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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甘坐以待斃。因為其實莫建林真的沒有冤枉我我的确看不起他,更不願莫名其妙死在他這種人手裏。
江左易依然站在洗手間門前,保持着剛才的那個姿勢,一動也不曾動過。我不知道他想幹什麽,也沒敢期望他有救我的意願。
而此刻站在門外的警察也高聲喊道:“莫建林,我們已經把你妻子接過來了,你不想跟她說幾句話麽!”
我想,無論什麽樣的人什麽樣的境地,在心軟的一瞬,表情都會相對平緩下來。
就在莫建林稍微發怔的一瞬間,我看到江左易突然抽出一直壓在門後的右手
視覺的最後一瞬,就好像橫穿了整個花果山的水簾洞!
是水,保潔阿姨放在洗手間裏擦地板的紅塑料桶,整整被他接了一桶的水。
就這樣劈頭蓋臉地把我和莫建林哦,還有他身上的炸藥淋了個透心涼!
大勢已去的莫建林出手從口袋裏摸出剛剛的那把彈簧刀,我知道也許他并沒有自己表現出來的那麽希望我死。只是身為一個綁匪,落到這樣的下場大概太沒面子了吧!
他往我身上捅,卻捅了個空。因為地面太滑了,我高跟鞋一甩直接狼狽地摔在沖上來的江左易懷裏,慣性讓我不由自主地反手推搡了莫建林
老天作證我不是故意的,但他就是那麽湊巧地橫撞上了半掩的落地窗,整個人包袱一樣栽出窗外!
☆、041 耳光
我沒想讓他死,真的。
眼看着莫建林從窗戶飚出去的那一瞬,我有過一個想要扯住他的下意識動作。可惜手指還僵在半空中呢,樓下就已經起伏出了各種高八度的呼喊。
我雙腳癱軟,膝蓋撐不起大腿,大腿撐不起腰。
渾身水淋淋的,還有一股抹布味。我哭着問江左易:“你……你幫我去窗邊看一眼……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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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樓,活不了了。”江左易沒有過來扶我,只是踢了個椅子篤悠悠地坐過來。
此時警察什麽的也馬後炮地撲了進來。他們給我拿毯子,問我有沒有受傷,我始終魂不守舍地搖着頭。
我沒有再去管江左易,只是披了一條幹燥的毯子在詹毅和人事經理陸照欣的攙扶下一路下了電梯。
我終于還是要面對眼前這一幕
刺紅的血跡平鋪在樓下的大理石階梯上,擔架上的白被單平整非常。
舒顏摟着一個聲調高八度嚎啕的孕婦,即便那一張臉哭得猙獰可怖,我還是能很快就認出來她就是莫建林的妻子徐倩。
看肚子,已經有六七個月的身孕了。
我突然就想起了好多好多事
好多曾出現在我生命中僅僅一瞬,從未讓我願意花時間去停留。
我記得第一眼見到舒顏的時候,我十二歲,她五歲。那時她長得胖乎乎的,沒有現在漂亮。
大眼睛水靈靈的,有點膽怯。
莫建林當時剛上高一,很瘦很矮。他拉着舒顏的手拉得很緊,就好像生怕她突然跑出來冒犯到我這個舒家大小姐一樣。
而在接下來愈加漫長又味同嚼蠟的相處中,我大多數時間都在學校住宿,生活的重心也都在葉瑾涼身上。
偶爾回家,跟爸撒幾下領主宣布一樣的嬌,跟繼母說幾句不痛不癢的客套話。我也會把自己用舊的淘汰的東西給舒顏,也依然不怎麽願意用正眼看這個沒什麽存在感的小舅舅。
我還記得他高中畢業沒能考上大學,一開始被我爸帶進公司裏當搬運工。幹瘦的脊背扛下第一個月的工資,給舒顏買了一盒色彩斑斓的棒棒糖。
在小丫頭歡天喜地的同時,我穿着幹淨漂亮的百褶裙,像只高傲的白天鵝一樣,挽着葉瑾涼的手有說有笑從前廳經過莫建林好像有擡起佝偻的背,甚至有想要遞一支給我的動作。我記不清了……
“舒岚!你這個賤人!你還我建林!你還我!”徐倩掙脫開舒顏的手,抱着肚子就沖到我面前!
我的頭發很濕,一抓就抓了個正着。她瘋了一樣踢打着我,一邊打一邊謾罵。
我站在原地,不動不解釋。直到一個重重的耳光迎面過來把我扇倒在地!
