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沈浥抱着甜珠往床邊去,走到床前,彎腰将她輕輕放置床上後,沈浥則在床邊坐下。甜珠仰躺在床上,有些不太自在,就想起身來,沈浥伸手按住了她。

室內點了燈,甜珠本就明豔的那張臉,在暖色的光照耀下,越發是添了幾分妩媚妖嬈。她看着沈浥,那雙大眼睛裏蓄滿水,好似江南三月的蒙蒙煙雨。瞳仁漆黑透亮,沈浥盯着她眼睛看,能清楚看見自己的倒影。

沈浥手本輕輕握在她腰間,漸漸的,一點點往上移,擱在松軟挺拔的胸前時停下。隔着衣裳輕輕握了握,酥軟瑩潤,觸手都是軟的,沈浥喉結滾動了下,眼神越發晦暗不明。

他再次确定,自己對跟前這個小女人,是有反應的。

沈浥有些口幹舌燥起來,一顆心,也噗通亂跳。但好在他面相清冷,鎮得住場子。否則的話,在這樣一個小婦人跟前丢了顏面,往後豈不是叫她背地裏笑話?

隔着衣料揉着那對雪球,手下力道,也漸漸加重起來。甜珠起初還是能忍的,後面忍不了了,她便痛苦地咬住嘴唇。秀氣的兩道柳葉眉輕輕蹙起,她臉皺着,卻是不敢吭出聲音來。她身子不敢動得厲害,卻還是一點點往後移,她本能在逃避他的觸碰。

沈浥忽然記起夢中的事情來,想起夢中那個小女人的各種姿勢風情,他只覺身下脹痛,越發不能忍。長腿一跨,便上了床去,壓在甜珠身上。

他身子那麽沉,甜珠倒吸一口氣,輕輕哼出一聲。

事情到了這一步,箭在弦上,沈浥那雙眼睛也一點點變紅起來。他手從甜珠領口探進去,沒了衣料作為阻隔,他覺得手感更好。他因為常年習武的緣故,手掌掌心布滿繭子,微粗粝的手掌觸着甜珠細嫩的皮肉,甜珠敏感得直覺得渾身發麻。他離得太近了,甜珠不敢看他,輕輕閉上了眼睛。

誰知眼睛才閉上,她上半身的衣裳,就全被扯了下來。

甜珠驚得連忙睜開眼睛,眼裏有慌亂。沈浥卻皺了下眉心,手上動作停下了問:“不願意?”

他聲音有些啞,沉而穩,依舊渾厚有力。

甜珠說:“我、我還沒有準備好。”

“要幾天?”沈浥非盜匪,見她似有不願,他倒是不強迫。

甜珠想了想,也給不出一個準确的時間來,只說:“我才來這裏,還有些不适應。我想,再過幾日。”

“那就再過幾日。”沈浥又坐起來,垂着目光看甜珠,見她慢慢坐起身子後,沈浥手攬着她肩頭道,“有什麽話,跟我說。這院裏要是誰伺候得不好,你也只管說便是。”

“都挺好的。”甜珠低着頭,不敢與他對視,“綠蘿和黃杉,都很好。”

“嗯。”沈浥輕輕應一聲,指腹在甜珠臉上刮了刮,“就留在這裏先睡吧,我一會兒去書房呆會兒。”

“您去忙吧。”甜珠巴不得他早點走。

這裏是他房間,甜珠不太願意留下。左右望了望,最後鼓足勇氣看向跟前的高挺男人說:“我想回自己屋子去住,現在還睡不着。師父留了我兩本書,我想有時間多看看。他老人家的一片心血,我不想辜負了。”

沈浥本面色淩肅,聽她這樣說,眼底倒是有了些笑意。

他起身,負手立在床邊道:“去拿了書冊來,一會兒跟我去書房。”

“二王子!”見他丢下這麽一句,就負手大步而去,甜珠不由得喊了聲。但是沒用,人家連頭都沒回一下。

……

沈浥涼水沖了澡,換了身幹淨衣裳正準備往書房去,随時服侍的小太監來喜過來禀告說:“二王子,側妃那邊剛剛差了人來,說是請您去蘅芳院一趟。”

