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二人各自用湯勺将西米露舀了一碗,打包盒裏還留下足足半盒。

蘇然吃得肚子都快炸了,放下筷子嚷嚷着要出去消食。

沒走幾步,她找了個路燈下的長椅一屁股坐下不肯再動了。出來散步實在是個馊主意,吃飽喝足後就該躺在沙發上看電視劇,肚子裏裝那麽多東西實在是走不動道。

“歇會兒……”蘇然拍拍長椅另一端示意岑衡也坐下。

“明天開始我可能晚上不會那麽早回來。”

“什麽?”這話說得像丈夫交代妻子一樣,蘇然渾身汗毛都立起來了,她愣了幾秒,才反應過來岑衡說的應該是沒法兒給自己送外賣了。

“沒事兒,讓外賣小哥送吧。而且我過兩天也回雲城了。”她毫不在意地擺擺手,随後高喊口號,“外賣小哥千千萬,只有岑教授最好看,”

岑衡被她這莫名其妙的表白口號吓了一跳,盯着她沒說話。

“怎麽,被我的文學素養吓到了?”

“……嗯。”岑衡耳根子發熱,很快轉移話題道,“回去看叔叔阿姨嗎?”

蘇然斂了笑容,“也算吧,主要是……主要是蘇雨揚訂婚。”

她咬着嘴唇,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岑衡的表情。

岑衡注意到她的眼神,擡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問道:“怎麽了?”

“……你記得蘇雨揚是誰吧?”蘇然覺得岑衡這表情怎麽跟聽一個陌生人的婚訊一樣。

“記得。”見蘇然明顯懷疑的眼神,他又補充道,“你小姑。”

“嗯……還是你相親對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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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衡眉頭緊鎖,并不認同她的說法。原本想開口反駁,但他餘光瞟到蘇然一臉擰巴的表情,心情無比舒暢。

他突然笑了一下,随後長腿交疊,身子倚在長椅靠背上。

岑衡伸手将她頭頂沾上的落葉拂去,嗓音低沉道:“你介意這個?”

蘇然一聽就炸了,聲音都高了兩個調門:“我哪門子的介意?我這不是怕你介意嗎,當初的相親對象都訂婚了自己還是光棍一條,而且你年紀還比蘇雨揚大,顯得更慘了!”被岑衡戳破了心思,她忙不疊辯解,嘚吧嘚地跟機關槍一樣,槍槍戳中岑衡心窩子。

岑衡毫不在意她說自己年紀大又單身,看見她口袋閃着亮光,伸手指了指,“電話。”

手機下午午睡的時候被她調成了靜音,以至于飯後蔣芝琳給她打了五六個電話蘇然都沒聽見。

她皺着眉按下接通,心中不安。蔣芝琳平日裏不是急脾氣,能讓她半小時內打這麽多電話的一定是要緊事。

“喂,媽。”蘇然心提到了嗓子眼兒,“有什麽事兒嗎?”

那頭蔣芝琳嘆了口氣,也沒問她為什麽不接電話,“你回家的票訂了沒有?”

蘇然又聽見那頭蘇忠明的嘆氣聲,小心翼翼地問是不是父親公司出什麽事情了。

“不是,是你小姑。”蔣芝琳壓低了聲音,“婚訂不成了,你爸讓我打電話問問你還回不回來。”

岑衡靠在一旁無意偷聽,但也隐約聽見了是有關于婚事。

“回的,正好也好久沒回去了,回去陪你們一段時間。”蘇然又寬慰了蔣芝琳幾句,然後就挂斷了電話。

“雲城有個做建材生意的家裏姓張,你聽過嗎?”蘇然問道,她方才沒敢問具體是為什麽蘇雨揚的婚訂不成了,想着雲城做建材生意的人岑家應該也熟。

“張?”岑衡眉頭皺了起來,“張齊洲?”

“對。”

“你小姑訂婚對象是他的話……前幾天聽人說他們家扒上了來頭更大的。”岑衡雖然遠在欽城又不沾手家裏生意,但是從小在雲城長大,總歸有幾個富二代的群裏頭天天八卦。但之前看到這消息也沒在意,沒想到居然是蘇雨揚的未婚妻。

蘇然看向岑衡,感嘆道:“這麽一看我們兩家都挺明主了。”蘇忠明雖然逼她學理,但起碼沒有一畢業就壓着她嫁人。

這話說出去沒多久,在蘇然回雲城的第一天就被打臉了。

蘇忠明的秘書開車去接她,路上閑聊的時候說漏了嘴:“本來是想在蘇小姐訂婚的時候讓你們見面,這不……”

楊秘書嘆了口氣,“蘇總說這幾天會另約時間。”

蘇然擡眼沖着他笑,“楊叔叔,那人您認識嗎?”

俗話說知己知彼,蘇然先摸清那人的來頭,到時候好應對。

“認識,說起來你們也見過,幾年前蘇總撮合蘇小姐和岑家二少那次,您也在。”楊秘書話說到這兒停住了,笑眯眯地看向蘇然,盼着她自己想起來。

蘇然屏住呼吸,不可置信,“岑,岑衡?”