默默擦去唇角的血跡,我看得清楚打我的人,是葉瑾涼。
“舒岚,你就一定要逼出人命來才滿意麽!”
好疼的感覺,從心裏到肺裏,每一次心跳牽着呼吸都很疼。
我流不出淚水,只是怔怔地看着他。
我想問他你知道我剛剛差一點被人殺了麽?你知道你今生今世差一點就再也見不到我了麽?
你知道從我認識你的那一天起,就沒曾想過有一天,你的巴掌會落在我舒岚的身上。
警車和救護車漸漸遠去,葉瑾涼陪着他那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顏顏一塊去處理莫建林的後續,只給我留下了公司門前的一片狼藉。
詹毅拉我起來,我搖搖頭,說讓我自己待一會兒吧。
扶着花壇慢慢站起來,我望着天空,旋轉着另類的視角和視線。
從剛才下樓起,我就沒有再看到江左易。
真奇怪,這個男人就像死神。默默經歷了一切,再默默退出了風雲變幻。
最後的印象,是他嘴角挑着一抹莫可名狀的笑意,坐在我面前的轉椅上。
他用唇語對我說
說了什麽呢?
我低頭,看到手機裏的一條未讀短信:
【舒岚,你得學會自己站起來。我喜歡跟強者交鋒。】
這個玩弄人心的變态!
我蹭了下眼角,仰頭看到我辦公室的窗戶旁邊,被人擺了一棵不要臉的含羞草,幽幽綠的,過濾掉我眼前一切驚悚的紅。
“舒總,警署那邊通知說如果您OK的話,盡快過去配合個口供吧。”陸照欣向我走過來:“我先陪你去換身衣服吧。”
我點點頭,跟着陸照欣就往休息室走。我在那裏還有兩身OL裝備用。
突然之間,我好像想到了某些有點違和的細節。
“照欣,我剛才聽莫建林說起過,是因為我要裁他,才讓他一時激憤铤而走險。
這怎麽回事?我什麽時候說過要開除他?”
☆、042 你不是說,愛我麽
陸照欣是人事經理,要招誰要開誰她最是清楚了。經我這麽一問,她也納悶了:“舒總,我從來沒有向任何人傳達過要開除莫管事的想法。他會不會是因為上個月那幾個走掉的渎職員工而聯想到自己?”
我搖搖頭,說算了。越是老實沉默的人,反而內心越是敏感難測。
換了一身幹淨的衣服,我在陸照欣的陪同下來到警署。做完筆錄已經是下午兩點多了。我也把大致的來龍去脈也算弄清了八九分。
說是莫建林的老婆懷孕後沒了工作,家裏還有挺重的房貸。他丈母娘前些日子動了個大手術,當時還是我後媽莫巧棋拿的一點私房錢給硬塞的。
所以人的壓力一旦大了起來,可能不一定啥時候就走錯了路。他起先打的是公司裏一些陳年舊貨的主意,以為我們會做報廢沒人追究,就拆拆賣賣賺點小錢。結果沒想到遇到個損友,說是給他介紹大客戶一塊發財,結果叫人家騙了好幾萬。
他沒辦法才去賭,主要是聽人家說剛入局的都會叫人家贏,想稍微撈兩把就走。沒曾想一上來就給套個精光,所以這路子是越走越深淵。
後來兜不住了,只能跟他姐姐莫巧棋坦白。但莫巧棋嫁到我們舒家來以後,從來沒有過工作,手裏壓根沒多少活現金。而且經過之前那麽一次大事,爸的存款和不動産也折騰的差不多了。
要她一下子拿出一兩百萬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所以她們就打了公司這批金絲琉璃管的主意。
事情發展到這裏,我也說不出自己心裏算是個什麽滋味。如果僅僅是錢能解決的問題,一兩百萬真沒什麽必要搞出人命來。
就算莫巧棋她們沖我開一下口,我都無法真做到不管他們。
所以歸更到底,還是她們自己心裏有鬼有種你別讓舒顏爬上葉瑾涼的床啊!
“舒女士,你們簽個字就可以回去了。”警官推上了一份筆錄:“哦,另外我們還有件事想問問
當事者莫建林身上的炸藥,會是從什麽渠道弄過來的?這個你們有什麽想法麽?”
說到這我還差點忘了,陸照欣提醒我說難不成是倉庫裏的?