沈浥面色稍稍變了幾分,擡手沖來喜揮了揮,示意他知道了。

沈浥讓人去給甜珠捎了話,之後,則往馮側妃的蘅芳院去。蘅芳院在整個王府的西北面兒,挺大的一處院子,卻出奇的冷清。跟曹王妃的含芳院比起來,這裏倒像是冷宮。

而事實上,雖然馮側妃如今身份地位一應都在,但是因為燕王殿下近十年沒有踏足過這裏半步。這裏,與那冷宮,也差不了多少了。沈浥走到院子門口的時候,駐足在門下,仰頭望着門楣上那塊牌匾。他依稀記得,這匾額上的字,是當年父王親筆題書的。他的父親沈祿,年輕的時候,也是大周聞名遐迩的才子。

他與母親的佳話,曾一時,也是為大周百姓廣為傳頌。

只是如今,那些都成了陳年往事。一個有了新歡,而另一個,則索性關起門來,差不多算是過上了與世隔絕的日子來。

曾經熱鬧輝煌的蘅芳院,如今也只落得雜草叢生。這一切又能怪誰?

“二王子,到了蘅芳院了。”全福見主子駐足不前,面有陰翳之色,便壯着膽子小聲提醒了一句。

沈浥再沒多想,只大步跨過門檻,往裏頭去。院子裏面還點着燈,比往日稍稍熱鬧一些,沈浥耳力好,老遠就聽見了外甥阿富果的聲音。

之前在遙城,他因為要去青桐一趟,暫時抽不開身,便就叫麾下兵将先送阿富果回了燕州。

“舅舅來了!”阿富果本來是歪着身子靠在馮側妃身邊的,眼睛瞥到站在門口的人後,他起身下榻去,一臉高興地說,“舅舅,你把心愛的姑娘接回府上了?”

“誰告訴你的?”沈浥彎腰抱起阿富果來,走到馮側妃跟前,彎了下腰說,“孩兒拜見母親。”

“好了,這裏沒有外人,就不必多禮了。”馮側妃如往常一樣,一身素淨的裙衫,發髻也是梳理得簡單,頭上并沒有什麽過于惹眼的首飾,又将外孫拉到身邊後,轉身對身邊的嬷嬷道,“先帶他去睡吧,今天皮實一天了,該休息了。”

“我不累,我身上有耍不完的勁兒。”阿富果此刻不是突厥人的穿戴,打從來了王府後,馮側妃就給他換上了漢人的衣裳。

“小孩子,該睡覺得睡覺。聽話,不然明兒個,不讓人帶你出去玩。”馮側妃語氣雖軟,卻态度強硬。

“那好吧。”阿富果蔫着腦袋說,“外祖母,那你勸勸舅舅,讓舅舅帶我出去玩兒。在整個王府裏,我覺得,就舅舅最厲害。”

小孩子雖單純,卻也有眼力勁。他知道,這種時候,該讨好誰。

“好好照顧着。”馮側妃叮囑院裏的婢女,等人帶着阿富果離開後,她這才轉過頭去,看向沈浥,“帶了個女人回來?”

“是。”沈浥坐在一旁,對此,沒有否認。

“聽說,還是個之前嫁過人的?”對此,馮側妃并沒有太大的意見,她情緒也不怎麽激動,只是依舊溫聲道,“徐氏去了有兩年多了,你這些年來,常常呆在遙城,後宅裏的事情,也的确太不重視了些。你喜歡什麽人,我沒有意見,不過,自己後宅的事情,得處理好了才行……帶回來那個女人,怎麽安排住在了前頭?這不合規矩。”

“兒子平時就常住前頭,她留在身邊,方便。”沈浥眉眼平靜,對待自己的親生母親,恭敬的同時,卻也刻意保持一定距離。

總之,比起平常人家的母子,沈浥對母親,要疏遠得多。馮側妃平時也不怎麽管事,只關起門來過自己的小日子。她素也知道,這個兒子本事,主意大,得王爺器重。很多東西,他自己心裏明白,無需她多操心。

“你父王去了京城,恐怕太後那邊,不會放過你。當年你娶徐氏,她老人家便疑心重重,懷疑咱們燕王府與徐國公府暗地勾結,意圖反事。好在老國公爺出面,話裏話外,都是忠心太後跟陛下的意思,太後這才罷手。現在徐氏去世已近三年,京城那邊,恐怕還是會想在你身邊放個人。”

馮側妃雖平時不怎麽管事情,但是關于幾個兒子的事情,她心中還是有數的。

“你鋒芒太露,這十年來的戰績赫赫,又助你父親穩穩守住了這燕州。恐怕,太後對你早有忌憚之心。母親無能,做不得什麽,但你自己心裏要明白,早早想出應對之策才行。”

