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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誰？為何如此境況？”那人好奇的問我，脫下身上的長袍，披在了我的肩上。

我側着頭，貼近了望着他，望進他的眼裏。

“你是誰？”他放低了聲音，柔得，叫我的心顫。

“我…我…”我試着回答，卻語不成言。

“你不能說話？”他環目四顧，接着問我：“這麽一大早？你孤身一人，怎會在此？”

冷風吹過，我打了個寒戰。下意識的裹緊身上的長袍，向他靠了過去。

他不便躲閃，尴尬的伸出手，推了推我無力的身軀。

“你可聽得懂我？要不，先到寺裏休息一下，喝些姜湯？”他竟是出乎意料的木吶。

我移動着灌了鉛的雙腿，踉跄着前行，每走一步，就鑽心的疼。

他無奈，只好彎過來一只臂膀。我将雙手搭上去，暖暖的體溫，從我指尖傳過來。

我随他進了寺院，屋舍聯排，佛堂居中，青煙缭繞，蒲團席地。

繞進後院，一塊小小的菜地，帶着三間茅屋，清雅潔淨至極。推開柴門，木座木椅，窗前的牽牛花，挂着露珠，含羞帶卻的探進頭。

我依窗而坐。他退在門前。

“姑娘，可有親友在附近？”

我搖了搖頭。

“請稍做歇息，我去叫人，取些幹淨的衣服來。”他沉吟了片刻，目不斜視的出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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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子裏，一個小童應聲而去。他的腳步卻進了佛堂，木魚聲起，經文匍響。

我伏在案上，昏昏睡去。

月上西樓，我悠悠的醒轉過來。一襲素服，鋪在案頭。我起身換了裝，試着行走，雙腳的疼痛，雖是略減。然而，每一次的落地，仍舊猶如，行于尖刀之上。

屋後的山泉喧鬧，百鳥齊鳴，魚兒歡騰，好不熱鬧。

我按捺不住好奇，出了門，欲看個究竟。

行了不遠，但見一片懸崖峭壁。壁上青松翠柏，遮天蔽日。細看崖邊，竟有條小徑，曲曲彎彎，通幽而下至一片闊地，四周草木幽幽，截然成林。崖角的瀑布，在頭頂轟鳴而下，入了此間，卻又靜靜的攏成一汪山泉，泉水碧藍通透，深不見底。岸邊怪石林立，一派天然。仰頭只見，一片清空，新月如勾，繁星漫天。林中百鳥栖息于枝頭，泉中魚兒跳躍于水中，清風自在的微舞，好一處人間的清靈寶地。

掬一汪清泉，挨近唇邊，入口甘甜。對影自憐，但見水中之人：一襲素衣，玲珑裹身，修長的雙腿，打着雪白的赤腳。人如花，面如玉，清麗絕俗。一頭桔色的長發，異于常人得醒目，滑溜厚重，穿腰及地。

“誰讓你喝我的水？”一把聲音在頭頂響起。

一位男子，懶懶的騎在枝頭，晃着雙腿，悠閑自在的俯望着我。

“喂，說你呢。黃頭發的…誰準你喝我的水？”他跳離樹梢，穩穩的落下，湊過頭來，細細地打量我。

我也打量着他。

身着青色羅衫，配着紫金項圈，圈上嵌着三把金鎖，兩個鈴铛，叮咚作響，清脆悅耳。高大孔武的身軀，不怒自威。又圓又大的眼睛，點如漆墨，鼻直口闊，聲如洪鐘，懾人心神的威風凜凜。

“你是誰？”他眯着眼睛，饒有興趣的圍着我看：“能進的我的風水寶地，倒也不是凡夫俗子。你到底是誰？”

又問我是誰？

我并不自知。

我呆呆地回望着他。

“歐，我知道了。你初入凡塵，只是得了人形？你這樣亂跑可不行，沒得闖了大禍…”他恍然大悟的看着我。

他知道，我是初涉人世的一棵樹？

“我知道，你是初涉人世的一棵樹！”他讀得懂我的心，壞壞的笑着說：“你是東面山中那顆千年的白果吧？吸食了日月精華，意外的得了天恩，本該靜靜的清修，卻偏起了貪念，愛戀紅塵。昨夜必是老天發了怒，派天火來焚你，你卻能安然躲過此劫，因禍得福，居然還成了人身，啧…啧。倒是有趣。”他啧啧稱奇着，繼續說：“白果兒，我叫狻猊兒，這裏就是我的家。要如此說來，我們也算是鄰居。遇上我，算是你的緣法，由我罩着你，好歹保你，這一世無憂。”

山間空靈如斯，諾言盤旋與耳。狻猊兒背對着我，立在岸邊。長袖輕舞，羅衫微擺。

我們舉頭望着明月，水中倒影一對，卻是模糊一片。

腳步聲在身後響起…

一眨眼，狻猊兒，就憑空消失得蹤影全無。

我順着聲音轉頭望去。

“你怎麽一個人，到了這裏？身體好些了嗎？”恍惚間，夢中的人，踏着露水，就站在我的身後。

“你聽到了嗎？姑娘，我問你，好些了嗎？”他挑了挑眉，略略提高了聲音。

我點了點頭。

他背剪着雙手。離我僅有，一步之遙。

“在下姓南名陀，從小便在此間，悟道修身，不見外人已經很多年了。今日偏偏救了毫不知底細的你…”他緊縮着雙眉，自言自語：“你是誰？我到底，該拿你怎麽辦？”

有很多事，連我自己，也沒有答案。

“罷了。”他仰天長嘆，似乎有了決定。“你跟我來，總得先為你找個去處。其他一切，日後再議。”

我們沿着泉水而上，近了瀑布。南陀脫下長袍，舉過頭頂，罩着我們二人，越過瀑布。眼前竟然別有洞天，豁然開朗。

但只見：青草席地，異花飄香，苔藓鋪滿了岩礁。洞中無頂，清涼至極，只有幾株奇樹，橫在岩上，雲霧缭繞之中，開着碗大的紅花，鮮豔如血。居中平地，一眼小小的溫泉，騰着熱氣，映着天上的鬥轉星移，日月變遷。

“寺裏清淨，不容女眷，你又語不能言，無家可歸。這裏，是我發現的一塊奇地，養晦修心的清明去處，暫且，你先安頓于此，我按日給你送齋布飯，直到有一天，你自己要離開。”

第一次，我有了居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