“不太可能吧啊,”我搖頭:“自從我們公司四年前出現事故後,就被取消了相關資質。連工程用的安全炸藥和雷管都不能涉手,早就沒有這些庫存了。”
“好吧,如果舒女士你們想起來別的線索,麻煩盡快與警方聯系。辛苦。”
告別了警官,我拖着疲憊的身子,慢慢走出問詢室。
葉瑾涼和舒顏在隔壁,這會兒也出來了。迎面沖着我走過來。
面對面停下,我想很多事不需要我解釋,葉瑾涼也應該明白真相了。
“顏顏,你去車裏等我。”他對舒顏說,眼睛卻沒有離開我。
我也叫陸照欣先去開車。
那麽近在咫尺的距離裏,又只剩下我和葉瑾涼兩種頻率的呼吸。
“今天來不及了,要麽明天再去吧。”我下意識地伸手撫了下臉頰,轉過頭不再看他。
“你受傷了麽?”葉瑾涼看了看我脖頸上那道細細的割痕,又看看我包紮的手腕。
我說沒事。
“我沒想害死莫建林,随便你信不信。”轉身的一剎那,我聽到葉瑾涼再後面喊我:“舒岚!你是從什麽時候開始,變得什麽事都不願意解釋了!”
“解釋……”我的肩膀抽動了一下:“我要解釋什麽?我解釋的話……你還會聽麽?”
不分青紅皂白地上我妹妹,美其名曰報複。
不論是非對錯的給我一個耳光,振振有詞地說正義。
你葉瑾涼是三觀正确的五好青年,我是水性楊花的女人,是居心叵測的惡魔。
我還應該解釋什麽呢?
“舒岚,告訴我葉子是誰的女兒。”葉瑾涼最後的尾音微微有點顫抖。
我差點秉不住想要撲進他懷裏的沖動,可最終,還是口舌比心硬。
我說不知道,反正……不是你的。
“舒岚!”
“葉瑾涼你不是說愛麽!”我紅着雙眼,凜然轉身:“你不是說這一生一世,唯有我舒岚麽!
就算我背叛了……又怎樣?你愛我,本來就是與我無關的事!”
“你”
閉上眼,我将心碎悉數咽下:“葉瑾涼,大家都是成年人。對了就走下去,錯了就放開手。
你選了,我也選了……”
我終于還是推開他下意識搭在我肩膀上的手,以為自己轉身的背影還能留下一個高傲的念想,結果迎面就被一擊不知道什麽玩應的
重重擊打在身!
☆、043 一家人
“莫姨?!”
等我看清楚莫巧棋手裏拎着的一根不知道哪抽過來的鋼鐵管之時,左肋上又被她狠狠地抽了兩下!
“舒岚!你給建林償命!”
我從沒見過這樣子的莫巧棋
自從十多年前,她被我爸帶進家門以後。雖然算不上對我有多熱情,但至少表面看着還是客氣本分的。
伺候我爸生活起居,為他生兒育女。大概就像這世上很多對夫妻一樣,一個需要生存,一個需要陪伴。
也可能是因為她的兩個孩子都小,所以在面對我和為我撐腰的葉瑾涼時,向來偏弱勢。
而我做夢也沒想到有一天,她剝掉虛僞的面具後,像個夜叉一樣端着武器攻擊我的時候,我竟會沒有一點還手之力。
“莫姨!你先住手!”葉瑾涼撲上去,和舒顏一左一右地拉開失控的女人。
明明就好像是在幫我解圍,但為什麽看在我眼裏卻顯得那麽違和?
沒錯,因為她們才像一家人。
“倩倩的孩子沒了啊……”莫巧棋扯着她女兒女婿,嚎啕得裂心又絕望:“七個多月了,那是我們建林最後的一點骨血
舒岚,這麽多年來,我扪心自問有沒有對不起你!你為什麽要做的這麽絕!”
原來莫建林的妻子徐倩剛剛因為傷心過度造成了早産大出血,孩子掉出來的時候臍帶在脖子上轉了三圈,到底沒能救過來……
我突然覺得我就好像一個無意中進了組織的蒙圈殺手,從雙手染上第一滴血開始,就無路可退了。
“媽,身體要緊,舅媽還要人照顧,媽……瑾涼,幫我帶媽回去啊!”舒顏拉着她媽媽,眼裏帶着讓人疼惜不已的淚花:“媽!都是我不好,是我和瑾涼情難自控,才叫我姐恨我的。
是我害了舅舅……姐,你快走啊!”
