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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何拜完年,陸柒緊跟着他後頭向那個滿頭珠翠的中年男子行了禮,她臉上帶着三分笑,規規矩矩地彎腰作揖拜了年:“孫媳見過祖父,株祖父新年事事順心,壽比南山。”

陸柒和秦何的婚事辦得倉促,她花了這幾個月的工夫認熟了秦府上下,但這分出來的秦何祖父一家,她卻是半個人也不認得,還有些在成婚當日她有一面之緣的。

不過陸柒記人臉的功夫算不得好,更何況面前這些香氣撲鼻的莺莺燕燕大多畫着濃妝,一個個在她眼中沒什麽區別,不跟着秦何念,她肯定要念錯的。

秦何的祖父還未開口,他身邊一個看起來三十出頭的消瘦男子就笑了起來:“這便是淮安的妻主吧,看上去倒是個儀表堂堂的人才,就是人瘦了些,看着風一吹就倒。”

這男子語帶三分刺,顯然是來着不善,秦何冷着一張臉沒理他。陸柒則是被那種刻意的尖細嗓音弄得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她稍稍垂着頭,在這陌生的秦府面前繼續扮作她的木頭樁子。敵情不明,她還是謹慎為上。

這妻夫兩個渾然不在意,那男子讨了個沒趣,站在那裏神色有些讪讪。被秦何稱作祖父的男人略帶責怪地看了他一眼之後,他面上更是安分。

那做祖父的看上去倒是個和善人,笑眯眯地伸手拍了拍陸柒的手,直接從手腕上褪下來一個金燦燦的镯子:“淮安和你成婚的時候,老身生病了沒去,這镯子便當是我給你的見面禮。”

陸柒看向身邊的秦何,後者點點頭示意她收下。陸柒便将那镯子收入袖中,面上的笑容又多了幾分真心:“孫媳謝過祖父。”

“行了,這外頭風大,小淮安既然來了,便随着祖父一同回去屋裏取取暖。屋內設了宴席,讓你妻主也多吃點,好好補補身子。長得壯點的女人才好讓男人懷娃娃。”

他本是想要叫陸柒名字的,不過記性太差,平日裏也不操心陸柒這個便宜孫媳,一時間還真想不出來陸柒名字,臨到嘴邊,改了對陸柒的稱呼。

說罷,那中年男人轉過十分臃腫的身軀,在衆人的簇擁下往招待客人的東廂房處走,秦何顯然不想跟着這些人一塊走,拉着陸柒的手走在人群的最後面,面無表情地地跟在他們後面像蝸牛一般地挪動腳步。

前面一群人熱熱鬧鬧的走,陸柒和秦何離他們至少有百來步的距離,沒當着那位張氏太君的面,兩個人也就松了手。便是妻夫也沒有時時刻刻地挽着的,沒了看戲的人,她自然用不着和秦何在大庭廣衆之下大秀恩愛。

不過該得到的情報她還有必要問的,陸柒壓低了聲音,小聲地和秦何咬耳朵:“先前那說風涼話的男子是什麽身份,除了服侍的仆從,你認識的人都給我講清楚,免得到時候出了差錯,別又怪到我頭上。”

前面人說話的聲音很大,而且與她們兩個隔了百來米的距離,除非那裏面的人耳力好到了極點,不然絕對聽不清她們咬耳朵說的悄悄話。

兩個人靠得很近,秦何的耳朵還能夠感受到陸柒的呼出的熱氣,在她湊過來小聲說話的情況下,他的耳朵悄悄紅了,好在掩蓋在烏黑的長發下,陸柒并未瞧見。

昨日裏陸柒是聽了一些關于秦家的複雜關系,也大致知道有哪些人,不過她們見過這些人的面,自然是沒辦法将人和身份對上號。秦何也知道這一點,雖然他并不喜歡這個虛僞的女人,但在外人面前,他們妻夫一體,榮辱與共,若是陸柒丢了臉,那他這個做夫郎的臉也挂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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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辦法,他只好稍稍擡起頭,悄聲地給陸柒介紹:“先前叫你拜見的是我的祖父,他是祖母的續弦。那出聲的是他第三女的正夫,為人甚是刻薄。還有那穿綠衣服的那個,名義上是我的三表哥,嫩黃棉襖的那個是我二姨母最寵愛的側夫……”

