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上山搬柴
趙三明在冷硬的泥疙瘩地上難以安眠,連夢中都是被打的畫面,另一邊青梅卻是睡在暖呼呼的炕上,攤開手腳睡得香甜。
一夜無夢,第二天一大早,青梅就精神奕奕地起床了。
看了看外面,還黑着,可青梅感覺自己已經睡飽了,也不準備回去繼續睡,先端着煤油燈去了趟廁所放水,回來後就開火煮土豆。
等竈洞裏的火燃起來了,青梅就把煤油燈給吹了。
現在這家裏是真的一分錢的鋼镚兒都翻不出來,青梅穿過來之前趙三明才把原主想盡辦法藏在耗子洞裏的一毛錢給摳出來拿去花了。
煤油燈沒多少油了,打油要錢,火柴也沒多少了,需要買,另外鹽也要錢買,青梅覺得自己現在得開始考慮怎麽給家裏添點進項了。
要不然等到冬天大家都在自己家開火做飯的時候沒鹽可咋辦?
人長時間不吃鹽,會造成的壞影響太多了,像白毛女那樣頭發變白都還只是最無關緊要的。
等到啃土豆的時候,青梅發現自己的主意只能打在過幾天的秋獵隊這上頭。
秋獵隊打回來的獵是要按“人六勞死”來分配的,也就是拿出百分之六十來按照人口分配,剩下的百分之四十按照勞動分配。
這個分配挺低的,可抵不住山林資源本身就歸集體,另一個也是為了照顧家裏勞動力不夠的弱勢群體。
要是有人家舍不得吃分到的肉,那是可以拿給老支書帶去鎮裏賣給供銷社的。
大崗屯産出的糧食交完各項稅後只能勉強讓社員們糊口,每年也就秋獵的時候能讓家家戶戶有份微薄的收入,以供來年家裏的各項開支。
不過這事兒,要是就這麽直接去跟老支書說,老支書肯定不會同意,還要說她是瞎胡鬧。
吃完了土豆,外面也才剛天亮,青梅沒事做,幹脆繼續拿柴絆子修理籬笆,連帶着院門也敲敲打打地扶正了。
就這院門,根本就攔不住人,不過修好了看着至少像個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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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是她的家了,要好好收拾收拾。
正當青梅幹完了這些活無所事事地一邊掃院子一邊聽老支書喊上工的時候,鼻青臉腫眼睛也只剩一條縫的趙三明在屯裏人紛紛站在門口好奇觀望的目光中,一瘸一拐不情不願的回來了。
走到院門口,趙三明膽怯了,不敢進去了,就好像跨過這道門,院子裏的青梅就要變成猛獸,一口把他給吞了。
青梅就抽空瞅了他一眼,根本沒多在意,繼續把院子裏的垃圾掃到一堆,然後用撮箕鏟了倒進菜園子裏。
這會兒院子裏也沒啥垃圾,就是一些灰塵泥土什麽的,因為院子裏沒種樹,連片落葉都沒有。
放好了撮箕跟高梁紮成的掃把,剛好就聽到老支書的大兒子在場院那邊吆喝了一聲,發出要上工的信號。
青梅趕緊就去水缸邊洗了手,抿了抿亂掉的頭發,腳步匆匆地離開了。
到了院門口的時候,青梅就看了趙三明一眼,趙三明就哆嗦着着急忙慌給她讓了路。
這還挺乖的嘛,青梅啥也沒說地越過趙三明,忙着上工去了。
屯裏的地不多,挑糞的任務昨天一天就忙完了,今天她可要積極一點,争取搶到費力氣的活,這樣自己就能跟屯裏的爺們兒一樣繼續掙滿工分了。
眼看着地裏的活馬上就要結束了,再要掙工分就只能等明年了。
大崗屯這邊開春後化雪很慢,全國別的地方二月三月就可以開始春種了,可他們這邊卻愣是要四、五月才能開工,這麽一算,可不是少賺了許多工分麽。
目送青梅頭也不回地走遠了,趙三明總算松了口氣,心裏又有點微妙的希望。
說不定這婆娘就昨天才發瘋對他動了手呢,今天好了就沒對他動手了,連個冷一點的眼神都沒給他。
再往好一點的方向想,說不準昨晚他沒回家,那婆娘心裏還偷偷後悔了。
這樣的心理安慰顯然對于此時的趙三明是很有用的,至少他原先沉重的腳步就輕快了不少。
昨天大食堂做了早飯,還給大家加了純糧馍馍,可那也是今年最後一頓大食堂提供的早飯,今天開始就正式改為一天兩餐了。
趙三明昨天就吃了兩頓飯,還都是跟他老娘分着吃的,哪怕他老娘多給他分了一些,對于二十歲正當長身體的趙三明來說,那也是完全不夠塞牙縫的。
等了一會兒,确定青梅不會突然回來,趙三明放松了,開始在家裏轉來轉去試圖找點吃的。
