忙伸手遮在長史的唇邊,向左右看看,低聲道:“快禁聲,要別人知道了這事,這不是要砍頭的。”
“你不說,誰知道?”長史留心看她的神情。
“牆邊有耳,總管大人要留心,奴婢覺得绮綠有問題,昨日你與爺出門,我在房裏,看見她躲在屋角看,後來還問門房你們去了哪裏?我奇怪她為何這般留意爺的去向,她扭扭捏捏說是喜歡爺。”
“若她真的是因為喜歡爺才關注爺呢?你豈不是冤枉好人?”
“可我好幾次看她鬼鬼祟祟找廚房的另一個姐妹,總在嘀嘀咕咕的,好生奇怪!”
“?是麽?那請連碧看仔細了,她聯系的是哪一個姐妹,若是绮綠有什麽舉動,就與我說。”長史停了一下,又繼續問,“連碧就不奇怪爺到了什麽地方做什麽嗎?”
連碧嘆道:“用不着奇怪,爺是大燕的中山王,如此身份能做什麽?奴婢也是大燕鮮卑人,心向故土,奴婢只盼着爺早日成事,咱們便可以回去了!”
長史看連碧的神态,頗為真誠可信,點點頭說:“你心內知道便好!”
長史進了內室想跟慕容沖報告此事,但慕容沖仍在看書,神情專注,長史上前給他換了茶盞,他連頭都沒擡,他的手上拿了筆,筆鋒上的墨蹭到了臉上,他竟沒有知覺,仍細細地在竹簡上做了簽注,長史伸頭去看,是一本很陳舊的《平陽志》,竹繩還散開了不少,裏面的文字古言拗口,艱晦難懂,長史只粗粗識得幾個字,慕容沖卻看得津津有味,長史心裏感嘆,說真的天王苻堅對小主子的确是好,只要慕容沖想要的,或是想要做的,沒有不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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