馮側妃說的這些,沈浥早早便都想到了。

“塞不塞女人過來,那是太後跟陛下的事情。但是我怎麽對待,就是我的事情。”沈浥不欲再提這事情,便轉了話說別的道,“阿富果留在這裏,應該過段日子,阿姐就能回來。到時候,你與她好好相處,她一個人在外面,也不容易。”

馮側妃眼睛裏有淚光,再平靜不得,只哽咽起來:“我的香兒。”

沈馥香二十六歲被太後冊封為靜和郡主,之後和親突厥。沈馥香自從被一頂花轎送去大草原後,便再沒踏足大周領土半步。雖然燕州離突厥很近,但是沈馥香作為突厥可汗的妻子,她也是不便回家來的。

這十年來,沈浥倒是單槍匹馬暗中殺去過草原幾回,也見到了人。沈馥香對自己的命運有種無力感,她知道讓她和親,是京中太後的意思。但是心裏對父親和兄弟,也是還是怪罪的。昔日捧她在掌心來寵的父親,卻護不住她,只能任她遠嫁他鄉。幾乎只是一夜間,沈馥香的性情就變了。

往日爽朗端莊的少女,一夜間,就變成了沉默寡言的少婦。不愛笑,也沒有生氣,身上再沒一點年輕女孩子的鮮活勁兒。

沈浥每回偷偷去看她,她也是愛搭不理的。見面了沒有喜悅,離別了,也沒有不舍。

有時候,馮側妃實在太想女兒了,便會去求燕王,讓他帶着她去一回遙城。哪怕是,就只站在城門上,遠遠的朝着那個方向望幾眼,她也覺得心中有個寬慰。

自沈馥香出嫁後,馮側妃再沒見到過女兒。不過,這個外孫,倒是見過一兩回。

阿富果的身份特殊,既是突厥王的兒子,他也是燕王的外孫。兩軍交戰的時候,傷着了誰,也都是不敢傷着他。沈浥曾去突厥軍中搶過阿富果來遙城,也是為了滿足母親的心願,讓她見見這個外孫。

“她真的會回來嗎?畢竟,她現在是突厥的可敦,那突厥可汗,會放她回來?”馮側妃自然是一百個希望女兒能回來一趟,好讓她們母女相聚一聚,但是她也明白,眼下局勢,怕是萬分的難。

沈浥道:“她若一日不回,阿富果便留在燕州城一日。放心吧,她就是瞧着不念家,其實不過就差個借口罷了。現在我給了她借口,她會回來的。”

馮側妃激動得淚如雨下,她是相信這個兒子的能力的,既然他給了保證,那便是萬無一失。

“馬上要過年了,等她回來,娘親手包餃子給你們吃。娘記得,你跟香兒小時候,最喜歡吃娘親手包的餃子了。你們姐弟倆,那時常常都說,娘包的餃子,是天底下最好吃的。”

若是不提,沈浥都有些忘記了。這些話,恐怕是二十年前說的了吧?如今,早已物是人非。

……

此刻燕王府中,蘅芳院亮着燈火。與此同時,大草原內,可汗阿汗達的帳篷裏,也還燈火通明。

近六旬的老人,頭發白了大半,卻依舊體格健壯。他坐在最高處,虎目怒視着跪在底下的四子莫邪,越看越覺得生氣,索性一巴掌下去,狠狠劈壞了一張桌子。似是還不解恨般,他從座椅上走下來,抄起手中馬鞭便狠狠抽在莫邪身上。一下一下,使勁抽打,仿若跪在地上的不是他兒子,而是某個戰俘般。

而跪在地上的莫邪,卻一直半垂着腦袋一聲不吭。直到後背都抽出血來了,他也是咬緊了牙關,不哼出一聲來。

倒是站在旁邊的突厥七王子獵鷹看不下去了,忍不住上前來勸阻說:“父汗,這事情不能怪四哥。四哥這麽做,不也是為了能夠打勝仗。要怪,就怪那個沈浥太過奸詐。他搶了老十一,也不是一回兩回了。依我看,倒是不必着急,沈浥是十一親舅舅,他還能害了十一不成?”

“你也給我閉嘴!”老可汗正在氣頭上,現在是聽不進去一句話,脾氣上來了,揚起鞭子就揮打在獵鷹身上,“這回情況能跟過去一樣嗎?這回,是你四哥自己把人送過去的,他能再還回來?”