首先找的肯定是炕頭的木箱子,往常他婆娘就喜歡藏吃的在裏面,一個半個一小塊的雜糧馍馍,或者小半碗米湯稀飯,多多少少都會有一點。
可這會兒趙三明滿懷期待地打開蓋子一看,裏面幹淨得連灰塵都沒有。
想想也是,這娘們兒都打了他,肯定有吃的也不會放在這裏,趙三明摸着肚子開始上炕爬地試圖找到能填肚子的東西。
可惜沒有,什麽都沒有,米缸子早就幹淨得米灰都沒了,屋裏屋外能下肚子的居然只有水缸裏的水。
趙三明瘸着腿去外面舀水給自己灌了一大瓢涼水,喝得肚子都哐哐響了。
蔫了吧唧轉頭看向外面,趙三明忽然把視線落到了菜園子裏,腦子裏不由自主地就浮現之前青梅吃土豆吃得津津有味的畫面……
場院這邊,青梅憑着自己的堅持,搶到了今天運柴的任務。
這任務是特別累人的,因為砍一棵樹就要種一棵樹,如今砍樹的隊伍已經往森林裏走了好遠一大截,回來的路上爬坡上坎也就算了,還有一些擋路的小樹苗。
至于灌木雜草這些,早就被屯裏的人割完了,地皮都恨不得鏟一層的那種。
辛苦程度,跟揮着胳膊砍樹的人也差不離了。
不過這樣一來,既能掙滿工分,還能進山一趟,青梅覺得很值。
在大家夥都對青梅一個小媳婦居然去山裏運柴議論紛紛的時候,青梅已經挽着麻繩跟着漢子們一起上山了。
雖然有人類生活的痕跡,可屯子裏人少,方圓百裏也是人煙稀少的原始森林,靠近外沿的樹木還是有很多年份久遠長得高大的那種。
一進了樹林,青梅就一個感覺,天好像都暗下來了。
因為是第一次進山,青梅一邊認真地記憶路線,一邊緊緊跟着帶隊的人,也就是老支書的大兒子江紅軍。
江紅軍長得結實高大,今年已經四十來歲了,卻還是屯子裏壯勞力中的主力軍。
平常江紅軍都是跟着老支書安排屯裏的各種任務,需要壯勞力的時候就都是他帶隊安排,大家都說等老支書退下來後,就要選江紅軍上來繼續給大家做支書。
大概是老支書交代過,江紅軍對運柴隊裏唯一的女同志青梅很是照顧,到地兒以後其他人都是兩人一組地扛那些又圓又大的樹幹,給青梅安排的卻是用繩子拖剃下來的枝桠。
青梅也沒說什麽,沉默地接受了江紅軍的安排,展現自己力量也不需要急在這麽一時,現在說了反而還辜負了人家的善意。
砍樹的進度比較慢,所以江紅軍把大部分人安排到砍樹那裏,搬柴的除了青梅,只有四個人,也就是兩組。
沒辦法,屯子裏就三十多戶人家,這裏面還是算了像青梅跟趙三明這樣結婚後分出來的年輕夫妻,壯勞力上到四十五下到十八,算來算去也才三十多個。
砍樹安排了十個,這就直接占了一半了,怎麽說也要留十幾個壯勞力在屯子裏幹別的活。
另外還有一個意圖,就是要留下十來個壯勞力守着屯子,免得山上有個什麽東西誤打誤撞摸進屯子裏。
這都是大崗屯祖上傳下來的規矩,不用說大家都明白。
從砍樹的地方走出樹林抵達村口,快走需要半個多小時,距離可算不上近。
進來的時候青梅還琢磨着看看這麽長一截路,能不能找到機會半路偷偷弄點野味。
可等到實際行動起來,青梅就知道沒機會了。因為他們五個搬柴的人都是要一起行動的。
前面兩組人扛着粗壯的樹幹,嘿呵嘿呵喊着號子齊步前進,走一段路就必須得放下木頭歇一會兒,要不然力氣用完了,萬一腳下發生點小狀況,那就沒力氣應付了。
肩膀上這麽抗樹幹是很危險的,樹幹随便在那裏磕碰到一下,都很可能會導致樹幹從肩膀上滑下來。
這樣的情況下,閃到腰都是輕的,一不小心很可能摔下來砸到自己,當初也不是沒有就這麽被砸死的,現在大家都很謹慎。
一頭出個狀況,另一頭肯定也要受牽連。
雖然江紅軍給她安排了輕松的活,可青梅沒有理直氣壯的占便宜,而是用領來的麻繩直接綁了三大捆枝桠。
往外面拖的時候一捆拴在腰上,剩下兩捆左右手一邊拉一捆。
考慮到路上可能有樹木之間能通過的距離不夠寬敞,青梅把三根繩子的長度都弄成了長短不一,保證擠到一起的時候三大捆枝桠能擠到一條豎線上通過。
大家看青梅一個女同志都這麽積極努力,一個個心裏不由感慨自家媳婦就沒青梅這麽耐造。
等完成一趟搬運,屯裏正在地裏幹活的婦女看見青梅一次性拉回來這麽三大捆枝桠,原本還有點說她仗着老支書可憐她就強行占便宜的不和諧聲音也都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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