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肉粥

蘇陌醒過來的第一件事情，便是急着要吃東西，畢竟昏迷了三天單靠一點參湯維持生命還是很煎熬的。

秋盡嫌雲彩笨手笨腳，又怕洛無言毛手毛腳，于是他主動承擔起護士的工作，在一旁伺候的盡心盡力。

他見她這麽能吃，原本也是挺高興的，可一直見到她伸手拿起第九碗瘦肉粥時，一張安慰的笑臉就停下了。

“不準吃了！”

蘇陌翻了他一眼，“我餓。”

秋盡無奈，“那也不準再吃了！”

蘇陌嘴角一抽，決定采用撒嬌戰術，“盡哥哥，人家還想再吃一口，好不好嘛～”

秋盡很享受的虛眯着眼睛，然後道：“不行～”

她聽後，抱着他胳膊的小手一撒，“你虐待我！”

“啊？”秋盡一愣，“沒有啊。”

“我好歹也是你的～”蘇陌正想說救命恩人的時候，腦子裏的一根弦瞬間緊繃。

她的眼睛轉向秋盡一張溫和的笑臉，同剛醒過來時那種高冷模樣絲毫不同，那時候的他，只曉得苦悶傷心，現在看穿了內心，也懂得溫柔了，可煙雨樓的事情叫她明白，這溫柔像刀海，稍不留神跌了下去，那就是萬劫不複。

她咬了咬下唇，連氣勢都有些弱了下來，“我，我真的還餓。”

他見她示弱，一整顆心都軟的一塌糊塗，她軟綿綿的模樣叫人心疼，無數的回憶再一次蜂擁而來。

蘇陌十五歲那年，他剛把她撿回來的時候，她也是餓得渾身只剩下一副骨架，那時候她在街邊，一雙骨瘦如柴的小手抱住了他的馬靴，楚楚可憐的求他給一口飯吃，他并不是什麽善心腸的人，卻在看到她一張瘦到脫相的小臉時停了下來。

毫無疑問，蘇陌是個美人，十五歲稚氣未脫的臉上就已經呈現出許多的媚态，那時候他只是想把她當成煙雨樓頭牌來培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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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抱起她瘦小的身體，她安安靜靜的靠在他結實的胸膛，其實人在他懷裏根本覺查不出多少重量，只是那時候，他還沒有意識到自己救她的真正原因。

他為了叫她忠心，關在柴房裏每日只給她一個饅頭，又熬了她一個半月，再次見到她時，底下的人彙報院子裏關着的十二個女人裏頭，只有她一個人默默隐忍，一聲不吭的咬牙扛着，只為了能留在他身邊。

他知道了以後很震撼，甚至很感動，所以在發現她其實會功夫而且為人血腥殘忍時，順理成章的沒有懷疑她一定要留在自己身邊的目的。

一直以來，他都只覺得她殷勤的過了頭，那些卑微在他眼裏只有下賤，他甚至想着，就算他叫她用身體去為他做事，她也一定會答應。

可這個想法冒出來的時候，他的心當即就莫名其妙的慌亂，他看着她腕上鮮紅的守宮砂，知道那個小小的紅點對女人的意義，他突然怕自己會毀了她，尤其在看到她站在自己身邊傻傻笑着的時候——真的怕。

他嘆了口氣，那時候她才十五歲啊……

他望着她輕顫的睫毛，濃密烏黑的掩映着她的無助，他的心一陣陣的抽痛。

臨安一事傷亡慘重，麒麟閣幾乎全軍覆沒，也就是這件事見他正視起自己的內心，更加懷疑蘇陌的真實身份與目的。

随着一切抽絲剝繭，逐漸顯露的真相叫人後怕，他是真的害怕這七年是一個謊，一個她為之送掉性命的謊言。

經歷了天人兩隔之後的他和她，好像一切都不一樣了。

他腦子裏很亂，卻又想把人留在身邊，養在自己的院子裏，養的她白白胖胖的最好。

他想試着像她原來那樣對她好，說不定，她也願意放棄一切跟自己呢？

他已經讓張衫铨從臨安請來了江暮，只消再添一次火，一切都會真相大白。

他會找出她背後隐藏的事實，希望不要同眼前的迷霧一樣，叫人心碎。

他緩過神來，把手中的粥遞給她，他見她喝的香，原本的擔憂也少了不少，“還疼嗎？”

蘇陌喝着粥，胡亂的點頭。

“我再去叫廚房端一碗來。”他說着便要起身，卻被蘇陌伸手攔下。

她眼睛裏冒出興奮的光：“廚房？廚子做？”

秋盡點頭，“這粥好吃，我叫廚房以後天天做給你吃。”

蘇陌一聽，搖了搖頭：“這就不用了，太麻煩了……”

秋盡微微一笑，溫柔的光暈自他眼底緩緩流出，如同春日裏的暖陽，和煦溫潤，“不麻煩，你吃一輩子，都不麻煩。”

蘇陌望着秋盡離開的方向，極不情願的嘆了口氣，為自己日後的胃叫屈。

一旁捧着銀針的洛無言早就把自己繃得腿腳發麻了，他掀她袖子紮針都能被秋盡當成非禮，他覺得自己才是真的生無可戀、一臉蒙逼的主人才對。

蘇陌半阖着眼睛聽着他不滿的嚷嚷，她的眼睛自秋盡走後就失了神采：“秋盡做的粥，你想吃一輩子啊？”

洛無言沒有絲毫的猶豫，脫口而出：“不想！”

他在廚房偷偷嘗過，廚子教秋盡做了那麽多次，他依舊固執的把味道做的如此酸爽～

想到這，洛無言略嫌棄的說道：“你說秋盡他自個兒也不先嘗嘗，那味道真是叫人如沐酸湯，你能連吃九碗，絕壁是真愛！”

他樂呵呵嘲笑着秋盡，卻見蘇陌一臉的幸災樂禍，此時他僵硬的回過頭來，秋盡正端着熱粥，一只腳邁進門口。

洛無言無比尴尬，他在石化的同時選擇性失明，然後慢慢的走向蘇陌，木偶似的點頭：“你身體還有的小問題……看在你是我兄弟的份上……”他張着口，拼命的使用口型：“救——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