“您想什麽呢,哪兒姑侄倆同一個人相親的道理,您和岑家二少年紀也不相配啊。”

這話說完蘇然想了又想,絲毫記不得那次飯局上還有其他與她年紀相仿的人。

楊秘書笑着說:“是岑總的侄子,比你大了一歲,那次吃飯他也在的。”

“都四五年了,我記不清了。”蘇然扯着嘴角同他笑了笑,“楊叔叔我先睡會兒,路上有點累。”

蘇然靠在座椅上想了想,打開微信給岑衡發消息,希望他能阻止一下蘇岑兩家亂七八糟的關系。

【蘇然:你是不是有個堂弟跟我差不多大?】

【岑衡:嗯。】

【蘇然:……我爸媽好像要讓我跟他相親。】

蘇然捏着手機,眼睛死死盯着對話框上方的“正在輸入中……”。

半分鐘後,一條消息出現在蘇然眼前。

【岑衡:知道了。】

知道個鬼……

蘇然一把将手機摔在旁邊的座位上,剛想破口大罵,突然看見前方楊秘書探究的眼神。

她深吸一口氣,擡手捋了捋炸起來的劉海,溫柔笑道:“沒事楊叔叔,我手機掉了。”

一路郁悶到家,蘇然臉拉得老長,心裏不太痛快,進門前才匆匆調整了情緒。

推門進去,蔣芝琳正坐在沙發上,她脖子上環着一個按摩儀,敷着手膜和腳膜,真真的從腳指頭到頭發絲兒都透露着精致。

見蘇然回來她才擡了擡眼皮子,麻煩楊秘書将行李送上樓,然後指了指自己對面的沙發示意蘇然坐下說話。

“我爸晚上回來吃飯嗎?”蘇然将帶回來的禮物放在茶幾上,拆開給手指動作不便的蔣芝琳展示。

“回來,雨揚在房間,你上去看看,打個招呼。”蔣芝琳擡眼瞟着樓上,“今天情緒還不錯,你說話稍微注意些。”

蘇然點點頭,起身往樓上走。

她是不喜歡跟蘇雨揚獨處的,二人聊天總覺得聊不到一塊兒去,更何況她這兩天心情還不好,但回了家總歸是要去打個招呼。

蘇然走到蘇雨揚房門口叩門,聽見裏頭的人答應才推門進去。

房間裏沒開窗,黑漆漆一片,只能借着個火焰搖曳的香薰蠟燭勉強看清楚屋裏的輪廓。

蠟燭燃的時間太長,花香氣濃郁嗆人。

蘇然強忍着不适進去,将門敞開通風。

“回來了?”蘇雨揚先開了口。

她聲音啞着,倚在床頭看向蘇然。

“嗯,剛到。”蘇然坐到了椅子上,雙手放在膝蓋上,不知道同她說什麽。

蘇雨揚沉默半天突然嗤笑一聲,“談戀愛了嗎?聽說你爸要給你相親。”

“沒有。”

“沒有好……眼睛擦亮點兒,別跟我似的。”

床上的手機突然亮了一下,短短兩秒,光亮打在蘇雨揚臉上,照清楚了她頹廢的全貌——頭發亂糟糟地打着卷兒,眼下烏青,耳垂上的鑽石耳釘少了一只,另一只也搖搖欲墜。

蘇然皺起眉頭,“你怎麽弄成這個樣子?”

“反正也不出門,有什麽好收拾的。”蘇雨揚不在意地聳聳肩,擡手将耳朵上那只耳釘卸下來随意地抛在床頭櫃上,“出了門人家都等着看笑話,還是屋子裏清淨。”

“旁人要議論也是罵他渣,你自己難為自己做什麽。”蘇然開解她。

“我聽說年初他就約豐成集團的千金吃飯來着,這不是明擺着腳踏兩只船,也不知道豐成是不是瞎了眼。”

蘇然顧着自己說得痛快,沒注意到蘇雨揚聽完這話精神一下子就好了。

“豐成?你聽誰說的?”蘇雨揚探身将房間裏的燈打開,盯着蘇然似乎是想看她有沒有撒謊。

“以前同學,雲城這些個富二代裏傳遍了……”蘇然怕她不信,還将岑衡傳給她的手機截圖遞給蘇雨揚看。

蘇雨揚看完立刻掀被子起身,溫聲讓蘇然先出去,自己要洗澡換衣服。

蘇然摸不着頭腦地下了樓,坐着蹭了蔣芝琳一張面膜貼,面膜剛敷完,她又被蔣芝琳強制性地套上了手膜,說她那手跟八十歲老太太一樣粗糙。

很快,精致的母女二人聽見樓梯上高跟鞋落地的噠噠聲。

“嫂子,然然,我晚上不回來吃飯了。”蘇雨揚紅唇搶眼,一件及小腿的長款大衣,走起路搖曳生姿。

等她走後,蔣芝琳一把将蘇然的面膜紙揭下來,“你跟她說什麽了?”

“沒,沒說什麽啊……”

蘇然仔仔細細回想,恍然道,“可能手撕渣男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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