陸柒豎起耳朵認真聽,不過一大串的名字說下來,她簡直是聽得頭昏眼花:“停停停,待會我跟在你旁邊,我們慢慢再講,你這麽個講法我一時間也記不住。”

兩個人慢悠悠的走,秦何穿得有些單薄,陸柒瞧着他臉蛋凍得通紅,又低頭看了看自個今日穿的衣服。她外頭穿得是件厚重大氅,裏頭衣服着實單薄,這天寒地凍的,她做不出把外衣脫下來給自己夫郎披着體貼事。

看着秦何脖子空空,她拉了拉秦何的手,待他站住,又解了自己脖子上的毛茸茸的狐貍圍脖圈在了秦何脖子上。

南陽帝卿生秦何的時候傷了身子,秦何天生就比別人更容易生病些,因為那明真的緣故,他在刺骨的水裏又傷了身子,按照大夫的話,經過了一番調養,雖說不至于懷不上孩子,但他因此種種導致體質偏寒,來天葵的時候更受折磨,還容易受寒生病。

她身子骨比秦何好很多,又是秦何的妻主,在外自然要多照顧他一些。在被系了圍脖的秦何傻愣愣地看了一會後,陸柒又從把對方冰冷的手拉了過來,寬大的袖子遮住了兩個人交握的手,秦何的手冷冰冰的,全靠她溫熱的手捂着。

陸柒很是可惜的想,只可惜古代衣物的口袋從來不縫在衣服外頭,因為十分影響美觀。她穿得這件大髦也只能在腰間挂個香囊荷包一類的物件,不然直接把秦何的手直接塞進她的口袋暖暖多好。

這個秦府比不得南陽帝卿住的地方奢華,南陽帝卿的住處,只要是常去的地方悉數都鋪了地龍,到了冬日,在屋子外頭也是春暖花開一般。

一般的富裕人家也僅僅只能讓地龍供大堂的取暖,現在這種正月的天,京城正是天寒地凍的天氣,昨日又下了一場雪,盡管今日是個明媚晴天,但冰雪消融之際,在沒有地龍的花園裏還是冷得讓人瑟瑟發抖。

好在路也不長,那些人進了屋子,還招呼着這百米之外的妻夫兩個快些過來:“屋子裏燃了地龍,暖和。你們走快些,免得在外頭着了涼。”

陸柒和秦何對視一眼,這才加快了步伐往屋子裏頭走。秦何和陸柒被安排在和他們同輩這一桌,男女分桌而坐,秦何的那一桌,除了兩三個未出閣的兒郎,一個個抱着孩子,還有個大着肚子,身邊站着貼身的小厮伺候着。

陸柒的這一桌,坐的全是四十歲以下的女子,有俊俏潇灑的,也有肥頭大耳的,還有身材壯碩的。秦牧那位庶妹生有三個女兒四個兒子,而秦母娶的續弦也為她生了個老來女,年紀比陸柒還要小些,尚未婚配,但通房小侍已經納了好幾個,着實風流。

陸柒身邊的女人她一個都不認得,秦何又不在她身側,幹脆沉默是金,無論這些女人說什麽她都不予理會,別人努力埋頭吃菜。飯桌上女人談論的無非是男人、金銀還有當下政事,陸柒日日在餐桌上聽秦青的熏陶,聽着她們講的東西只覺得好笑。

她自然是要結交朋友,不過這個秦府之人,不論男女,她一個都不想沾。原本的那個陸柒,木讷是出了名的。

而這些秦府的女君,她們原本打的就是刻意營造熱絡氣氛,孤立陸柒讓她難堪的算盤,只要她一想搭話,馬上大家就唱着雙簧擠兌她。誰知道陸柒就知道吃吃吃,一點也不上她們的當。陸柒埋頭苦吃,一副油鹽不進的樣子,這些心高氣傲的女君也不會拿熱臉來貼她的冷屁股。

由于陸柒吃東西的神情太過專注,她這邊氣氛還算融洽,那邊卻有人心思活絡,終于憋不住,要落秦何的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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