“葉瑾涼!你到底把我們家顏顏當什麽!如果不是你,至于讓你老婆把我們建林往死裏逼麽!舒岚,你不就是嫌我這個後媽礙眼麽,你沖我來,你有種沖我來!”我看到莫巧棋扯着葉瑾涼的領帶,一字一句都逼得他無路可退。
我扶着腰仰起頭,從心裏不願錯過這樣一場歇斯底裏的好戲
我想舒顏真的是個好有本事的對手,就葉瑾涼剛剛對我滋生出來的一絲誤會和歉意,都能被她瞬間散得無影無蹤。
“莫姨,我和舒岚的事,是我沒有處理好。我會給顏顏……一個交代。”葉瑾涼像個做錯了事的孩子,無數個曾經,他只對我用過這樣的口吻說話!
“瑾涼,我不用你交代。你走啊,都是我的錯才弄成這樣我不該喜歡你,不該碰我姐的東西!”舒顏哭得傷心,一邊逼着葉瑾涼,一邊卻遲遲沒有松開攥着他西裝的手。
“顏顏,我……”
葉瑾涼看了我一眼,然後松開了扶着我的手臂。
我說你去吧,人家有一家老小要照顧呢。
“舒岚……”葉瑾涼動了動唇,最終還是陪着舒顏把哭得半暈厥的莫巧棋架走了。
他的背影漸漸模糊了我的視線,眩暈了我的意識。但我确定舒顏在轉身的那個瞬間,輕挑着唇角,留給我一抹得意的冷笑。
“舒總!”剛剛停好車子沖過來的陸照欣上前一步扶住我搖搖欲墜的身體:“舒總你要不要緊?”
我搖頭,說送我回公司吧。
“我送你回家吧,還去公司幹什麽?!”
我說我畢竟還是中山建業的正董,發生這麽大的事,難道不用去善後麽?
“都傷成這樣了,去醫院吧,公司的事還有葉”
我搖搖手:“在葉瑾涼的心裏,現在的舒顏更可憐,更需要安慰。”
但出乎我意料的是,這會兒一進公司大廳,眼前的一切井然有序,就好像随便一個平常的工作日下午
大家忙忙碌碌,走走停停,全然沒有一點異樣的痕跡。
我覺得即便身為公司最高領導者的我,都沒有信心敢說自己能在這麽短的時間裏安撫人心平定混亂。
不會是江左易做的吧?
推開辦公室的大門,我看到那男人俯身在我的窗子前,像調情一樣逗弄着那盆莫名其妙的植物。
我的臉很綠,說你怎麽還在這兒!
“還有事沒交代清呢。你真當我花一整天時間是為了到你們這兒看熱鬧的?”江左易擡眼看看我,然後踹過來一把椅子。
我不客氣地坐下,因為我真的已經完全站不住了。
“你還有什麽可說的?”我感謝他今天那一盆拖把水救了我的命,但不表示我對開會時他突然就站位到舒顏身邊的舉動一點都不在意。
“舒岚,”江左易湊到我身邊來,輕輕一下腰,在我耳邊低聲挑釁道:“你是不是開始習慣了,我應當無條件地幫助你?”
我:“!!!”
別過臉去,我硬了硬底氣:“江先生您誤會了,我只是……”
啪一聲,他抓出一頁謄寫滿滿的白紙,拍在我面前的桌子上。
我詫異地看着這比葉子的水平還不如的塗鴉。一堆腦袋排排站,跟電影分鏡似的。
再仔細一看,這好像是上午會議上的座次表!
這個戴眼鏡的短發幹練女是財務的宋佳,那個發際線很捉急的男人是運營的秦孟,後排角落衣着中性打領帶的女人是陸照欣,站在門口大胸細腰的長發妹妹是舒顏!
我擦,江左易你把這個畫那麽明顯幹嘛!
“這是什麽鬼?”我看到這些人頭上,有的打紅色的叉叉,有的打綠色的圈圈,還有的畫了個問號
“我叫不出所有人的名字,所以你自己對號入座吧。”江左易一手撐着桌臺,整個人形成個防空洞一樣姿勢把我包裹進去。
他的領帶微微垂在我耳畔,呼吸浮動了我的劉海。我有點尴尬,彎腰從他手臂下鑽了出來媽的,疼死了,莫巧棋這個老潑婦到底對我下了多狠的手!
