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萬俟昕最後還是沒留下孩子，她自己服下了藥，卻因為胎兒太大，一只腳踏入了鬼門關。在生死邊緣掙紮之後，再醒來，已經心境大變。她身子稍好一些，就和衆人告辭回了蘭陵。

她走前，約了小師妹見面，“我真是太傻了，我有那麽好的哥哥和爹爹，卻只知道躲在殼子裏，讓他們傷心難過。無禍姑娘，你有最好的兩個師姐，以後別像我那麽傻，別讓你愛的人為你擔心。”

她已經從萬俟晖那裏知道太子死去的消息，知道萬俟家未來要走那條荊棘之路，她不願意給父兄拖後腿，心裏其實是感謝她們三人點醒她的，她那天聽到了她們的話，才發現自己多麽自私，多麽愚蠢，明明在遇害的那天把事情告訴父兄就好了，卻偏偏只知道逃避，一拖再拖，讓這無辜的孩子遭受這樣的傷害。

她看從秦無禍身上看到了自己從前的影子，她不希望她遭遇和自己一樣的事情，所以總有些話想和她說。她知道自己的哥哥對秦無禍有些心思，但是此刻不是談論兒女私情的時機，未來他們會走向何方，誰都不知道。

“無禍姑娘，後會有期。”

小師妹因為萬俟昕的事情還是有些惆悵，夜裏睡不着，敲開曲無筝的房間要挨着她一起睡。曲無筝自然不會拒絕，只是她睡着了，小師妹卻還是沒有一絲睡意。

小師妹半夜從床上起來，站在窗前看月亮，手下無意識地揪着月季花，直接把花都揪禿了，她發着呆，等到困意來了，才重新躺回了被窩，不過睡前，她覺得自己剛才好像幹了一件會挨批評的事情？不管了，先睡了。

第二天，曲無筝照常早起，洗漱完畢，正打算摘朵花送給姜臨，卻看到一地月季花的屍體。她大驚，繼而大怒，這辣手摧花的人，除了還睡着的小師妹，不做他想！她快步走到床前，一把掀開被子，拎起小師妹，指着地上的殘花，“你幹的？”

小師妹第一次看到曲無筝這麽生氣，有些哆嗦地道歉，“對……對……對不起，大師姐！我昨天也不知道怎麽了，就沒忍住……”

曲無筝見她氣虛，怯怯地說不出話，眼下還有吓死人的青黑，也罵不出話了。好吧，小師妹年紀小，遇到萬俟昕的事情，想不明白也能理解，她也不怪她了，只是，今早的花只能晚點送了。

“算了，放過你了，你現在就回你自己的房間去！我還要跑一趟花市，你真是不惹禍不罷休呀。”

小師妹飛快地溜出了屋子，不敢再惹她生氣。

曲無筝給臉上的傷換了藥，就飛去花市買了一束花，正落在窗前，想把花放下，沒曾想隔壁的窗戶突然打開，看到了一臉看戲的蕭三。

“哦~~沒想到，一直給姜五送花的竟然是無争女俠。”

曲無筝心裏猛地一緊，沒想到會被蕭三發現行蹤，她原本只是打算送花表示下愛意，并不打算讓外人知道的，當然，也不希望姜臨本人知道這件事情。但是此刻被蕭三捉住了現行，她也否認不了，也不掩飾了，把花放在窗臺上，她看向蕭三，“愛美之心人皆有之，我喜歡姜公子，我就是想送花給他，又怎樣？”

“我勸你，還是不要做這樣徒勞無功的事情了，姜五他有心上人的。”

“是嗎？我不在意。”她知道，那個心上人就是自己嘛！

“無争女俠，你們江湖女俠是不是都喜歡玩弄人的感情，我二哥也好，姜五也好，都被你們女俠戲弄于股掌之間，傷心又傷身。你如果只是獵豔，請你高擡貴手，姜臨已經被傷過一次了，擔不起你的厚愛。”

曲無筝握着拳頭，不知道怎麽回複他，她想說他不是的，可是她的行為又确實如此。

“無争女俠請回吧，我們感謝你幫我們逃出了蒼雪山莊，等我和姜臨回金陵了，一定送上厚禮向姑娘致謝。”

“你們要走了？什麽時候走？”這消息來得有些突然，曲無筝有些着急地追問。

“就在這幾日了。”

曲無筝想開口挽留，蕭三直接開口阻止了她，“無争女俠不必多說，走好。”說完，他就關上了窗戶。

曲無筝低頭看向放在窗臺上的花，反正她之前就決定了，想什麽時候看他，就什麽時候看他，大不了她也跟着去金陵得了。只是，現在被蕭三發現了她是送花人，她實在擔心蕭三慫恿姜臨不告而別。

憂心忡忡地回到房間，二師妹正坐在桌子旁吃早點，“師姐，來得真巧，師父來信了，她讓我們在蒼雪山莊多待幾天。調查一個叫做無憂宮的地方，這次蒼雪山莊的事情他們也摻和了。”

