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蕭二當天就離開了從樂，蕭三考慮到姜臨的眼睛，打算在從樂多呆幾天。

哪想到接下來的幾天，姜臨還是沒從悲傷中走出來，茶飯不思，飯菜端進去什麽樣，出來也是什麽樣。看着他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瘦下去，蕭三着急得不行。這一天，他端着飯菜強迫姜臨吃下，姜臨拒絕間與他發生了沖突，因為氣力不濟，後腦勺着地，昏迷了過去。

蕭三吓得半死，把他扶到床上，就慌裏慌張地跑去請大夫了。等他帶着大夫回來的時候，就看到姜臨黯然地站在窗前。

他小心翼翼開口：“姜五？”

姜臨聞聲轉過身來，那明亮黝黑的眼眸，就這樣看向了蕭三。

蕭三一愣，随後驚喜地上前握住他的肩膀，“天哪，你的眼睛好了？”

姜臨沒有開口，重新轉過頭去。

蕭三的驚喜也淡了一些，想到他才為情所傷，也不計較他的冷淡，他一把打開自己的折扇，“甚好甚好，我二哥讓我代他去蒼雪山莊參加喜宴，你也一起去呗，散散心？”

姜臨許久之後才嗯了一聲，然後他低聲問：“蕭三，那張方子可以給我看看嗎？”

蕭三轉頭去找方子，然後遞給姜臨。

姜臨接過，仔細看她的筆跡，發現她行筆如雲流水，落筆如風，逍遙灑脫，若真的字如其人，她這樣的人，怎麽會有人留得住？可是，他不甘心，不甘心，就這樣被抛棄，他一定要找到她！問問她！他哪裏不好讓她這樣棄如敝履！

蕭三覺得姜臨變了，但是具體哪裏變了，他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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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無筝一行人行至蒼雪山下時，在此處山谷發現一些非常有用的藥草，便租了一處院子歇腳。

曲無筝和二師妹搭了一個臨時的藥房，接下來的幾天，用手中僅有的材料煉制了一些很有用的藥劑。其中一味□□，需要精煉，此處藥房簡陋，但是錯過了最佳制作時間，藥效就會大減，曲無筝實在是舍不得，只能冒險用現有的器材。結果，精煉過程中，出了意外，她擡手只來得及護住眼睛額頭，碎裂的細小瓷片劃過手背和下半張臉。

二師妹聽到爆炸聲來到藥房的時候，看到煉藥的器材炸了一般，地上灑了混着血跡的碎瓷片，吓得她疾呼出聲，“師姐！”

曲無筝把手放下來，露出完好無損的上半張臉，和鮮血淋漓的下半張臉。

二師妹看到她慘烈的模樣，差點就要哭了，“師姐！！！”

“沒事。”曲無筝安慰她，這樣的事情她經歷得多了，而且她自己也看不到自己的臉，并沒有直觀的感覺，心中淡定得很。

二師妹卻不能做到如此平靜，她小心翼翼地擡起她的臉，仔細查看，發現都是皮外傷，心裏才松了一口氣，但是看着這面目全非的模樣，她實在是怕得很，連忙幫她清理傷口。邊處理邊責備，“師姐，你怎麽這麽不愛惜你的臉，哪個女的像你一樣，遇到這種事情一點也不在意的。”

曲無筝想笑笑，卻牽扯到臉上的傷口，只能面無表情地回答：“反正我自己又看不到我自己的臉。”

二師妹看着曲無筝淡然無波的眉眼，覺得師姐真是浪費了自己的長相。

曲無筝輪廓分明，五官大氣，但是鼻梁線條很柔和，膚質如玉，尤其一雙眼睛，像鳳眼又像杏眼，非常好看。看起來就非常強大，她非常喜歡師姐的樣子，但是一直找不到準确的詞語去形容她。但是後來她認識了一個人，和她形容過師姐，那人下定論說，這種氣場和長相，是典型的女王禦姐範，她雖然不是很明白這樣的詞，但是她描述的那種感覺，确實非常符合師姐的長相。

但是要真說師姐是女王，她又有點不認同，因為師姐給人的感覺并非高高在上，難以接近，她是典型的江湖俠客，姿态間難掩江湖人的落拓灑脫，又因為游歷江湖許久，見過諸多世事，有時候會給人一種看透一切，又不說透的那種虛無缥缈的高人感覺。

反正這種長相，亦男亦女，扮作女子是爽朗大氣的女俠，扮作男子是潇灑俊逸的少俠，在秦樓楚館，可是男女通殺，可惜師姐不喜風月，浪費了這般天資。

二師妹自己長得美豔動人，也愛看美人，可惜因為她的長相太具攻擊性，現實中并沒有多少美女朋友，倒是美男朋友還是挺多的。她其實非常羨慕師姐的長相，以前還做過師姐的□□，扮作男子去勾搭美人，一勾一個準，後來被曲無筝發現，痛揍了一頓，她只能忍痛把那張面具分解了。