“紅色的叉是葉瑾涼的人,綠色的圈是你的人。打問號的,是暫時還在觀望,等待站位的。”
江左易此言一出,我當場就不淡定了
☆、044 建立王國
“你這是什麽意思啊!玩政鬥麽?”我把那張莫名其妙的紙推開:“我和我丈夫的确是要離婚了,但這并不表示我們兩個一定要把父輩留下的這點建業弄得雞飛狗跳!”
然而江左易突然伸手拍了拍我的背,我登時就疼得腰都直不起來。
“喂,你幹什麽!”
一掀我的衣角,他竟毫不避諱地往裏瞄了一眼!
“又青又腫,八成內傷了,這是多大仇啊?”
我說廢話,人命……關天……
“你也知道人命關天。”江左易冷哼了一聲:“現在事情鬧成這樣,你以為大家還能冰釋前嫌麽?”
我:“……”
江左易說的一點都沒錯,雖然他只是個局外人,但卻把他最真實的生存法則教給了我
如果無法再服軟為善,那就只能用強硬的手段去保護我和我最珍視的東西。
先是舒顏上了葉瑾涼的床,然後是莫建林因我而死,現在就連徐倩的孩子都沒了我想,我與莫巧棋她們一家之間小心翼翼維持多年的安分守己,終于在這一刻開始崩盤到了不共戴天。
重重嘆了口氣,我重新拿起江左易的塗鴉話說,還真是不由得我不對他刮目相看。
短短半個多小時的會議,他看似玩世不恭地打着懶散的醬油,卻把在場所有人的微表情一一拿捏在手。
他跟裏面的大部分人都是初次見面,甚至連名字都叫不出來……
這個男人太可怕了!
我簡直不知道我自己到底是找了個無堅不摧的靠山,還是無辜無助地引狼入室了……
“不得不說,在執政中山建業的這四年裏,你舒總真的是很失敗的。”江左易沖了一杯咖啡,大概是覺得我辦公室的飲水機不夠燙。将杯子湊到鼻子下面嗅了嗅,然後倒進了含羞草裏!
“我知道我很失敗,大事小事都有葉瑾涼撐着。我只要發發光鮮的威風,出席一些代表公司形象的發布會就行了……”捂着胸口,我咳了兩聲。
“你把自己當花瓶,就別怪人家別的花瓶想上位。”江左易輕笑一聲:“另外,論起當花瓶,你還真是沒有你妹妹漂亮。”
我沒有發惱,只是木然地點了點頭:“我身為中山建業的正董,只挂着我爸給我的那百分之二十幾的股份。在整個公司的管理體系裏
除了詹毅和照欣,我基本上沒能攢下自己的心腹。”
“你确定這兩個人就是你的心腹?”
江左易此言一出,我渾身雞皮疙瘩林立。
看着面前這一片紅叉叉的塗鴉,我說:“江左易,你該不會是想要把這些人一個個拔除吧?”
“開什麽玩笑,這是你和葉瑾涼的公司,關我何事?”他抱着手肘等水開,偶爾游過一絲很給人添堵的挑釁目光。
“那麽,你就是在玩游戲咯!故意跟弱者組隊,養成反殺會讓你很有成就感?”
我冷笑着撇了撇嘴:“謝謝你對我的擡舉和栽培但我與我先生之間,就算結束了婚姻也沒有結束相愛。不接受任何外力不明動機的挑唆。”
“那随便你。到底是女人,不管表面看起來多強,只要還在愛情裏就沒辦法當對手。”江左易品着他的咖啡,轉身背對我正對窗。
整個S的繁華散盡在夕陽之下,莫名地就讓人覺得有點高處不勝寒的落寞。
“江左易,我想問你一個問題。”
輕輕走上前去,我躲在他寬厚的背影裏,卻還是能被光線刺得睜不開眼。
“恩。”
“你們男人,一般會怎麽來定義……”
☆、045 背叛的定義
“……背叛。”我也不知道我丢出這樣一個又文藝又矯情的命題給江左易,到底是要鬧哪樣。
也許我只是腦袋太空,心裏太痛。想随便找個人說點随便的話題吧。
所以我問他,男人一般會怎樣來定義背叛。
“死亡。”
江左易只說了兩個字,卻叫我雲裏霧裏陰霾裏兜了一大圈。
“死亡?”