獵鷹被打,也是悶聲不吭的,卻是不再說話。

那邊,莫邪卻說:“兒子倒是有一計,能讓沈浥乖乖将十一弟送回草原來。”

“說!”老可汗鞭子指着莫邪,聲音粗粝。

莫邪說:“可敦乃是沈浥一母同胞的親姐姐,若是她親自去燕州城要人的話,沈浥不敢不放。但是父汗也不必擔心,孩兒會喬裝打扮,跟在隊伍中,一道潛去燕王府。兒子保證,定會接回可敦和十一,不會讓他們被留在漢人手裏。”

“四哥好計謀。”獵鷹豁然開朗,忽然拍手稱贊說,“如此一來的話,不是可以光明正大将人送進王府嗎?”

老可汗略微遲疑了會兒,一時間沒說話,似是将兩個兒子的話聽進去了。他心中權衡一番,便派人去喊了沈馥香來。

沈馥香身上穿着的,依然是漢人的衣裳。頭上梳的發髻,也是漢人婦人的發髻。在侍女的陪同下進來後,朝着老可汗行了個漢人的禮。

“你!明天一早去燕州。”阿汗達沒說別的,等人進來就下了命令,“你放心,我會在你身邊安排人,護你周全。”

其實這話說的就可笑了,論起安全來,難道她在燕州城,會沒有在大草原安全嗎?說是護送她的,不過就是一個安插奸細的借口,沈馥香不可能聽不明白。

但是明白又如何?她反抗不了,就只能接受。

“是。”沈馥香依舊行禮,緩緩說,“妾身明白。”

“都下去吧。”阿汗達沖下面呆着的三個人揮手,一臉不耐煩的樣子。

出了帳篷後,莫邪緊走幾步,追上沈馥香:“我能為你做的,也就是這些了。”匆匆留下幾個字後,莫邪身子便越過沈馥香,只大步往自己營帳中去。

冷風中,沈馥香目視着他高健的背影,心中似有觸動。

……

第二日晌午,甜珠跟着沈浥一道用完午飯後,便又跟着沈浥一道去了他書房。沈浥平時不在遙城,留在府中便就只看書。沈浥看兵書,甜珠則乖乖坐在一邊,捧着師父洪成送她的兩冊醫書看。

她看起來,還是比較吃力的,字多圖少,很多字她都不認識。甜珠有些呆坐不住,便悄悄擡眸子朝身邊的男人看去。

沈浥一手握着書冊,另外一只手,則時不時翻動書頁。他看書速度很快,幾乎可以說是一目十行,目光迅速從上到下掃了眼,基本上就能夠将該記住的東西記在心裏。瞧着是聚精會神的樣子,其實甜珠看他,他也都完全察覺得到。甜珠以為他不知道呢,見他書念得認真,索性雙手撐着下巴,不看書就看人了。

一本書看完,沈浥将書擱下,轉過頭來。

“一個時辰過去了,你又看進去多少?”說罷,瞥了眼人,直接伸手将甜珠手上的書奪過去。

甜珠憋紅了臉說:“我不怎麽識字。”

沈浥沒說話,只是翻開書卷。迅速上下掃了眼,而後沖甜珠招招手,示意甜珠再朝他坐過去些。甜珠乖巧又靠近了點,卻也不敢靠得太近,兩人中間還保持着一定距離。

“坐這裏。”沈浥沒功夫跟她兜圈子,索性直接下了命令,手指了指自己懷裏。

見身邊那個小女人猶猶豫豫的,似有不願,沈浥直接伸手将她拉到了自己懷裏。甜珠被迫坐在他大腿上,整個人被他健碩有力的臂膀和胸膛擁抱着,甜珠似乎都能夠清晰感覺到他的心跳,她只覺得屁股燙得很。

都不敢将全部力量卸在他腿上,屁股懸着,雙手擱在書案上,整個人用力趴在桌上。

“你這樣做,自己不舒服,我也不舒服。”沈浥擡手拍打她屁股,語氣冷硬,“坐上來。”

甜珠又坐回去,後背抵着那個男人的胸膛,大冬天的,她覺得自己能熱出一身汗來。甜珠正襟危坐,一動不敢動,沈浥翻開書冊第一頁,直接問她:“哪個字不認識?”