所以現在看到這張臉被傷成這個樣子，她真的是又怕又心疼，好在都是皮外傷，清理完傷口，把藥膏敷好，用紗布把這些下半張臉包紮好，她心下的石頭才落下。

不過，出門在外，帶的都是些急救藥，自然沒有鏡湖月的藥好，二師妹打算在附近山上看看有沒有新鮮的藥，如果不行再去最近的城鎮看看有沒有合意的藥材，臨走前吩咐小師妹好好照顧曲無筝。

小師妹一看到曲無筝包紮的樣子，也吓得差點哭起來。

曲無筝的整個下巴都被包住了，她說話的時候都甕聲甕氣的，明明她是病患，反而需要安撫小師妹。

小師妹還是第一次見到強大的師姐受傷的樣子，震撼又心疼，當即表明一定對她言聽計從。

曲無筝還是挺疼這個小師妹的，讓她一切照舊就好，不用特意照顧她。小師妹卻不放心，自發到廚房去為她熬粥做飯，在三姐妹中，她的廚藝是最好的。

曲無筝也不打擊她的積極性，從行李裏找出面紗帶上，二師妹和小師妹都被吓到了，看來她這個傷還是有點誇張，她可不想連藍昕也被吓到，明明就是很一般的事情嘛。

曲無筝把藥房裏的東西收拾好，就背着手到屋子外面晃悠，又看到在樹下發呆的藍昕。

曲無筝有時候不明白，是經歷了什麽事情，才讓一個花樣年紀的女子這般傷春悲秋，從她的言行舉止能看出來，她是個大家閨秀，走的每步路，做的每個動作，都好像用尺子量過似的，仔細想想，除了那天花燈初遇，她就再也沒有見過她鮮活的模樣了。不過，她也知道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故事，她也無意探究，繼續在院子裏溜達。

小師妹做的是魚肉粥，非常鮮美，她端着粥過來的時候，剛好從藍昕身邊經過，然後藍昕毫無預兆地幹嘔起來。

小師妹邁步的動作瞬間停住，不可置信地看看她，又看看粥。她做的粥有這麽難聞嗎？

曲無筝快步走到她身邊，拉起她的手腕把脈，指尖落在她的脈搏間，剛得出結果，藍昕就一把抽出自己的手，有些虛弱地捂着自己的手腕，想要捂住自己的秘密。

“你有身孕了。”曲無筝繼續甕聲甕氣地說話。

這話一出，藍昕臉色瞬間發白，眼裏聚起盈盈淚水，不過一瞬，就哭了起來，“我不想的，我不想要這個孩子，都是他的錯，都是他的錯！是他強迫我的！”

眼見她情緒失控，曲無筝上前敲暈了她，扶住她軟倒的身子，擡頭看向小師妹，“我扶她回房間，你等我出來，我還要喝粥的。”

小師妹點點頭，把粥和小菜鹹粥都放在院子裏的石桌上，才放好，曲無筝就出來了。

曲無筝喝了一大口粥，滿足地想喟嘆一聲，又因為下巴被包着，只能用鼻音表示滿足，又舉筷吃了好幾口小菜，“嗯，這個青菜挺好吃的嘛，你放了什麽，怎麽和以前的味道有點不一樣？”說完，又接着吃了好幾口。

小師妹看着大師姐這麽愛吃，心中當然開心，但是大師姐用這種怪怪的聲音說話，有點好笑，她也拿起筷子正準備吃。

曲無筝就覺得嗓子火燒火燎，她捏住自己的脖子，想開口說話，發現嗓子又熱又痛。

小師妹被她的樣子吓倒了，“大師姐，大師姐，你怎麽了，你別吓我？”

曲無筝拍拍她的肩膀，示意她不要着急，她回憶了一下剛才小菜裏隐藏的味道，結合現在嗓子難受的情況，半晌之後，才啞着嗓子問：“你上次出門，我給你的那個紅玉瓷瓶，你是不是和放芝麻油的瓷瓶混了？”

小師妹驚得筷子都掉了，慌忙跑回廚房，然後發出一聲又後悔又自責的哀嚎，“大師姐！我對不起你！”

好吧，秦無禍這個化名，好像并沒有起作用。但是小師妹是小師妹嘛，闖點禍也沒什麽的。

等到二師妹回來，發現曲無筝傷上加傷，從小師妹口中知道緣由，氣得她把藥一丢，追着小師妹打了起來。

曲無筝喝了幾口水，也不打攪她們姐妹溝通感情，站起身晃悠到院子外面了。今天真是多災多難的一天，先是傷了臉，後是傷了嗓子，明明之前姜臨在的時候，她運氣挺好的嘛，還閉關突破了，怎麽才送走姜臨沒多久就倒黴了。一想起姜臨，她原本輕松的心情，就有些憂愁了，算了，沒心情晃悠了。她正準備走，聽到不遠處的路上有馬蹄聲。她擡頭一看，突然怔住了。

不遠處，經過了兩個騎馬的人，其中一個，赫然就是剛才還在想念的姜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