“是。”窗玻璃上印着他棱角分明的臉,咖啡杯裏的熱氣袅袅模糊着他深邃的眼,我突然萌生了一絲想要捕捉他不定心性的沖動伸出的手,探出的心卻忽然在提醒我,好像走到了什麽打開方式不正确的禁區裏。
“還有什麽比明明說好了白頭偕老,卻丢下對方先走……更有背叛的絕望感?
什麽話不能說開,什麽誤會不能解釋。只要活着……什麽不能重來?”
我說呵呵,原來是這樣啊。你當我矯情了,白問。
“舒岚,你只是從來都沒有嘗過一個人的生活罷了。
每個人的一生都會遇到某個人,打破你的原則改變你的習慣成為你的例外,最後又無聲無息地走開。
你的遭遇,不過是十九歲時錯過一場本該撕心裂肺的失戀,碰巧在二十九歲那年循環回來了。”
他回身過來,我尴尬地扭頭。
拽了張紙巾擦着眼角,我說抱歉,你讓我控制一下。
“自己的辦公室,有什麽必要強忍着?”江左易伸手拉了我一下,我本來就虛弱得站不穩身子。這會兒就勢撞在他懷裏,一下子就掐滅了夕陽透過我倆身子的縫隙照進地面的光影。
他的襯衫上有一股很淡的煙草氣息,我知道他吸煙,而且瘾不小。
我不敢把臉貼上去,只用額頭頂着他的胸口,淚水垂直着往下滴。
人人都會在花季遭遇愛情,在雨季丢失一片瘀傷。
偏偏只有我舒岚,獨占了寵愛與唯一。
所以葉瑾涼注定是我今生的劫,這一刀子,早晚要捅下來麽?
可是我已經快要三十歲了,不是那個在雨中的籃球場哭一通就能鎖緊日記的小姑娘。我和葉瑾涼,就像盤根錯枝地長在彼此心裏一樣。
如今我守着不能說的秘密,眼看着遠走的愛還拖着我淋淋灑灑的心血。這一斷,就如硬生生地刮骨剜肉……
此時的江左易單手端着他的咖啡,另一手像癱瘓似的垂在身體邊緣,沒有摟我也沒有拍撫我。就如一尊期待人們忏悔與禱告的教堂雕像,在夕陽餘晖下站得筆挺。
“舒岚,”
等我開始放低哭聲,慢慢啜泣的時候,清楚地聽到江左易叫了我的名字。
“別試圖揣摩我,也別想着靠近我。”
他将我輕輕推開,然後按倒在屬于我的正董老板椅上。站直身子,他一手撩起外套,轉臉便離開了……
不要靠近你?好啊。
我舒岚,還真不信光憑自己的兩條腿就站不起來了!
重新鋪開江左易的那份畫稿紙,我默默地把所有的名字還原了一下。然後一點點,送進了碎紙機裏。
葉瑾涼的人,和屬于我舒岚的人。
腦中漸漸浮起了一條楚河漢界,不同于棋盤上的幹涸,那裏靈動洶湧的,都是我的血淚。
強打着精神回了幾封郵件,我看看時間差不多了,于是起身準備離開辦公室。
“舒總,”剛一出門,詹毅就叫住了我。
“還有事?”我問。
“那個……昨天晚上您打電話給我吩咐的事……”
我想起來了,昨晚從江左易的會所徒勞而返之後,我有給詹毅打電話說希望他幫我查一下那個男人。
“這麽快就有結果了?”我驚訝不已。
詹毅面有難色地猶豫了一下:“舒總,您給我提供的名字确有其人,而且,也的确是一位記者。”
“什麽?!”我心裏一抖,驚駭不已。
我和沈心珮都以為要幹這樣的事,總不可能會留自己的真實姓名吧。
這個姓汪的記者,到底是什麽腦回路。
“他叫汪小飛,是今日傳媒的一名新聞攝影記者。但是舒總你并沒有給我提供其他的線索細節,所以我并不清楚您要找的這個人,到底是不是這位汪小飛。”說着,詹毅劃開手機,将一張照片擺在我呈現在我眼前。
“這……”
照片上的男孩最多二十五歲,留着陽光帥氣的短發,壓根就不是我印象裏那個三十幾歲的眼鏡面癱臉!