“這個,還有這些。”甜珠老實回答,像是個聽先生話的乖巧學生。

沈浥耐着性子,素白大手從旁邊抽過一張紙來,将甜珠指的幾個字一一都在紙上放大寫了出來。他的字蒼勁有力,又直又正,寫完後擱下筆,從第一個開始講起。

甜珠見他是給自己上課,立馬聚精會神聽起來。沈浥說什麽,她都一一死死記在心裏。

甜珠不聰明,底子也非常薄弱,但是好在她吃苦耐勞,特別勤奮肯學。沈浥先教了她十個字,然後讓她自己坐在一旁去記。半個時辰的功夫,甜珠不照着字樣,也能寫出那十個字來。而且,她還能理解其中含義,懂得舉一反三。沈浥考她的時候,她也都能說出些所以然來。

沈浥也沒打算将甜珠培養成才女,所以只要甜珠肯學,他就滿意。

“字太醜,需要再多練練。”看着那四仰八叉躺在白紙上的幾個大字,沈浥嫌惡地蹙起眉來,縱容再想鼓勵,這過于違心的話,也難以說出口來。

好在甜珠不在乎,乖乖應着了。

外面來喜說:“二王子,遙城來了個将軍,說是一大早瞧見突厥那邊有異動。打探清楚了才知道,是郡主的儀仗。郡主儀仗是往燕州這邊來的,說是估計兩天內能抵達燕州城。”

沈浥剛剛還略皺着的眉心,這回徹底舒展開來。

“讓那位将軍在偏廳等。”沈浥吩咐後起身,還不忘叮囑甜珠,“好好練習寫大字,這十個字每個字寫十遍,一會兒回來檢查。”

甜珠知道這位郡主,其乃是燕王的女兒。她還記得,前世的時候,等燕王帶着兵馬沖進京城,坐了那個寶座後,這位郡主立即就被冊封為公主。後來沒多久,當時已經是楚王殿下的沈浥,親自帶着兵馬,從突厥将這位早年和親的公主請了回來。那時,她還随着許致母子住在靠着城門口的一個胡同裏,當時她正巧在外面,就看到了那儀仗。

那時候接公主回來,是因為燕王父子坐穩了江山。而那時候,楚王帶兵四處征讨,威名在外,叫四周蠻夷聞風喪膽。突厥不敢得罪大周,所以只能放了公主。

可眼下,燕王府尚且處于水深火熱,怎麽這個節骨眼,公主回來了?

甜珠怎麽想都想不明白,不過,她看得出來剛剛沈浥走前是高興的,也就沒再多想。沈浥不在後,她輕松很多,深深吐出一口氣來後,就開始認真寫大字。

沈浥才走沒多久,綠蘿便端了糕點進來。

“夫人,剛剛方姨娘派了人來請夫人去後院見她,被黃杉姐姐打發走了。黃杉姐姐說,沒有公子的準許,夫人您哪裏也去不了。”綠蘿平時都是在前頭伺候,但是因為整個院子都沒個主人,她都是打打雜,現在甜珠來了,她有個人跟着,就還挺開心的,覺得人生有了追求跟目标,“雖然公子現在還沒有給夫人名分,不過,想來是要比方姨娘好的。”

“方姨娘這般急吼吼派人喊您去見她,分明就是示威。她倒是挺會選時間的,公子前腳才走,她後腳就打發人來了。”綠蘿想想就覺得挺氣的,悄悄湊到甜珠跟前說,“是先夫人臨終前求着公子給她名分的,公子看在先夫人的面子上,這才答應了。可是這兩年多來,公子從未進過她房間半步,她不過就是徒有虛名。”

“綠蘿,不許在夫人跟前說些亂七八糟的。”黃杉推門進來,先是冷面斥了綠蘿一番,後又對着甜珠行了一禮道,“方姨娘帶着小公子來了,說是……來拜見您。”

黃杉心裏清楚,方姨娘說這話,存心就是惡心人的。她好歹還有個姨娘的名分,但是現在自己主子,什麽都不是。

所以拜見不拜見這話,便是說得過了些。但是主子那樣說,她也必須将話一字不落帶來。

甜珠兩輩子加起來也沒有遇到過這種場面,一時間有些慌亂,忙問黃杉:“我一會兒要說什麽?”