“無憂宮？！”

曲無筝有些驚奇，這個無憂宮說起來，還和她的娘親有點關系。

曲無筝的娘親，名叫曲忘憂，她年少時和好姐妹商無恨一起創辦了一個殺手組織，就叫無憂宮，專門做拿人錢財□□的事情，兩人賺得盆滿缽滿，只是後來商無恨遇到了一個書生，金盆洗手退出了無憂宮，曲忘憂一人經營着無憂宮，早年還為鏡湖月帶來了一大進項，後來遇到了曲無筝她爹幹脆把無憂宮交給了曲掌門經營。

曲掌門接手了無憂宮後，一直懶得經營，導致這個殺手組織裏的人走的走，散的散，等曲掌門發現錢不夠花了，才察覺無憂宮已經名存實亡了，但是曲掌門覺得，窮有窮的過法，也沒追究，就這樣窮着過了一段時間。

後來曲忘憂和她男人鬧掰了，帶着女兒回來，發現鏡湖月又回到了從前窮得揭不開鍋的樣子，她起初還覺得奇怪呢，明明她回來的路上還聽過無憂宮響亮的名頭，怎麽無憂宮的經營者還過得這麽窮，見到曲掌門才知道這位姐妹又犯了懶病，把好好的一個聚寶盆丢了。

曲忘憂無奈，為了女兒衣食無憂，重新出山，一手打造了“有間客棧”和“青崖劍谷”兩大産業，救鏡湖月于水火之中，讓門派中人人都能吃飽穿暖，而她自己深藏功與名，平時就在門派裏教教弟子們琴藝，十分低調。

娘親每次和曲無筝說起這段往事的時候，都牙癢癢，抱怨曲掌門的懶病，督促女兒勤奮。

無憂宮，曲無筝以前常聽到，只知道是個殺手組織，怎麽就和蒼雪山莊扯上關系了？

“嗯，我打算吃完早點就去黑市探探消息，師姐你要一起去嗎？”

“去吧。”還是先做點事情，分散一下注意力吧。

從黑市回來，兩姐妹的神色都有些凝重，沒想到，無憂宮在此地竟然已經成了魔窟般的存在。曲無筝知道的無憂宮，是一個有底線的殺手組織，雖然辦的是拿人錢財□□的事情，但是只局限于江湖争鬥，從不參與朝廷紛争，可是她們打聽到的無憂宮，竟然已經成了某些高官的爪牙，殺了許多朝廷重臣，為了錢，連為國為民的好官也不放過。更可怕的是，無憂宮為了研制秘藥無憂散，抓了許多無辜百姓試藥，已經造下了無數殺孽。他們豢養了許多猛獸，一旦有人反抗就放獸吃人。在這個地方，無憂宮是宛如魔教般的存在！

想起之前的那只老虎，曲無筝肯定，無憂宮一定和太子聯手了，莫非，那些中了毒的鄉試舉人，也是無憂宮的人下的毒？蒼雪山莊那些以獸為名的院落，會不會和無憂宮有關？

腦中靈光一閃，曲無筝腦中突然想起和莊主聶清雲有關的傳言，當年聶清雲被蘇歸逼到絕境，是怎麽逃出生天的？是不是有貴人相助呢？會不會，那個人就是無憂宮的宮主！如果真是這樣，蒼雪山莊可能只是無憂宮的一個據點！

曲無筝抓住二師妹的手，把自己的猜測告訴二師妹。

“如果聶莊主真的不好，那和他們住在一個客棧裏的大姐夫和小師妹豈不是很危險！”

兩人來不及多想，快速趕回客棧，但願聶莊主還沒做出什麽壞事來。回到客棧，她們遇到了聶莊主，聶莊主正陪着女兒女婿在大廳吃早點，見到她們姐妹倆還和她們打了招呼。

一切和尋常無異，曲無筝和二師妹對望一眼，可能聶莊主并沒有察覺出她們已經對她産生了懷疑。她們在對視間，已經默契地決定，此刻靜觀其變，不要打草驚蛇。

小師妹抱着一個大盒子，從門外走進來，看到兩位師姐，開心地湊了過來，“大師姐！我給你買了一盆新的花！你原諒我好不好？”

曲無筝看她一眼，忍不住在她腦袋上輕敲了一下，“好了，這次原諒你，下次不準再調皮了。”

“嗯！”

“你們姐妹感情真好。”聶莊主在一旁看着，笑着說。

曲無筝心中有些不安，她并不想讓聶清雲注意到小師妹，直接讓小師妹把花端回房間。

“這個季節栀子花已經不開了，她還能尋來。無争，你這小師妹可真夠用心的。”

“她只要不闖禍，我就開心了。”曲無筝和她再多說了幾句，就帶着二師妹一起回了房間。

聶清雲看着幾人的背影，她敏銳地察覺到了秦無争秦無葉兩姐妹對她有了防備之心，難道她們察覺到了什麽？