“不是……”
“可是舒總,整個S市挂名的新聞傳媒公司一共不過二十幾家,就算是一家一家找下去,姓汪的男性記者也不會超過一只手的。”
我點點頭,說我明白你的意思,所以很可能…他沒有給我留真實的姓名和身份。
看着照片上的男孩,我心裏莫名想笑,就算我被迷醉地再厲害也該知道這個四年前只有二十歲的男孩根本就不可能是敲詐勒索的元兇。
那麽茫茫人海,去哪裏找一個大衆臉的流氓呢!
雖然我并不清楚我要找到他做什麽,既不能告發,也不能坦白。最多遠遠地看着,沖人家車牌號吐一口唾沫?!
可就在這時,我突然發現了一樣了不得的東西!
☆、046 交鋒
這個叫汪小飛的男孩脖子上挂着個黑色相機包,那上面有今日傳媒的綠色環形logo!
這個logo我見過
當年提了三百萬與那男人交易的時候,他當場清點并把現鈔裝進了自己随身攜帶的皮箱子裏。
那個箱子是棕色的,上面也有這樣子的logo。
像一些企事業單位專門印發一些日用品,類似方便袋,優盤,保暖水杯之類的,可以用于互贈商業夥伴,也可以發給員工。
就連我們中山建業也有印過帶logo的T恤,組織員工們在Team-building的時候穿。
所以說,那個男人很可能也是今日傳媒的記者。他沒有用自己的真名,但卻随口冒用了同事的名字?
“舒總您沒事吧?”詹毅看我似乎有些站不穩,趕緊推了椅子上來扶住我。
他倒水給我,我嗆得不輕,咳痰裏竟帶了些血絲。
“舒總,我送你去醫院吧!”
我說算了,我自己去冬夜那配點跌打藥擦一擦就是了。
今天葉子下午回去的早,我答應晚上陪她看一集動畫片的。
命運再悲催,日子也總還是要繼續的。
“那這個男人,我還要繼續查”
我說不用了,剩下的我自己來想辦法。
并非我不信任詹毅,而是現在的我,被江左易那頭死狐貍這麽一影響,開始變得誰都不怎麽信任了。
這是我自己的事,我自己的醜事總歸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我的手機進水關機了,于是對詹毅吩咐說把這個年輕記者的照片先發我郵箱。
“舒總,”出門的時候,詹毅在後面叫了我一聲。
恩?
“自己當心點。”他猶豫着吐出幾個字。
我笑笑說你也是,昨天加班很晚吧,早點回去休息。
剛下樓轉到樓梯拐角的時候,我看到前臺職員孫小美抱着一摞文件分類整理着。
她身邊的位置本來是舒顏的,已經空了。
“這張桌子撤掉吧。”我對孫小美說,因為我覺得舒顏不會再回來了。要知道葉瑾涼給她安排的新辦公區域就在我們正副董之間。比江左易的寒酸待遇好多了!
“是,舒總。”小姑娘順從我的命令,下意識地把兩張辦公臺拖挪了一點距離。就看到夾在桌縫中的一張白紙,啪嚓一聲滑了下去。
我一伸手撩起來,仔細看看,原來是一張廢棄的表格副本。
人事部那邊的檔案表,上面有幾個退工協議單的名字,正是上個月被我們辭退的。
我以為只是收發傳真時随便落下的,本沒有太當回事。剛想丢還給孫小美讓她一并粉碎了,可是最後一欄的筆壓痕跡卻突然吸引了我的注意力。
就好像是被人故意墊着一張紙,再用很深很重的力道壓上去書寫過後的痕跡!
我說小美你給我一支鉛筆。
“哦。”
捏着筆尖,我飛速在這片壓痕上縱橫塗勻,字跡顯現了出來
是莫建林!
“小美!”我倒吸一口冷氣:“這份退工單的複印件怎麽會在這裏?”
“我……我不清楚啊。”孫小美顯然不明白究竟發生了多嚴重的事,但看我表情很犀利,估麽着這會兒自己也慌了:“我們前臺有好幾臺打印機和傳真機,可能是別的同事不小心遺落在機器上的。”
我沒有再難為孫小美,只說你先忙吧,別跟其他人講。
一路撐着把車開到家,我趴在方向盤上裏緩了好一會。只覺得渾身骨架都像是散了一樣疼得厲害,腦袋卻是一刻無法停止告訴旋轉的思索運作
之前我就覺得奇怪,莫建林為何會覺得我要趁父親不在開除他,進而幹出那些事?
看來果然是有人背後搞了點小動作,把退工單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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