“夫人不必慌張。”黃杉說,“她也不會怎麽樣,面上肯定是和和氣氣的。不過,言語間是不是夾槍帶棒,奴婢就不知道了。但是公子此番不在,這方姨娘又是前夫人的陪嫁,一會兒不管怎麽說,夫人都別直面起沖突。若是受了什麽委屈,一會兒公子回來,只管與公子說。”

“我知道了。”甜珠緊張,一顆心止不住亂跳。

……

黃杉已經請了方姨娘跟平安去了東廂,甜珠過去的時候,方氏正抱着平安坐在榻邊。

外面丫頭匆匆跑進來禀告說人來了,方姨娘也不着急,只繼續握住平安小手。直到等甜珠人走到跟前來,她才意識着站起身來。稍稍擡眸一瞥,立即就愣住了。

她來前聽說了甜珠是嫁過人的,所以縱容知道她肯定是有些姿色,但是也沒有想到,她竟然這麽年輕。而且看着模樣,也不像是嫁過人的,水靈靈的,蔥嫩得很。

穿着身淺粉色的裙衫,臉上也沒什麽妝容,發飾就是一支嵌着珍珠的簪子,皮膚又粉又白,望之叫人心曠神怡。

方姨娘來前是精心打扮過的,頭上也是珠翠累累,身上穿的,更是冬季新做的衣裳。豔麗隆重得有些刻意,再與粉黛未敷的甜珠一比,就顯得滑稽而俗氣。

她本是信心滿滿,但是話還沒說出一句來,就有些打退堂鼓。

倒是甜珠,不管怎麽着,先開口喊了她一聲姐姐。

方姨娘已經僵硬的臉上硬是擠出笑來說:“這聲姐姐,實在不敢當。我聽說公子帶你回來,想見見,就冒昧帶着小公子來了。來,小公子,這是你姨。”

平安卻推了甜珠一把,稚嫩的聲音響起:“我記得你,在外祖母家,父親幫過你。”

甜珠往後跄了會兒,之後才站穩腳跟。不過,她被一個小孩子打了,卻不敢還手,還得照着規矩行禮。

“民婦見過小公子。”

平安重重哼一聲,腦袋撇到另外一邊去,雙手抱在胸前說:“你搶了爹爹,我不喜歡你。你一來,爹爹肯定更不會常去看平安了。”

黃杉說:“小公子,王子他忙,平時都是鮮少呆在王府的。不過,他一有空,肯定會去看小公子。”

“是嗎?”平安不信,扭頭看身後的方姨娘,方姨娘沒說話,平安又說,“那為什麽父親讓她陪在身邊,卻不讓我跟姨娘也靠着他一起住?”

“齊娘子住在這裏,只是暫時的。再說,至于為什麽将她安排在這裏,一會兒等王子回來了,您可以親自問一問。”黃杉望了眼方姨娘,見她眼中有一閃即逝的慌亂,便就猜到,小公子之所以說這些,怕都是她背後教的。

“那好,我一會兒問父親。”平安攥緊小拳頭,斜着小腦袋看甜珠,“我會讓父親将你趕出去。”

“小公子,你該午睡了。”方姨娘彎下腰,将平安抱起來,“你今天本來就比平時睡得晚,得趕緊睡會兒才行。”

“那奴婢們就不送了。”黃杉避讓開,給方氏留下一條路。

方姨娘又看了眼甜珠,沖甜珠笑了笑,這才離開。等人走後,甜珠一屁股跌坐在床邊,手也攥得緊緊的。

綠蘿哼了聲說:“背地裏教唆小主人,這要是讓公子知道了,方姨娘吃不了兜着走。夫人,您別擔心,小公子只是被教壞了,小孩子的喜惡,向來變得快。依奴婢看,這件事情,您得跟公子說。受了委屈不說,以後人家還會得寸進尺的。”

“你別添亂了。”黃杉皺着眉心,“我聽喜公公說,咱們郡主就要回來了。又近年關,還是讓主子們熱熱鬧鬧過完年吧。再說,方姨娘再怎麽說,也是先夫人的陪嫁,是徐家的人。懲罰了方姨娘,鬧得也不好看。”又對甜珠道,“不知道奴婢說得對不對,若是夫人覺得委屈,那就是奴婢說錯話了。”

“你說得對,我也沒有委屈。”甜珠覺得自己本來就是尴尬的存在,也不想挑起矛盾,“我委屈不委屈,全看王子怎麽對待。旁人怎麽樣,我不放在心上。”

