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讨債

花枝招展的老鸨蛇形自男子身後穿過來,直接就奔着踏雲去了,一只手中的香帕子甩得忽拉響,另一只手則暗中在踏雲臂上擰了一把,口中大驚小怪:“哎喲喂,我的好女兒。告訴你身子要緊好好休息的,怎麽倒跑這兒來了?你說你要聽曲看戲,說一聲,叫到你床邊就是了,沒的自己走這一趟,萬一累着了怎麽辦?叫我怎麽跟客官們交待啊!”

一番唱念俱佳的虛情假意,并未改善那中年男子的棺材面色。

老鸨不禁害急,将踏雲從墊子上拉起來,扯到那男子面前,道:“這位貴客可是沖着你的大名來的。雖說你今日身子不方便接客,但是不妨礙行個禮致聲歉。”

踏雲任她啰嗦不停,始終不言不語地望着那個君姓男子。

她這一舉動有些不明不白,因此,衆人不由自主地跟着看向君安。

全場靜得只能聽到君安手上的玉球轉動時碰撞發出的鳳鳴聲。

忽然間,踏雲動了。這段沉默的時間拿捏得相當妙,成功地勾起了衆人的好奇心的同時,又不至于令人等得心煩。她扶了一個小婢,姍姍地朝君安走近兩步,而後曲身行禮,輕聲笑着說道:“貴人豐神俊朗,氣度非凡,奴家一時失神,還望海涵。”

說着,又是恭恭敬敬地屈膝一禮。

君安的臉色越發複雜了。他今日慕名而來,就是想玩一玩這平蕪城豔名昭著的小娘子。但是卻給告知,踏雲身子不利索,見不得客。不得已,君安只得叫了別人伺候。好事正做到一半呢,忽聽外頭嘈雜錯亂,隐約聽到踏雲的名字,心念一動,便尾随了過來看究竟。這一看不打緊,生生地把他的怒火給激起來了。

敢情這幫子奸人在涮着他玩兒呢!他是何等榮耀的身份,這些人連給他提鞋都不配,竟然敢戲弄他,真是不想活了!

想到這兒,恨意難遏,摔袖便走。

老鸨愣了一下,突然恍然大悟般抓住踏雲的手,咬牙切齒地笑道:“今天這事兒,你得給抹平喽。這位可是都城來的,真正的貴人。‘彩雲間’想要混下去,這一關必須得過,別辜負了媽媽對你費盡心血的栽培。明白麽?”

踏雲怎不明白?那人的衣着相貌氣質,怕是平蕪城裏找不出第二個能與他相抗的。都城來的,都不是好糊弄的。

鄭重地點頭,道:“媽媽放心,女兒定不會讓你擔心的。”

魚非魚“蹭”地從她的袖底冒出頭來,朝她眨眨眼,神秘兮兮地道:“姐姐不必擔心。你只要能拖住他一刻鐘時間,我保他不會欺負你。”

踏雲不明所以,但知道她一向有分寸,這麽囑咐必定有道理在裏邊,于是便答應下來,追着去跟君安做解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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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刻鐘之後,當君安終于按捺不住心頭的毛躁,強行中斷了踏雲的撫琴,将她推倒在地,打算揉搓享用的時候,房門突然給人一腳踹來了,魚非魚端肩挺胸沖了進來,邊走邊嚷嚷:“喜事,天大的喜事!踏雲小娘子不必費心了,我已經找到靠山了!”

腳步霍地煞住,瞧見了姿态暧昧的一對男女。眼睛骨碌碌一轉,涎着臉笑了:“這是——前戲?記得一會兒床上做去。天這麽冷,小心寶貝傷風啊!”

“滾!”君安陰聲低喝,行動卻沒有任何的收斂,一只手仍舊緊緊地攥着一只豐乳。

魚非魚皺了下眉頭。說實話,她不喜歡這樣的男人,下流不堪,完全把女人當成玩物對待。

“那個,大叔你繼續。我跟踏雲說兩句要緊話馬上就走。”魚非魚嬉皮笑臉的,完全無視君安的怒目黑臉。

踏雲沒有聲張。魚非魚唱的是哪一出她毫不知情,本着“多說多錯,不說不錯”的原則,她很聰明地選擇了融化自己,盡量讓自己顯得被動而無辜。

魚非魚大搖大擺走到窗子邊,推開窗戶朝外瞭望。一邊慢條斯理地跟踏雲說話:“我跟你說過吧,踏雲?關于我爹的死,你得幫我介紹個官大說話有分量的認識。我要跟肇事者好好地讨個說法。把家裏的頂梁柱給害死了,我跟我娘往後的日子可指望誰啊?不管怎樣,我要讓他多吐點銀子出來才行。”

踏雲“嗯”了一聲,道:“是,我知道,我會幫你的。……”

“不用了。”魚非魚朝身後擺擺小手,潇灑地說,“我過來就是為了告訴你,不用了,我這邊已經已經想到辦法了。”

“哦?什麽辦法?”踏雲只管附和她。

窗邊的人抿嘴一笑,忽然驚喜地叫道:“好了,來了!”

就在“彩雲間”所在的南北大街上,一支由近半百的人所組成的游行隊伍打一露面就引起了轟動。一身統一的白色喪服在歡樂的人群中顯得特別突兀刺目。他們手中揮着白色小旗子,行走在最前面的則拉着一條巨大的橫幅,白底紅字寫着八個大字:欠債還錢,殺人償命。

隊伍在“彩雲間”樓下停下來,一幹人等開始高呼口號:“縱馬行兇,天理難容!以牙還牙,以血還血!”

如此有針對性的呼喊,君安若是還不明白,他就是白癡了。瞪着顯然是造反頭子的魚非魚,用眼光淩遲着她。

魚非魚假裝看不見,自顧洋洋得意地自誇:“踏雲呀,你說我是不是很能幹?就這麽大點的工夫,居然號召起了這麽多人,還真是振臂一揮,從者如雲啊!不過呢,天上不會掉大餅,這些人能參與進來固然是好事,但同時呢,我也得有所表示不是?等會兒,怎麽着也得請他們吃一頓吧?‘雲來酒樓’吃不起,這尋常的館子點上十幾二十幾個菜總是應該的吧?這部分花銷打哪兒出呢?自然是‘解鈴還須系鈴人’,由那個草菅人命的家夥來承擔。”

說着就是一頓,有意無意地朝着君安瞟了一眼:“長這麽大,愣沒見過那樣的孬種,敢做不敢當的。一出了事兒,立馬跟王八似的縮了起來。以為跟縣令大人吃頓飯就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麽?也不打聽打聽,我魚非魚豈是好惹的!”

腰杆抖地一挺,沖着樓下的人群振臂高呼:“殺父之仇,不共戴天!嗚呼哀哉,昊天罔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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