黃杉覺得甜珠是個通透的人,她原覺得,市井小婦,美則美兮,該是那種性潑之人呢。她沒想到,甜珠性子挺軟和,難怪得寵。

“外面天好像又下雪了,公子可能還有事情忙,您先睡會兒吧。等醒了,差不多也該吃晚飯了。”

甜珠卻搖搖頭說:“他在教我寫字,給我下了任務,要是等他回來了我還沒有寫完他交代的,他要覺得我不争氣了。再說,這裏就很暖和,我也不想總在被窩裏呆着。”甜珠還是不想在書房呆着,她覺得自己這間房就挺好,于是搓了搓手,呵氣道,“綠蘿,你去幫我把東西拿過來吧。”

“是,奴婢這就去。”綠蘿應着,轉身就去,勤快得很。

黃杉連忙将擱置在床榻上的矮桌收拾了一番,将瓜果收走,又用抹布擦了擦。吩咐底下小丫頭去弄個炭盆來,她則将剛剛煮好的茶拎過來說:“公子喜茶,不知道夫人喜不喜歡。奴婢別的本事沒有,但是煮茶的本事,還是有點的。新煮好的明前龍井,這個季節還是挺珍貴的,昨兒公子吩咐了給夫人您留一份。這不,奴婢給煮上了。”

甜珠忽然想起來,那天,沈浥說要送她茶的事情。沒想到,人才到,禮也到了。

……

方姨娘回到自己院子,将平安哄睡着後,她則坐在窗前,看着窗外漫天飛舞的鵝毛大雪。杏芝撩簾子從屋外走進來,身上發間都落了雪,她伸手撣了撣後,才走到方氏跟前去。

“你剛剛帶着小公子去了哪裏?”杏芝方才沒在院子裏,要是她在的話,指定攔着,“你想自己博前程,好,沒人攔着你。但是為什麽要害小公子?”

“你這話從何說起?”方氏站起來,臉色難看。

她本在前院受了那些個丫鬟的委屈,心裏就不高興。此番回來,自己人竟然還潑冷水。

“你們都下去。”杏芝沉聲将屋裏兩個丫頭打發走了,這才說,“小姐要是還在,她指定後悔。旁人不知道,你我還不知道嗎?爺他不知道嗎?小公子,他壓根就不是爺的骨肉,他也不是皇家血脈!咱們小姐當年發生那樣的事情,你我都是死罪。夫人不追究,只讓我們好好伺候着人,你怎能再有別的打算?”

“我這麽做,就是為了小姐好,為了小公子好。你怎麽不想想,爺是什麽樣的人,他若是心中沒個城府算計,為什麽要跟小姐成親?反正,不管當初怎樣,現在都是一條船上的人了,誰也揭穿不得誰。”方氏胸口劇烈起伏着,雙手攥緊成拳頭,“我不想一輩子就呆在這方院子裏,不管白天還是晚上,都冷冷清清的。尤其是這冬天的晚上,太冷了。我是他的女人,當初他是親口答應了小姐的,他怎麽就不能對我好點?”

“就算不拿我當什麽要緊的人看,但是面子上至少得顧着吧?現在從外面帶回來一個嫁過人的,這王府裏,背地裏好多人都笑話我。說什麽難聽的都有,我受不了這些。杏芝,你有你的追求,我不阻攔你。但我也有我的,希望你別管我。”

……

甜珠伏在案上寫字,一筆一劃,很是認真。沈浥讓她十個大字每個寫十遍,她不敢怠慢。一遍一遍寫,一遍比一遍寫得好。

似乎也不曉得累,等外邊天都黑了,甜珠還沒有停下筆來。沈浥從外面進來,看到的,就是那個小女人伏在案上認真練字的場景。見幾個丫鬟要行禮,沈浥擡手制止了,而後舉步走到甜珠身邊。

甜珠瞥到桌下有雙黑色的皂靴,忙仰頭去看。見她發現了,沈浥笑了笑,手在她腦袋上摸了摸後,示意她往裏頭挪一挪,他則在她身邊坐下來。

“有點進步。”沈浥幾張比對一遍,“雖然不聰明,但是夠勤奮。這樣下去,輕輕松松學完那兩本醫書上的內容,不難。”

“我還差一遍就寫完了。”見他誇自己,甜珠心中到底欣慰的,莫名歡喜起來。

“你也沒必要給自己太大壓力,每天帶着學點,也就差不多了。”見她臉頰上有黑色墨點,沈浥伸手過去,擦了擦,又說,“我接你來府上,不是讓你做學生識文斷字的。甜珠,你可別本末倒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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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要讓游戲幣兌換現實貨幣,那就一定要有一個強大的經濟實體來擔保其可兌換性。而這個實體只能是一國的政府。可是政府為什麽要出面擔保一個游戲的真實貨幣兌換能力?
戰争也可以這樣打。兵不血刃一樣能幹掉一個國家。一個可以兌換現實貨幣的游戲,一個超級斂財機器。它的名字就叫做《零》一個徹頭徹尾的金融炸彈。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新書《神醫小狂妃:皇叔,寵不停!》已發,請求支持)初見,他傾城一笑,攬着她的腰肢:“姑娘,以身相許便好。”雲清淺無語,決定一掌拍飛之!本以為再無交集,她卻被他糾纏到底。白日裏,他是萬人之上的神祗,唯獨對她至死寵溺。夜裏,他是魅惑人心的邪魅妖孽,唯獨對她溫柔深情。穿越之後,雲清淺開挂無限。廢材?一秒變天才,閃瞎爾等狗眼!丹藥?當成糖果吃吃就好!神獸?我家萌寵都是神獸,天天排隊求包養!桃花太多?某妖孽冷冷一笑,怒斬桃花,将她抱回家:“丫頭,再爬牆試試!”拜托,這寵愛太深重,我不要行不行?!(1v1女強爽文,以寵為主)讀者群號:,喜歡可加~

有了讀心術後,王爺每天都在攻略醫妃

有了讀心術後,王爺每天都在攻略醫妃

21世紀醫毒雙絕的秦野穿成又醜又不受寵的辰王妃,畢生所願只有一個:和離!
側妃獻媚,她各種争寵,內心:我要惡心死你,快休了我!
辰王生病,她表面醫人,內心:我一把藥毒的你半身不遂!
辰王被害,她表面着急,內心:求皇帝下旨,将這男人的狗頭剁下來!
聽到她所有心聲的辰王憤恨抓狂,一推二撲進被窩,咬牙切齒:“愛妃,該歇息了!”
半年後,她看着自己圓滾滾的肚子,無語痛哭:“求上天開眼,讓狗男人精盡人亡!”

重生八零俏佳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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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世,盛寧懵懂無知,是從小背負不堪名聲的‘壞人’。被好友陷害,被心愛的人辜負,最後孤苦無依,凄慘而死。
當她重生回1983年,她一定擦亮眼睛看人,認認真真做事。這一世,她再也不讓妹妹因她而死,這一世她要成為文工團最驕傲的那朵玫瑰。一個優秀的女兵,孝順的女兒,合格的姐姐。且看她如何破釜沉舟,救妹妹于水火之中。力挽狂瀾,帶着全家一起改革開放,致富奔小康。虎視眈眈,誓要拿下冷面軍長,傳說中的活閻王。

權寵天下

權寵天下

天才醫學博士穿越成楚王棄妃,剛來就遇上重症傷者,她秉持醫德去救治,卻差點被打下冤獄。
太上皇病危,她設法救治,被那可恨的毒王誤會斥責,莫非真的是好人難做?
這男人整日給她使絆子就算了,最不可忍的是他竟還要娶側妃來惡心她!
毒王冷冽道:“你何德何能讓本王恨你?本王只是憎惡你,見你一眼都覺得惡心。”
元卿淩笑容可掬地道:“我又何嘗不嫌棄王爺呢?只是大家都是斯文人,不想撕破臉罷了。”
毒王嗤笑道:“你別以為懷了本王的孩子,本王就會認你這個王妃,喝下這碗藥,本王與你一刀兩斷,別妨礙本王娶褚家二小 姐。”
元卿淩眉眼彎彎繼續道:“王爺真愛說笑,您有您娶,我有我帶着孩子再嫁,誰都不妨礙誰,到時候擺下滿月酒,還請王爺過來喝杯水酒。

六零俏媳婦

六零俏媳婦

前世遭人戀人算計,含冤入獄二十載,弄的家破人亡,一朝重生回遭遇變故的那一刻,有仇報仇,有怨報怨。
第一次偶然相遇,她狼狽的趴在他的腳下
第二次偶然相遇,審訊室內,她與人對質
……
N次相遇後,“我娶你,寵你一輩子。”
呃……嫁與不嫁是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